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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三月初,暮春时节。

    往常都是秾花轻雨,细柳淡烟,是京中公子小姐踏春玩耍的好时候,可今年的暮春却只带来一场又一场雨。

    打湿了砖瓦,打落了花草。

    未免有些萧条。

    不过,今年官员的考核没因着这反常的阴郁天气而改期。

    大魏境内辖管十三道,每年开春京中都会派人下到各道巡查,考察各道节度使是否忠心,考察十三道下的各州官员是否守职。

    萧鸣珏带着督察院的一行人还是启程去往江南道了。

    赵杭随行。

    其实谢文伯本不想让萧鸣珏去江南道——先前被赵杭那一鞭子抽得下放的林余念还在杭州替他做事呢。

    毕竟萧鸣珏于他只是个半路投诚的,算不上信任。

    但陛下一锤定音,甚至不容他再斡旋一番。

    出行前,萧鸣珏也不忘来拜别谢文伯。

    “你此去江南,诸事小心。赵杭与你同去,她记仇,未必不会因着先前之事给你使绊子。”谢文伯喝了口热茶,眯起眼笑道,“这天气,还是喝点热茶舒服,你也尝尝,不必拘束。”

    萧鸣珏坐在一边,闻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我不懂茶,倒是糟蹋这好茶了。”

    谢文伯笑了一声:“茶就是拿来给人喝的,哪里说得上糟蹋不糟蹋。”

    “对了,”谢文伯又状似无意道,“我听闻,你与张载有些过节?”

    萧鸣珏低头笑笑:“说不上过节。只是政见不同罢了。”

    “张载阻你入阁,害你被贬,你倒是好心胸。”谢文伯低头拨弄着茶具,漫不经心。

    萧鸣珏耸耸肩,看上去似很不在意:“我与老师毕竟师徒一场。就像我与林大人一般。都是同僚,不必计较那么多。”

    谢文伯微眯眼睛:“你想说什么?”

    萧鸣珏弯唇,“杭州幽州隶属江南道,这可都是谢公您的地盘。我小小督察,又是谢公门下,自然与谢公站在一起。”

    “只是此番从江南回京后,不知谢公可否替我劝劝老师,不再阻我入阁。”

    “毕竟我入了阁,也能替谢公您做更多的事不是?”

    他说着抬眼看向对面的谢文伯,脸上的笑意温和,黑眸却深不见底。

    谢文伯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大笑:“自然。萧御史少年入仕,天纵英才。内阁正缺少你这样的年轻人。大魏的未来还需你们扛起啊。”

    萧鸣珏走后,谢文伯摩挲着茶具,沉默许久。

    直到手下人来问:“谢公,既萧大人也去,这路上……”

    谢文伯手一紧,捏碎了茶具,鲜血流了满桌。

    底下人慌忙上前:“老爷,您的手……”

    “没事,”谢文伯挥手示意下人离开,起身远远望向杭州幽州的方向,“安排照旧。”

    若萧鸣珏能从江南活着回来,还将差事给他办得漂漂亮亮,那他推此人入阁,也不算亏。

    若不能活下来,那也是他的命。

    如今好不容易有杀赵杭的好机会,不能错过。

    ——

    从长安到杭州,这一路都在下雨。

    车队在雨中走了半日,才找到一处官驿住下。

    只是这官驿看上去废弃许久,灰尘遍布,连个驿卒也没有。

    深夜,赵杭踏着夜色,掀起瓦片,从屋顶进了萧鸣珏所住的上房。

    房内点着一豆烛火。

    萧鸣珏见她从房顶跳下,无奈笑道:“其余人都睡了,怎么不走正门?”

    “谨慎为上。你这么多人,谁知谢文伯插了多少眼睛进来。”赵杭拍拍手,抹去手上灰尘,才将一路上护着的纸细细摊平在桌上。

    “你这一路可想到些什么?”

    这就是一张普通白纸,长安城中任何一书画坊中都有卖的。

    但纸上所写才是真正令人心惊——江南路有诈。

    标准的颜体,像是从拓本上拓下来一般。

    这写警告信之人,看得出于书法一道造诣极高,能完美掩饰自己的字迹。

    萧鸣珏沉着脸,“不曾。”

    赵杭叹气:“这纸是夹在我给宋乐买的书卷中的。那家书画坊确实是我常去的,可我买的书卷不过是普通的启蒙四书,究竟谁能正好把纸条夹进我买的书中?”

    “如今更重要的是这纸上内容,”萧鸣珏脸色不善,在昏暗的烛火间只能看清面上轮廓,更显凌厉,“江南路有诈——”

    他唇齿间滚过这几字:“是说有人埋伏在去江南的路上,等着伏击?”

    但下一刻他又摇头:“不对,那他大可直接写江南路有埋伏,为何写诈?”

    赵杭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上佩剑,“许是说这路上有人等着诈骗我等?”

    她说着自己都笑了一声,语气浑不在意。

    萧鸣珏看了她一眼,抿抿嘴,似有些不满,“此事重大,你就别开玩笑了。”

    “行了行了,”赵杭笑笑,“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我怕的这是冲你来的。”萧鸣珏的眉眼间染上凝重,忧心忡忡道,“不若我将小金放你身上?”

    “这可是你保命的手段,”赵杭瞥了他一眼,不赞同,“前路未知,你自己留着保命。”

    说着,她又冲着萧鸣珏弯唇,笑得眉眼弯弯:“可别死在这了。”

    她特意说着与十年前那趟凶险之路相似的话,想让萧鸣珏放松些。

    只是无济于事。

    萧鸣珏死拧着眉头看着那纸,边固执道:“可你刚刚解了毒,我怕他们还有旁的下作手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赵杭漫不经心地耸耸肩,索性换了个话题“我更在意的是,究竟是谁将这纸警告送到我手上的?”

    “谁会知道我会去颜公坊买四书?”赵杭敲着桌面,拧眉思忖。

    萧鸣珏忽然将纸拿起来,借着那一豆烛火细细端详。

    火光摇摇晃晃,看得有些费劲。

    半晌,他忽然像是发现什么,眼神一亮,“你看!”

    陡然间,不知哪吹来的妖风,瞬间吹灭了屋内那一豆摇摇晃晃的烛火。

    赵杭神色一凝,拔剑对准门窗处。

    萧鸣珏动动耳朵,低声道:“窗边。”

    下一刻——

    一群黑衣人破窗而入。

    锋利的刀刃反射出窗外惨淡苍白的月光。

    “你躲后面去。”赵杭边持剑后退,边对萧鸣珏低声道。

    那群黑衣人眼见屋内有两人,一时停在原地。

    还是为首的那人厉喝道:“上,全杀了!”

    刹那间,赵杭飞身持剑迎上。

    还不忘将萧鸣珏一掌往后推。

    这群人身手不错,数人与赵杭打得难舍难分。

    不过也没机会越过赵杭,去杀她身后的萧鸣珏。

    领头的是个用刀的。

    赵杭一剑抹过其中一人脖颈后,下腰躲过那领头的刀,同时又以鬼魅般的速度抬脚踢飞两个想要冲到后面的人。

    在半空中凌空反转后,落地后退几步。

    这屋内打得激烈,动静不小。照理说,下边的人就是睡得再死,也该被惊醒了。

    但赵杭与这些人打了这般久,竟无一人出现。

    仿佛这间驿站内,只剩这一间屋子还有活人。

    其余人全死了。

    赵杭始终只有一人,但这群黑衣人仿佛杀不尽一般,死了一批又一批,人却源源不断地从外面闯进来。

    似想耗死赵杭。

    不能与这些人纠缠下去。

    赵杭心想。

    她踢飞几个冲上来的人,趁着间隙冲这屋子的后窗甩出匕首,撞开了那扇窗。

    但下一刻,箭雨如瀑。

    瞬间将被撞开的船射成筛子。

    若两人刚刚直接冲出去,怕也是要被射成筛子。

    赵杭神色愈发冷冽。

    可真是下了大手笔要置人于死地啊。

    究竟是谢家,还是江南道的某些人?

    但屋内屋外的人都没给赵杭思索的时间。

    弓箭手见已经露馅,也开始往屋内放箭。

    只是这间房地势高,角度受限,能射进来的不多。

    萧鸣珏眼疾手快地将身边的木桌踢过去,堵上了箭进来的入口,又担忧地看向赵杭,手中金光乍现。

    “别动。”赵杭厉喝一声,同时另一只手甩出长鞭,卷着几人往前窗扔去,瞬间撞飞了数人。

    她喘息片刻,扬声笑道:“一群废物,很快就能解决。你护好自己就行。”

    这与十年前她对他说的话,一模一样。

    萧鸣珏指尖颤了颤,却背着赵杭,固执地,依旧地想动手。

    但赵杭仿佛能猜到他心思,“你敢动手试试?”

    她语带威胁。

    领头的闻言,忽然停了动作,站在满地鲜血与尸首中,竟渐渐笑起来:“不愧是名震一方的赵将军,身手果真了得。”

    “只是你不觉得——有些气短吗?”那人阴恻恻道,“给我上,她撑不了多久!”

    赵杭闪身躲过,长鞭和长剑在她手中几乎甩出残影。

    她一边与这些人缠斗,一边想着先前那人的话。

    气短?

    她身上脸上溅了不少黑衣人的鲜血,鼻腔中除了铁锈味闻不到旁的。

    转瞬之间,仿佛回到战场上。

    她手中的长鞭一时不慎,被人砍飞。

    那人刚得意地笑起,赵杭便下意识地单手掐着他的脖颈,一边用力,另一只手几乎是机械性地抹过来人的致命之处。

    招招致命。

    不像先前,还想留着些人审审,有些只是打昏过去。

    等手上那人气绝后,赵杭像丢垃圾一般将尸首丢过去。

    又撞飞好几人。

    “头儿——”

    有人被赵杭此时这一身煞气吓到了,哆嗦着不敢上前。

    领头的眼见赵杭的瞳孔有些涣散,一咬牙道:“上!药效发作了!”

    黑衣人又一拥而上。

    赵杭在对敌的空隙间脑中想着这两字——药效?

    她的头脑仿佛渐渐僵住,一时竟难以处理这些信息。

    手上的动作也受了影响。

    赵杭一时不查,后背又被一刀狠狠砍下。

    剧痛让她神智有瞬间的清明。

    不好,遭暗算了!

    赵杭狠狠一咬舌,终于神智清明。

    但余光就瞥见萧鸣珏已捡了把刀,幽幽看过来,黑眸中金光点点。

    郭从临的话又飘过她耳边——“好好养着,不可再动武,或许三五年还能养好……”

    不能再让他动手了!

    “别动手!”赵杭大吼着,飞身拉起萧鸣珏,脚一抬,将先前堵着后窗的木桌顶在头上,两人瞬间飞出了后窗。

    箭雨在顷刻间落下。

    但都被他们头上的木桌挡住。

    又零星几支,也被赵杭挥剑斩断。

    两人落地。

    又一轮箭雨袭来。

    萧鸣珏拉着赵杭往前跑,同时翻转木桌挡住了后面的箭雨。

    今夜月色惨淡,大雨滂沱。

    片刻间,两人便湿透了。

    但也是这大雨,让赵杭先前几近丧失的神智又回来了不少。

    她打了个寒战,又迅速挥剑斩断几支箭,逃跑间对萧鸣珏轻声笑笑:“这回,得你带着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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