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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王归平所在的牢房在督察院最深处,没有天窗,只有长廊边上的几盏幽幽烛火,日夜点着。

    难以分清白天和黑夜。

    “喂,”王归平的手脚虽然被铁链束缚着,还是能双手扒着栏杆,冲着外边的狱卒喊道:“几时了?”

    狱卒默不作声,只是站着守门。

    “你聋了?”王归平更生气了,大喊道。

    他是一人关在这牢狱深处。声音回荡在四周,无人回应,仿佛一个唱独角戏的小丑。

    “你知不知道我姓什么?”王归平强忍着性子道,“你放我出去,我保你升官发财。”

    他话音刚落,一阵烈风刮来。

    墙上的烛火瞬间熄灭。

    整个牢房顷刻间变得黑暗。

    王归平吓了一大跳,手更加用力地摇晃铁栏杆,惊慌道:“喂?还有人吗?”

    他拼命探头,想看清长廊前究竟有何人。

    但下一刻,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接着是轻快的脚步声。

    王归平心中陡然涌上强烈的恐惧。

    他在黑暗中不断挥手,“谁?”

    惊慌失措。

    牢房的门开了。

    赵杭穿着一身黑衣缓缓走进去,踩在凌乱的干草上,她的脚步声便一下消失了。

    王归平听出来有人进了自己的牢房,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得踉踉跄跄地拖着双腿缩在牢房深处,强撑问道:“你是谁?我我爹派来救我的吗?”

    他问得底气不足,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赵杭身上没带惯用的长剑,而是背着一把大刀。

    直直地走向牢房角落的王归平。

    “我来送你上路的。”

    她轻声道。

    王归平抖如筛糠,惊恐道:“我……我是王家的,你若对我动手,我爹定不会放过你!”

    赵杭在他面前停下,吹亮了火折子。

    暗淡的火光照不亮整间牢房,却足以照亮两人的脸。

    “是你!”王归平陡然睁大双眼,“你别乱来——我,我爹定会活剐了你!”

    他声音颤抖着,强撑起一副镇定样子:“你,你若离开,我既往不咎——”

    “哈,”赵杭轻笑一声,“可你死了,又有谁知道是我来过这呢?”

    她说着,反手抽出了刚刚打好的新刀。

    “这刀是我特意打的,就是为了好好送你上路。”

    她声音轻柔,漫不经心地蹲下,将刀架在他脖颈处。

    王归平彻底慌了,他用力抬手,疯狂地想推开赵杭的刀,却都是徒劳无功。

    他手脚打颤得厉害,哀求道:“我,我错了,我那日不该轻薄你,我,我给你道歉好不好——别杀我,我是王家的继承人,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赵杭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摇摇头,淡淡道:“你该死。”

    “在黄泉路上且记着,杀你的,是那些枉死在你手上的女孩。”

    她在说话的同时挥刀。

    温热的血迹喷洒在赵杭脸上。

    王归平脸上还带着恐慌和难以置信,已经缓缓倒下了身子。

    血迹在肮脏的牢房地上蔓延开来。

    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督察院的守兵来了。

    赵杭起身,拉起黑布罩住脸。

    边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刀,边缓步迎了出去。

    不宽的长廊中站着数十甲胄加身的守兵,在最前面的,竟是江横。

    “何人擅闯我督察院?”江横手持双鞭,警惕地看着来人。

    赵杭压低了声音:“王归平坑害无数姑娘,你们官府不理不管,都该死。”

    她声音本就低,刻意掩饰之下倒像个男子的声音。

    江横轻嗤,率先迎了上来。

    “擅闯督察院者,死!”

    赵杭持刀迎上去。

    长廊狭窄,两人打得你来我往,纠缠在一起。

    江横身后那一群守兵一时不敢上前,怕误伤了自家大人。

    “都给我上!”

    江横躲过赵杭的一刀,大吼着。

    堵着甬道的人终于动了。

    赵杭勾唇,踩着江横甩过的鞭子跃起些许,同时将刀插回后背。

    她躲过江横,直直迎上那群守兵。

    手中匕首乍现,接着以鬼魅般的速度,从人群的缝隙中滑过。

    转瞬之间,血光四溅。

    赵杭已经逃出了被守兵围死的长廊,飞快地往外跑。

    “还不追!”

    江横被自己手下的人堵在最后,气得大骂:“一群废物。”

    守兵转身去追。

    略显慌张,队不成队。

    江横在最后面,见自己手下先乱成一团,翻了个白眼,自己先冲了出去。

    撞飞好几个守兵。

    他跑出长廊后,还能瞧见赵杭的背影。

    她像是不熟悉督察院的路。

    江横冷笑一声,运起轻功飞身追上去。

    督察院设计巧妙,进来简单出去难。

    若不熟悉这院,怕是不易找到出路。

    只是他堪堪追上时,赵杭在奔跑忽然转头,抬手一抛,将什么东西扔了过来。

    江横抽出双鞭就是两鞭。

    一鞭抽飞了赵杭扔过来的东西。

    另一鞭好似擦过赵杭后背。

    只是在这片刻间,赵杭已经踩着院子的树木飞过院墙,逃出去了。

    极高的墙,她走得稳稳当当。

    江横收了双鞭,没再追上去。

    他走过去捡起赵杭先前扔过来的东西。

    是一块令牌,刻着大别山三字。

    江横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

    此时那群守兵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

    “大人。”

    江横已经懒得理会这群人。

    督察院直属陛下,哪个位置都是香饽饽。

    不少人想着将家中子弟塞进来镀层金,日后仕途也好走些。

    这些大族子弟,个个娇生惯养,就算是从小习武,又怎会经历风雨。

    比试的时候招式一个比一个好看,眼花缭乱,可真有什么事,一个比一个废物。

    “人都跑了,还看什么看?”他走了两步,又回头斥道,“还不滚去好好守着。再敢丢督察院的脸,我定禀报陛下,将你们一个个都踢出去!”

    赵杭在寂静的长安城中飞奔,躲过巡查的士兵。

    她没回赵府,弯弯绕绕地进了一间屋子。

    萧鸣珏已经在里面等了。

    赵杭一进门,便起身道:“可有受伤?”

    屋内没点灯,一片漆黑。

    赵杭记得萧鸣珏有夜盲,于是直接扯谎道:“没事。你回去吧。”

    萧鸣珏直接吹亮了火折子,屋内一下亮起昏暗的烛火。

    赵杭穿着黑衣,血迹其实看不清楚。

    但萧鸣珏伸手擦过她的后背,血迹便明晃晃地出现在手心中。

    “赵杭——”

    他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赵杭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出来时被江横的鞭子擦到了。”

    “这血有些是督察院的守兵的,不是我的。”

    她又辩解道。

    萧鸣珏背过身去拧帕子,屋内只有水滴声,静得可怕。

    赵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也觉得自己先前扯谎的行为不太道德,于是没话找话道:“不过江横身手不错,你知道吗?”

    “不知道。”萧鸣珏拧好了帕子,转过身来,“我当年救下中毒的江横,他说得是自己不会武才意外被毒虫咬伤。”

    赵杭见萧鸣珏神色平静,放下了心。

    就有些倦了。

    她直接坐下,撑着头若有所思:“他为何掩饰自己会武的事?陛下知道吗?他不会——”

    赵杭的话被脸上的温度打断——

    萧鸣珏在用温热的帕子拭去她脸上的血迹。

    屋内一下又安静下来。

    赵杭下意识地微仰起头,萧鸣珏垂眸一点点擦过。

    动作很轻。

    窗外传来微弱的风声,和打梆声。

    赵杭却一下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二人。

    温热环绕在两人之间。

    “好了,”萧鸣珏擦干净了血迹,将帕子放回盆中拧净,“江横是陛下亲指来督察院的,陛下不可能不知道。”

    他一直很平静。

    赵杭后知后觉得发觉有些不对。

    萧鸣珏先前对她受伤,不是这般平静的态度。

    “你,能不能替我处理一下这个鞭上。”

    她想问却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只得迂回作战。

    萧鸣珏将干净的帕子放到桌边,站在赵杭后面,合了合眼,终于问道:“你不应该碰上江横和守兵的。”

    “我今夜特意调远了江横,也告诉过你守兵来需要多久。”

    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下一刻就要掀起狂风骤雨。

    “赵杭,你为什么会碰上他们?”

    他声音更轻了,像是怕压不住情绪,特意降低了。

    赵杭沉默片刻,轻点脚尖,椅子转圈中带出些摩擦声。

    两人又面对面了。

    赵杭仰起头,冲着萧鸣珏笑笑:“我若是来去都无声无息,岂不是惹人怀疑督察院有内应。你也说了江横是个未知数,若惹他怀疑你,就不好了。”

    “如今呢,他只会觉得我是仗着身手好,从前门闯进,却不知如何出去。又仗着轻功好才逃出去的。”

    两人的眼神对上,黑眸和琥珀色的眸子倒影着彼此的面容。

    萧鸣珏用力闭了闭眼,才终于扭过头:“就算江横疑我又如何?没证据他不会动手。”

    “我不需要你这样。”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中一字一字挤出来的。

    赵杭眼见他偏过头去,忽然就想起了十年前之事。

    于是她眨眨眼,抬手将桌上的药瓶塞进萧鸣珏手中:“你替我上个药吧,有些疼了。”

    她轻声道。

    萧鸣珏一下转过头,急急拧开手上药瓶,低头看了一眼,又将那瓶子重重放回桌上,手忙脚乱地拿了正确的药瓶。

    赵杭见他这一连串的动作,笑了一声:“别不高兴了。我说过要罩着你,说过的话当然要兑现。”

    萧鸣珏用指尖将药膏涂上,闻言半晌后,才轻轻道:“没有不高兴,我就是,有些害怕。”

    深夜,旧屋,血迹,伤口。

    一如当年两人杀了匪徒之后,相互依偎着。

    连对话都颇为相似。

    赵杭在刹那间仿佛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但在下一刻,她便回过神,清楚地知道这是十年后。

    物是人非的十年。

    颠沛流离的十年。

    可她好像始终都对萧鸣珏狠不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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