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

    慕瑜连忙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

    她有些羞赧的抬眼，正好与站在跟前的杜褐西四目相对。

    窗外有光嵌了金砾，闪动着照在男人轮廓分明的五官上。

    慕瑜顿了顿，几秒后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一句：

    “其实，本人更好看。”

    “？”

    似乎是惊讶于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董粤不解的眨眨眼，杜褐西面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着急忙慌地应了一句：

    “还是小瑜有眼光。”

    “尽哄骗小姑娘。”

    董粤白了他一眼。

    另一边，慕瑜那缠着碎发的耳朵已经完全红了，可少女却还是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呆呆地站着。

    董粤不愧是绘画界的民间大师，观察力是一等一的好，不过几秒，他就已经发现了些许端倪。

    循着蛛丝马迹往里探循，倏然间，他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董粤饶有兴致地捋了捋胡须，然后笑着推了推杜褐西。

    “好了小西，我们要开始上课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哟，董叔，有了爱徒，这么快就忘了干儿子？”

    “说什么呢，没大没小。”

    眼看着杜褐西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挪来圆桌开始打电脑，董粤这才招呼慕瑜走到画架前落座，自己则搬了个小板凳到她旁边。

    “那个……老师，咱们第一节课画什么呀？”

    慕瑜将画纸用胶带贴好，乖巧的双手握笔道。

    “嗯……这样，你看，就这屋子里的，你随便画，想画什么画什么。”

    “啊……啊？”

    手中的笔险些没拿住，慕瑜狐疑地开口：

    “画什么都行？”

    董粤点点头。

    “对，什么都行。”

    想着董粤应该是想测试一下自己的水平，慕瑜便环顾四周开始找起物体来。

    这里不像她家的画室，没有随意堆放的石膏体，也没有杂乱成堆的塑料果盆，四处都是浓浓的生活气息。

    陈旧的书架，生锈的画框，皱卷的毛毯，半敞的玻璃窗，很美，可这些都勾不起慕瑜的兴趣。

    随着视线移动，她的目光渐渐落到了某个角落。

    杜褐西坐在深色的木椅上，身体前倾，指尖飞快的在键盘上移动着。

    原来医学生也摆不脱在电脑上码论文的命运啊。

    慕瑜若有所思的盯了几秒。

    随后回过头，铅笔不钝不尖的黑芯在纸上刷刷的摩擦起来。

    大约15分钟后，一张深色木椅在白纸上渐渐有了雏形。

    是杜褐西坐的那把。

    “把人也画进去吧。”

    董粤忽然凑了上来，一对慈目炯炯有神地盯着画板。

    “啊？”

    慕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知所措的看向他。

    “小西啊。”

    董粤笑了笑，

    “反正你之前画过，对他的三庭五眼也有印象。”

    “这……”

    刷一下红了耳根，慕瑜抿了抿嘴唇，握着笔尖的指节又攥紧了些，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儿来。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说笑的，你看这光这么美，只画个椅子岂不浪费了？把人也加上，画面更饱满些。”

    董粤说罢，便夺了身旁的拐杖一把撑起身，慕瑜还在原地愣神，就见他走到店铺的一处拐角，熟练的点上一柱香熏。

    是檀木的香气。

    慕瑜缓缓闭上眼，用鼻子嗅了嗅，这气味跟杜褐西身上的一模一样。

    想到当初他来自己家上课时，这味道就不止一次地留存在他颈间，时而淡时而浓。慕瑜垂下眼，若有所思的转起了铅笔。

    他应该经常来这儿吧。

    慕瑜这么想着。

    不然杜褐西身上也不会一直有这儿的气味。

    她小心翼翼地移开目光，窗边，杜褐西打字的神情似乎舒缓了些，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他好像很享受这样的环境。

    慕瑜一时愣了愣，其实她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杜褐西为什要叫董粤叔叔？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以及他的家世等等等等。

    可现在，显然不是这些问题的最佳解答时间点。

    “怎么了？”

    董粤拄着拐杖，慢慢向她走来。

    “没事没事。”

    慕瑜简单应了句，连忙低下头继续动笔。

    大概是之前画过的关系，这次速写进行得很顺利。鲜明的五官，额前的碎发，唯一令慕瑜有些头疼的，只有从窗边透出，落在男人脸畔的重重光影。

    实不相瞒，明暗面一直是她绘画生涯里短板中的短板。

    “明暗交界线清晰且不突兀，要有虚实变化，中间纯两边黑，且有明度变化，笔触清晰，控制好整体。”

    这是黛黎娜告诉她的方法。

    虽然吧人是极端了点，但方法总规还是有用的。

    于是慕瑜按着记忆里的教学内容在纸上打起阴影来。

    不得不说，黛黎娜不愧是他爸妈斥巨资都要请来的老师，教学水平和方法都是一等一的好。

    画着画着，慕瑜竟恍惚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以前黛黎娜在她身边盯着的时候不觉得，可当自己静下心来慢慢琢磨，反倒忽然顿悟了好些东西。

    难道这就是老一辈们常说的，人走了方才念起人家的好？

    日头渐落，木屋内一片橘红，慕瑜微微侧目，圆桌前，男人打字的指节倏然停了停。

    只见杜褐西慵懒地伸了伸手臂，在同一时间颇有兴致地偏过脑袋。

    两双眼睛一瞬相对。

    ！

    愣了几秒，慕瑜直接败下阵来，仓惶地垂下眼，死死盯着画板，可她没看到，另一边，杜褐西的神情却也不自然的变了变。

    虽说只一刹那，可还是被一旁板凳上的董粤发现了。

    他笑着捋了捋胡须，眼神看似停留在认真画画的慕瑜身上，目光却微不可见地撇了远处的杜褐西一眼。

    ……

    大约2小时后，画作完成。慕瑜放下画笔，简单整理了下桌面，随后，轻轻用指尖点了点一旁昏昏欲睡的董粤。

    “……董老师，画好了。”

    “唔。”

    董粤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把远处正在背书的杜褐西都吓了一跳。

    “好的好的，我看看。”

    单手揉了揉眼角，董粤的身子凑近了画板。

    “嗯，还是不错的。”

    他粗眉略蹙，又缓缓道了一句：

    “只不过阴暗面还需要加强。”

    ……

    哈哈。

    慕瑜扶额，看来这根硬骨头还是难啃啊。

    “哟，画得不错诶。”

    闻声回头，只见杜褐西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单手插腰俯下身，饶有兴致地盯着画板。

    “哈哈……”

    慕瑜忙不迭地转过脑袋，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

    当着本人的面画画像，还要光明正大地被审视。

    真是酷刑。

    像是嗅出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尴尬，董粤轻咳两声，将画取了下来交到慕瑜手里。

    “小慕，今天是我们第一节课，你知道为什么让你挑喜欢的东西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