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有了想法,那便立刻行动起来,映月摩拳擦掌,唤道:“云穗,快来伺候笔墨。”

    云穗高高兴兴地称“是”,在桌案上摆上笔墨,映月教她磨墨,她也喜悦地学。

    在她看来,能为格格做事,就已然很高兴了。

    原主待两个侍女也不错,但却没有给她们学习这些的机会,从她继承的回忆,以及其他人的态度,可以看出,原主是个谨慎少言的,也怪不得能活到九十岁高龄。

    原主这位,才是属于“福气在后头”的类型,若如富察格格一般早逝,她才是个贵人,最后竟是靠熬年头熬到贵太妃的位份,也是排行第三的位置了,更因长寿,被嘉庆帝尊敬有加。

    因着过于谨慎了,对旁的人都隔上一层,她这样不能说错,反倒是聪明人做法,映月有些不适应,两个侍女比她还要小一点,未来二十五岁出宫,还要相处许多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需要以真心来对待。

    和穗有点忧心:“格格,要早些歇息啊,还有这话本……”

    作为后宅女眷,写话本这件事没有先例可以对照,像是这种没有先例的事情,和穗一向主张干脆不要去做。

    映月安慰她:“无事的,我就自己写来玩玩,你若忧心,待我写了一卷,便去问问福晋。”

    映月理解她,不免因着她小小年纪就满心的愁苦和担忧而叹息。

    若是生到现代,对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初中小女生呢,每日担心的理应是作业和成绩,哪里生的出这般弯弯绕绕的心思。

    “好啦,小小年纪心思这么重,小心长皱纹。”映月戳戳她的额头,拉她过来,“来,想不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她从前不叫这名字,是因为侍奉映月后改的,听闻她从前名字叫凭玉,她额娘读过几本书,才起了这么个名字,原主本不想为她改名,但侧福晋闺名有这么一个字,需避主嫌,才和着云穗的名字改了个普普通通的和穗。

    她是记住了“任凭”“美玉”两个词,才描述出自己原名是哪两个字。

    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知自己名字是哪两个字,说只说读音,有些时候还带着口音,一些孩子额娘阿玛早逝,长大便记不得双亲为自己取的名字是哪两个音了,更不知其中的美好期盼与寓意。

    不过多数人也根本不识字,叫孩子和叫猫猫狗狗差不多,糊涂叫着也就罢了,满族女孩多半就叫妞妞,行大叫大妞妞,行二叫二妞妞,像映月这种有名字的,得是知识分子家庭才行。

    比如黄格格武官家庭,她同映月透露过,她在家里就是叫三妞妞的,映月震惊过好一会儿。

    对于她们来说,一辈子不认字,对读书写字有种神圣般的崇拜。

    和穗就是如此,听到映月这句提议,她一脸的“我配得上学写字吗”的表情,叫映月觉得心酸。

    云穗活跃起气氛:“格格,奴婢也要!”

    她笑盈盈地缠着映月撒娇,映月作出一副被她缠得不行的样子,“勉勉强强”答应下来,和穗知道她们是为了自己放松,顿时感动到湿了眼眶,直接跪地朝映月拜去。

    “奴婢和穗誓死效忠格格。”

    即使在古代,这样的跪拜大礼也是不常行的,尤其是女眷,平日哪怕是见了皇上娘娘,也只是蹲福就可,跪拜大礼常用于各种典礼,就算是行礼,也经常是许多人一起。

    另外用在的就是请罪和表忠心上了。

    映月被这小丫头弄得哭笑不得,她也没想到能上升到这种高度,但她害怕自己亲手扶她会让她更惶恐,于是说道:“云穗,还不把你和穗姐姐扶起来。”

    云穗反倒是感动得眼泪汪汪,听罢了映月的话,急忙扶起和穗:“和穗姐姐,格格知道你的忠心。”

    映月不知道的是,她听到这些话,反而更加感动了,对映月更是极其死心塌地。

    让她同陪嫁侍女论姐妹,显然对她无比信任。

    映月教了两个丫头名字,将两人哄得喜笑颜开口,开始创作自己的故事。

    如她所说,是个特别简单的故事,清朝的女主穿越到若干年后的高科技时代,颇有点科幻风格的设定,但主要内容是女主一步步适应时代,之后遇到霸道总裁男主,开始谈无比恶俗的恋爱!

    她特地用自己的半吊子英文加上拼音写的大纲,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加密了。

    写到深夜,在和穗的一再劝说下,她终于躺在床上,带着激动的心情入睡了。

    第二日她照旧去看福晋,晚上回来就接着写她的话本,这一连半月过去,眼看着福晋的身子越来越好,弘历时不时来看她,还会给她充足的赏赐,映月心情始终不错。

    眼看着入了年关,秉承着半月节俭的福晋也放松下来,人人都领了赏钱,满府上下皆是喜气洋洋。

    快过年了啊,这将是她穿越而来,在这时代过的第一个年。

    映月心中感叹,有些惆怅。

    不过很快就看开了,心情也变好许多。

    这是第一个,往后还会越来越多,她会在这个时代度过很多年,她心中坚信着。

    既然快要过年,新年新气象,总是要准备些礼物送出去的。

    映月原身家境一般,汉军旗出身,虽然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阿玛额娘自小娇宠着长大,但最终还是要给兄长与幼弟成亲攒一些银子的,故而她的体己银子并不多。

    同她交好的几位也都是在高门大户长大的小姐,养尊处优,在家的日子,什么样的珍宝没见过,又被指给最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宝亲王弘历,更何况她在这后院也是有诸多不方便,就算是把所有银子都送出去,买来的也是不够看的。

    礼物,看得嘛,就是一个心意,于是映月决定用她狗啃一样的绣工,为几个友人绣吉祥帕子。

    云穗想要帮忙,被映月严词拒绝,她偏要自己来绣,但云穗有点担心她,最终两个人只好都各退一步,云穗在一边指导她的绣活。

    给海格格的,是她第一个绣的。

    其实按照长幼尊卑顺序,她应该先给福晋绣才对,至于为什么先给海格格,这里面藏着她的一些小心机……一是,让海格格不要再吃福晋的醋……第二则是……

    海格格坐在一边,腿上围着毯子,欲哭无泪又有点好笑:“原来姐姐先绣送我的帕子,是为了让我来帮忙啊。”

    云穗这小丫头真是反了,大概是她平日里太过平易近人,竟也笑眯眯地揶揄:“格格不是说绝不假手于人吗?”

    没办法,与静云一熟了,映月就越摆不起架子来,她厚着脸皮说道:“海妹妹怎么能是外人呢?”

    静云贴过来,“得寸进尺”地撒娇:“格格,那静云就是外人了吗?”

    映月一时无语,静云就揽住映月的手臂,假装掩面哭泣。

    一旁的云穗有些无奈地用手指点了点静云的额头:“你这个促狭的丫头,竟是敢欺负起格格来了。”

    和穗最近放松很多,终于也能同她们玩闹在一起了,映月对她终于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感到欣慰,但总觉得和穗这番话有些奇怪,仔细想想,她这才反应过来——她不才应该是主子吗,怎么反倒被一个小丫头给欺负了?

    映月扶额,心里觉得自己还真是给“主子”这个群体丢脸。

    但她面上是笑着的,也丝毫不见生气的样子。

    这样有生命力的场景,是她前世求都求不来的喜悦。

    ……

    就这样,几个人绣了一个下午。

    一个帕子,海格格绣一半,映月再绣另外一半。

    举起来,端详帕子,一半栩栩如生、灵动可爱;一半笨拙狼狈、粗鄙不堪。

    本来但看映月的作品,也勉强能看得过去眼,这下好了,有海格格的一做对比,她实在是应该“自惭形秽”了。

    但见海格格在一旁笑吟吟地合不拢嘴,映月又理直气壮地说:“至少有了妹妹这精致的一半,收到的人应该也不至于太失望。”

    映月的性子一向是如此,她总是愿意燃烧自己、成全他人,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麻。

    她其实早就看出,海格格实际上心情不好,对待这样情绪的变化,她是很敏感的。

    到了午膳时分,映月找借口将侍从都遣散出去,屋内只剩下了她和海格格,她这才看着海格格的神色,小心翼翼开口道:“妹妹今日怎么了?可是心中有事?”

    海格格一怔,似是没想到映月会发现她的隐秘心思,她有点犹豫,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好。

    映月见她如此,更加是疑惑,但她实际上是对这些事情不好奇的,更不想逼迫海格格,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好友开开心心的,海格格心细,事情闷在心里容易生病。

    “妹妹心里莫要有负担,不说也没关系,一切有姐姐在呢。”她握住眼前人的双手,却发现她双手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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