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一阵天旋地转，穆照影还没来得及站稳，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颈。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一个年轻、冷漠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穆照影的第一反应，这个声音不是想象中的怪物，而是属于一个正常人。可一个正常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这样质问她，是官方调查人员吗？

    她条件反射地右手捏紧了口袋里的小型电击器，警惕地对上对方的视线——那道视线锋利极了，好像能够穿透她任何的防线。

    这个男人的装束、神情也完全不像一位普通学生。下半张脸被一只硬质的机械面盔罩住，过长的刘海覆盖在额头。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黑漆漆的，眼睑下面浮着淡淡的青色，气质摄人。

    处于被挟持的状态，穆照影保持冷静，思忖了几秒，真假参半地说道：“我是申谷大学的学生。听说这栋实验楼里最近怪事频繁发生，大楼内还出过封锁的事件，我好奇想进来看看。你是官方的巡逻人员吗？”

    面具男直接忽略了她问句，冷声追问：“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身份？”

    对方的防备心很重，不是能随便找个理由就打发的。除了横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匕首，他的上半身套着黑色战术背心，配备着大大小小的口袋和挂扣，里面必然还藏有其它的武器装备。

    穆照影权衡了下，松开口袋里的电击器，双手举高：“你可以看我背包里的东西，有学生证，里面装的也都是普通的速食、饮用水和工具。”

    在对方的示意下，她缓缓放下背包，拉开了拉链，先是拿出了自己的学生证，又向他展示自己的背包内的物品。

    在将背包内容展示给对方的时候，穆照影的余光不露声色地打量了一遍他们所置身的环境——

    他们身处在一条走廊的尽头，廊上的顶灯亮得晃眼，地板干净得能反射灯光，好像有清扫人员才打扫过一样，和暗道里的情形截然相反。这应该就是她在窗口看见的“世界”。

    奇怪的是，这个“世界”的资料室都没有了窗户，一个个窗洞大开，斜斜看过去，能清晰地看到好几间资料室内整齐排列的书架，高耸而结实。虽然窗户都被拆了，但这个楼面其它的景象正与她记忆中的实验大楼二楼资料储藏室的模样缓缓重合。

    那扇古怪的琉璃窗是真正的通道，她猜对了。琉璃窗链接了地道与二楼，她像进入虫洞一样直接进入了大楼的二楼，还遇上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危险人物。

    面具男接过穆照影的学生证，比对过后，匕首略微松开了些，却依旧保持着掣肘的姿势，“出于好奇过来看看的普通学生？那你是怎么从那扇消失的窗户里进来的？”

    “消失的窗户？“穆照影顺着面具男的提醒，诧异地看向自己身后的位置，那是她刚刚进来的地方——窗户消失了，琉璃碎片也消失了，只剩下了一面雪白无垢的墙。

    按捺住看到空白墙面的愕然，她眼神微动，决定将地道的事透露给面具男试探一番，“我本来是走地道进这栋大楼的，那扇在地道内的窗居然通向了二楼。”

    “地道？”面具男眉峰微挑，似乎是对这个信息点全然不知。

    穆照影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又补充说明了一句，“那是听之前去过实验楼的人说的，没想到真能进来。”

    面具男同样在审视着穆照影，对着这面空白墙壁时，女生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不似作伪。刚才的几下交手，她也符合没什么身手的学生身份。不过，她知道这条大楼里有地道这一点，真是学生流传的消息？他之前调查的所有报告中都未曾透露。

    思索间，他松开了她，也收回了匕首，“说说你在地道内的经历。”

    穆照影轻微活动了一下血液不流通的躯体，对方在穿戴上颇为专业，但没有立刻表明他的身份证明对她进行驱逐警告，那他应该不是官方的人。如果他出现在这栋楼里既不是官方调查，也应该不是单纯的探险，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会是跟她类似的私人调查目的吗？

    她不急着回答面具男，鼓起勇气说道：“既然我已经告知你我的身份，你能不能也告诉我你的身份？如果我们都是为了调查大楼的真相，还可以互相帮忙。”

    面具男的眼眸忽然一眨不眨地盯着穆照影，对上这种视线，她隐隐有一种被盯上的猎物的错觉。

    顶着头皮发麻的感受，她保持着正常的回视，“这栋楼里还有一些信息，我进楼之前打听了不少。我们不如交换信息，在这栋楼里也能互相帮助。”她的目的是找到妈妈，这位面具男身手不凡，又是同在一栋大楼内调查，如果能结成队友，对她无疑是一种助力。

    面具男深黑的睫毛微微下垂，在眼睛下方投下小片阴影，再看向她时，换上了一种没有情绪的眼神，“你说的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一定要和你合作，还有别的手段可以让你吐出真相。”

    他显然不是个好惹的家伙。穆照影掐了掐了自己的掌心，努力平复心跳，“我想，我们已经达成共识，这栋实验大楼很奇怪。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有关于这栋楼的信息，但我猜测你已经领教过它的厉害。所以，既然处在同一个困境下，我觉得最好的关系一定是合作关系，或者说队友关系。如果你单方面胁迫我，我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告诉你一些假消息，那只能造成一个双输的结局。如果你不愿意合作，我们也可以就此分道扬镳，各自探索。”

    她说话时的语气不卑不亢，先前释放出善意是为了自身的处境考虑，不代表她可以被随意操控。对方武力值占优，她对这栋大楼的熟悉度也能创造出信息差上的优势。但说完这些，她的背后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

    几秒之后，穆照影又听到了那抹稍显冷淡的声音传来：”听潮，来这里调查楼内的真相。我同意信息等价交换，那条暗道在哪里？”

    穆照影微微松了口气，对方这样回复，是选择了和她合作。

    她脑子飞快转动，简单说了暗道的位置，还一笔带过了一些她的经历。

    在她诉说的过程中，听潮始终若有所思地保持缄默。

    进入这栋生物楼前搜集的情报里，他看到了不少自以为是的冒险者的例子。他们通常全副武装，带着大大小小的设备，打着解密实验楼的旗号，结果没有一个活着从这栋楼里出来。

    他之前去过两次领域，进来前也算做足了准备，这栋实验楼还是出乎意料的诡异。很多时候，它像一座生坟，没有声息，没有动静，让困在其中的人无比绝望。

    五分钟前，走廊尽头突兀地出现了一扇琉璃窗。没过多久，窗忽然被打开了，还有一个人影在窗外跃跃欲试。对于这种情况，他向来先发制人，在对方爬进来的同时，立即牵制对方的肢体。

    现实倒是没他想象的严峻，他遇上了一个学生来这里冒险，不过这个学生和那些过来凑热闹的人不一样，像是有备而来。她的防护靴上面沾满了泥，也符合她从地道过来的说法。她提出了合作，起初他只是想试探，没想到她透露出的地道里的情况，竟然真藏着他想要的信息。

    短暂的考虑之后，听潮决定再确定一些细节，“暗道里塑料管道是白色PVC材质，窗户绿色，窗框用了红漆。是不是？”

    “是的……”穆照影愕然，这些颜色的细节她在话语中并没有透露。可他不是不了解地道的信息吗，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具体？

    得到穆照影肯定的回答后，听潮平静地说：”那些塑料管道和绿色窗户本来是这一层楼面的东西。”

    穆照影目光灼灼地追问：“你怎么知道？”她现在无比明确，自己找这个男生交换信息是正确的选择了，他居然知道地道物品的来源。

    在确定穆照影所说基本属实之后，作为信息交换，听潮也将自己如何进入实验大楼的信息告知了她。

    跟穆照影不同，听潮没来过这栋实验大楼。他不了解这栋实验大楼的内部构造，也不知道还有一条秘密通道。在进行过初步踩点调查之后，他趁着门卫大爷吃晚饭的时机，避开监控射出锚钩勾住了大楼旁边的树，轻松越过铁栅栏和高压网。

    就在他考虑是不是该打碎窗户进楼的时候，正门主动朝他敞开。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掉下来的只可能是陷阱。凭借着一年多的任务经验，听潮非常敏锐地察觉到这一举动绝对不怀好意。不过，从正门进入是最快的，动静最小的办法，他没有拒绝。

    进门之后，一楼没有异样，他爬上了二楼，然而到了这一层就再也无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