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苏真真帮贺南星选了毛巾、牙刷、一个杯子,出门前陈礼华让她买一些刮胡刀刀片,苏真真想贺南星也用得上,就买了两盒,旧式的刮胡刀手柄是螺丝,两个铁托夹住刀片,再把手柄拧紧就可以用了。

    陈礼青买了一只手电筒,因为最近街道老发生恶性的尾行骚扰事件,他们住的那栋居民楼就有好几个下班的女工遇着了,苏英华下班到家也比较晚,他担心母亲出事,常常到街头去接,那条路上没有路灯,最近又在修路,昨晚陈礼青就差点掉进下水道。

    问贺南星要什么,他也不愿意选,因为知道花的苏英华夫妻的钱,他哥贺南辰的工资津贴,都寄给父母和姑姑了,一点都没攒下。

    到了图书区,贺南星眼睛一亮,跟售货员问了两句,那售货员瞟他两眼,见他长得顺眼,善意提醒:“你买那些闲书别来百货商店,过两条街有个旧货市场,你上那淘去,咱们这里都是学习进步思想的书,你要的,没有。”

    贺南星看着书本上的红星星,又看看苏真真,她爱读书,思想也比自己成熟,很多时候贺南星觉得跟不上苏真真的脚步。

    “来一本吧,就要最基础的那种。”贺南星当然是识字的,他上过学,家里教育也不允许一个文盲的产生,但是他对读书没有多大兴趣,相较而言,他更喜欢飞机、船舶和各种机械表。

    贺南星记得以前他爸有一只德国产的表,是他爷爷留下来的,他爷爷在德国留过学,学的语言学,主要研究梵文和比较文学,也涉猎哲学和一些经济学,贺家祖上经商,家产丰厚,到了民族危急存亡的时候,贺家没有藏私,将所有家产尽数捐出,为此遭到了敌人的疯狂报复,贺家大宅被人纵火,好在家人没事,贺南星太爷爷为了给贺家留下一脉,把年纪最小的孩子送到海外,并且不许他学习当时留学生热门的工科、理科、医科和自然学科等学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不要卷入残酷的战争。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贺南星爷爷到了海外首先面对的就是语言的难关,其次是钱财,以前他在家一掷千金都不在话下,在学校却是饭都吃不上,好在同学接济,他自己也肯学,继承了贺家祖上做生意的天分,竟然胆子大到敢去大使馆接翻译工作回来,硬生生靠着翻字典把工作做完了,得到了一笔不小的酬劳。

    从那以后,贺南星爷爷的语言水平一日千里,翻译也越来越娴熟,攒下第一笔钱,他没有买新衣服,也没有去吃大餐,而是去商店买了一块表。

    那只表当年要几千块大洋,贺南星爷爷省吃俭用一年多,才终于凑够钱。

    表已经不见了,他们家在沪市的房子估计也没了,贺南星却一直记得,小时候爷爷拿机械表教他什么叫做“时区”,什么叫做“国际日期变更线”。

    他说,飞机飞过国际日期变更线的时候,日期会相应地加减一天,那时候贺南星不明白,今天就是今天,明天就是明天,为什么只是坐着飞机,今天就成了昨天。

    苏真真看贺南星拿了一本书,咧开嘴笑:“这一本不好,都是拾人牙慧,没有自己的见解,你买《乌托邦》这本,十几年前的经典,许多伟人都赞过,最好买带注释的,你瞧这里,对一些经典思想都做了描述和总结,有助于你理解全文。”

    贺南星左看看右看看,拿了苏真真推荐的那本,又问:“你知不知道什么书是讲飞机的?”

    真真愣住,她喜欢文学,理工科的书籍还真没看过多少,就说:“二哥知道这个,回去叫他给你写个书单,这里书少,大约是买不到的。”

    问过售货员后,果然他也不知道。

    贺南星觉得真真小小年纪就有主见,知道的东西比他见过的同龄人都多得多,忽然想到,他要是一直住在星海的城中村,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拿起书本了。

    买完东西回家,陈家的大门却开着,沙发上坐着俩人,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衣服,男的梳油头,抹得锃光瓦亮,脸上满是焦急埋怨之色,女的哭天喊地,把周围的邻居都引来了。

    “大姐啊,您给我评评理吧,我们夫妻也是看着真真长大的,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恶毒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咒我糖尿病,你说这,这还是侄女吗?”

    苏英华不明就里,刚一到家就被上门的妹妹妹夫堵上了,拉着她好一通吐苦水,话里话外都在说苏真真落水后变了性子,谈朋友,撒谎骗人,诅咒亲戚不得好死,谁家的好姑娘是这个样子?这样还怎么嫁得出去?

    好不容易听明白事情始末,苏英华皱眉:“你俩去医院检查过了?”

    苏英兰脑筋没转过弯,愤愤道:“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我身体有没有病我能不知道?别打岔,我给你说真真的事呢……”

    苏英华不说话了,冷冷地看着妹夫余大河,见后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就知道这事真真没撒谎,她一定是听到过余大河说什么。

    “你跟我走——”苏英华扯着妹妹的袖子,要把一百八十斤的苏英兰从沙发上拉起来还真有点不容易,两人僵持不下,苏英华破口大骂:“你们俩什么德性我能不知道?!一个好吃,一个懒做,两个都是没脑子的,你们知不知道,糖尿病是要人命的!苏英兰,你去不去医院?”说着就抄起桌上的果盒盖要打人,陈礼青连忙跑进屋给拦住了,他妈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是这么冲动。

    一见到苏真真,两夫妻就跟苍蝇见了肉一样,围上来拉扯她,非要她给个说法。

    但苏英华是什么人,在整个苏家地位最高的就是她了,有学历有正经工作,为人豪爽大气,管得住事,她能让余家夫妇在陈家闹起来,给陈胜父母丢脸吗?

    “苏英兰,你说真真撒谎,叫你去医院你又不愿意去,今天就在我这,你跟真真当面对质,对质完了我带你上医院检查,没事最好,要有事,我跟你说,你得病,休想从我这拿走一分钱!”

    苏英兰犹豫不决,看看苏英华,又看看余大河,见没人替她撑腰,慢慢放开了纠缠真真的手。她知道大姐说到做到,本来还想借着这事问大姐借一笔钱,好让小婉能买上三转一响,风风光光出嫁。

    苏真真一直淡定地看着这场闹剧,直到苏英华问她:“你知道三姑身体有毛病,怎么不早说?”

    真真说:“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前几天才听到三姑父说的。”

    苏英华剜了余大河一眼:“他怎么说的?”

    “他说等三姑病死,就要另娶新欢,再生小子。”门外传来高低起伏的嗤笑声,这话像是余大河说出来的,光华路这片儿的,尤其这栋楼的,谁还没看过几次苏英华乡下妹子闹的笑话呢?前年她来走亲戚,把人家门口刚铺好的水泥偷走了,好家伙,那是随身带着铁锹啊,硬给人家铲出来个大坑,被几个小孩看见了,整个光华路家喻户晓。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苏英华工作够好了吧?两口子都吃公家饭,还一生三个儿子,个个长得又高又壮,除了天天上门打秋风的亲戚,她家那个侄女苏真真算是不错的,长得漂亮,逢人就叫叔叔阿姨的,也爱笑,谁不喜欢呢?多少人想走苏英华的路子给苏真真说亲,都让苏英华以真真年纪太小给拒绝了。

    听说那孩子今年都十七了,可以说亲了,几个想做媒的又动了心思。

    “余大河,你说没说过这话?”

    余大河挠着头,讪讪地说:“姐,我就是一时嘴快,真没那个意思,我又不是大夫,哪能知道她有没有病。”

    苏英华板着脸,很是威严:“那你连什么病都能说出来,难道没什么根据就胡诌?”

    余大河立马大声嚷嚷起来:“你妹子爱吃糖整个上家村谁不知道?家底都让她吃空了,你这个做大姐的,也没说管管,你看看她这样,没有糖尿病,也有馋病!懒病!”

    苏英华叹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她只是个大姨子,这余大河有二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苏英兰不信呐,多少次让她管管余大河,她就是不听。

    “余大河,你这话就没理了,英兰是你老婆,十八岁就嫁给你,吃苦受累不说,给你们余家生了五个儿女,她只是嘴馋点,没干过什么坏事,你呢?今天我冒昧仗着大姨子的身份问你一句,你把她带到铁路边上扒火车卖布票,有这事没有?”

    苏英兰还替余大河辩解:“大姐,哪有这事,大河他……”

    苏英华厉色呵斥:“你闭嘴!要不是妈跟我说,叫我去打听打听,我哪知道你们俩在铁路上干这个勾当?铁路上的保卫吴建国,他老婆在我们水利局工作,她跟我说,余大河每次看见保卫丢下你就跑,好几次吴建国都快抓着你了,要不是他老婆打过招呼,你以为每次都这么好运气,一百八十斤的大胖子跑得过人家保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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