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就这样,姑父陈胜被扫地出门,真真和贺南星住了进来。

    贺南辰把贺南星安顿好就离开了,临走前踢了贺南星屁股一下,严肃道:“敢在这里惹事,我把你送回星海,让你一辈子回不了沪市。”

    贺南星歪着身子,听了好像又没听,真真瞧着他颇有些反骨,只不过面上很乖巧,应付了贺南辰两句,贺南辰就放心地走了。

    他一走,贺南星就“原形毕露”,酒窝消失得无影无踪,抱着棉被坐在沙发上发呆。

    苏英华在厨房里处理鱼,陈胜出门打酱油去了,客厅里只有真真和贺南星。

    真真在陈家很自在,从大表哥房间旧书堆里挑了一本,坐到窗边,就开始读书。

    “书好看吗?”

    “有我好看吗?”

    贺南星忽然开口,真真一抬头,撞上他的下巴,温热的呼吸落在她头顶,原来他悄没声地站在真真旁边,正伸着头看她的书。

    真真抬眼看他,圆鼓鼓的杏眼里蕴了泪水,是刚才被撞疼的。

    贺南星有个“铁下巴”,他压根不疼,还能哈哈大笑。

    “哎,你是豆腐做的吗?”他的酒窝又出来了。

    “不是,我是石头做的。”真真本来不想理他,不知怎么又回了。

    “噢,那我就是野草做的,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你喜欢什么?喜欢孙悟空吗?四大名著我只看了半本,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接不上茬了——”他的嘴又快又碎,轻飘飘的好像海风一样。

    真真烦他,但又不觉得他讨厌,乜了他一眼:“孙悟空可不嘴碎。”

    “哦,你觉得我嘴碎,行吧,”贺南星转过身,靠在书桌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两只脚趾冒出来,跟身上崭新的海魂衫格格不入,“你也不讨厌我,还愿意接我的话茬,你人还不错。”

    “噢?多谢夸奖——”苏真真闻见煎鱼的香气,忍不住回头去看,却一眼看到了贺南星鞋上的破洞。

    真真想起贺南星的行李,一卷被服,一个挎包,半点都不像从经济发达的星海走亲戚回来的,她突然明白过来,也许贺南星在星海过得并不好,看他哥哥贺南辰,就知道贺家家教不错,贺南星人前人后两副模样,或许是他知道,不用在苏真真面前装什么。

    同类相吸。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来,真真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真真,南星,洗手准备吃饭了——”苏英华刚做好饭,陈胜父母就回来了,两个老人不用工作,每天早出晚归,是跟街坊邻居联络感情去了,俗称村头聊闲天。

    三个表哥也是差不多时间回来的,大表哥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听说贺南星要跟他住两天,没说什么,只是看见窗边书桌上摊开的书本,走过去合上,悄悄瞪了真真一眼。

    一家人都没什么废话,很快围坐在一起,真真左边陈礼青,右边贺南星,一个高得过分,一个瘦得过分,显得中间“凹”得格外滑稽。

    “哎呀南星你也太瘦了,多吃点——咦,你以前住在海边,怎么都晒不黑?”苏英华也是自来熟的人,关心小辈十分熟练。

    贺南星咽下一大口白米饭,含糊道:“大约是天生的吧。”

    苏英华的目光又转到真真脸上,感慨一声:“真真也白,你们俩坐一起,显得我家礼青黑炭头似的,不行了,陈礼青,你以后出门不戴帽子,回来别叫我妈!”

    “妈——”陈礼青抗议。

    陈礼寿问:“妈,下午我们带真真和南星出去玩,电影院可以去吗?”

    苏英华瞟老二一眼,他哪有这么热心,老大写稿子挣钱,已经经济独立了,老二爱买物理学教材,给点零花钱都存不住,他是等着自己给钱,带几个小的去玩花不了多少钱,剩下的他就能揣进自己荷包。

    陈礼青开心地说:“最近上的那部《青春》,同学们看过了都说好,真真肯定也喜欢,我们去看《青春》吧!”

    吃过饭,苏英华给了陈礼寿五块钱,陈礼华就是真真说的那种故作深沉的青年男生,明明也想去,嘴里却说自己要写稿子就不去了。

    陈礼寿乐得他不去,带了三个小的,浩浩荡荡出门去了。

    到了街上,真真突然说:“一张票两毛钱,买两包瓜子,加起来也就一块钱,二表哥,你记得把钱分给我们——”

    陈礼寿瞠目结舌,绕着真真看了又看,都要怀疑她不是自己的表妹了。

    苏真真昂首挺胸,伸手要钱一点没见不好意思,甚至还催促他给钱。

    老妈苏英华最疼这个侄女,为了侄女自己大儿子都能揍得嗷嗷叫,陈礼寿可惹不起她,连忙从兜里掏出钱,正好是五张一块,先放了一块到真真手上,又拍落了陈礼青偷偷伸过来的手,最后迟疑地看着贺南星。

    都是兄妹,分钱理所应当,但是贺南星才来一天,跟他又不熟,有必要分给他吗?

    真真悠悠开口:“二表哥你不会舍不得吧?大姑可是给我们四个的。”

    好你个奸诈的表妹,胳膊肘往外拐,陈礼寿咬牙切齿,把钱塞进贺南星手里,看贺南星还没反应过来,手肘子顶了他一下:“还不谢谢二哥?”

    贺南星脸颊上的小酒窝慢慢浮现,有些忍俊不禁,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接过那一块钱点点头:“谢谢二哥。”

    “我还有事,先分开走,电影院见——贺南星,你陪我一起。”真真已经走到前边去了,电影院在县中心,附近就是客车站,人流量很大,一会儿就看不见她的人影儿了。

    贺南星把钱攥在手里,往前跑了几步,鞋里藏着的大拇指伸了出来,但他来不及管,凑到真真身边,拍着一块钱问她:“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真真没搭理他,伸着脑袋在街道两边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个门面,一头扎了进去。

    贺南星靠在街边杆子上,饶有兴趣地看她跟售货员攀谈,陈家的人都很好,苏真真也好,没有把他当发达地区回来的吉祥物,也没当他是什么累赘、包袱。

    不一会儿,她出来了,从贺南星手里抽走那一块钱,贺南星愣了愣,脚步不自觉跟上去,却看见苏真真把自己的一块钱也掏了出来,加在一起递给了售货员。

    售货员笑得花儿一样,一身红白格子的布拉吉,脚踩皮鞋又穿丝袜,处处显示出职业女性的气派,热情而大方,真真跟她交谈得很愉快,那售货员又拿出其他的盒子来介绍,苏真真摇了摇头,指着柜台上棕色的方盒,说:“我就要这个。”

    那售货员看她年纪小,又看见门口等人的贺南星,捂着嘴笑:“妹妹年纪轻轻不要谈朋友噢,至少得找个工作,才有底气拿捏那些臭男人。”

    真真笑着摇头,贺南星听了个话尾,疑惑地问:“‘臭男人’,什么臭男人?”

    售货员笑得更大声了,把盒子往他面前一推,里面赫然躺着一双红黑相间的运动鞋。

    “喏,你女朋友给你买的最新款运动鞋,你的码子多少,我给你找个合适的,试好了再走,你可要知道,出了门,概不退换!”

    贺南星愣住了,蜷曲的脚趾放松下来,一股暖流涌过心头。

    苏真真笑眯眯的站在柜台边上,眼带憧憬,看着花蝴蝶一样到处服务客人的售货员,有工作真好,可以自己挣钱自己花,不像系统告诉她的,两辈子不管是嫁给沈杰,还是嫁给陆恺时,都是相夫教子,照顾男方的父母,在家里没有一点话语权,沈杰是宠,可也不会跟她商量家庭大事,陆恺时压根不管家里,她就像不收钱的免费保姆,什么都没得到,还要受一身伤。

    这辈子就算嫁人,她也得有自己的志向,干出自己的一番事业。

    贺南星换上新鞋,走了几步,那售货员就夸“小伙真精神”,店里充满了欢快的氛围,贺南星看了好几眼镜子,挺直了腰板,走到苏真真面前,故作矜持地问她:“这个好不好看?”

    苏真真觉得他幼稚,但还是哄着:“好看,我的眼光当然好看。”

    贺南星高兴起来,当即就拍板要了这双。

    “你好,一共一块五毛二,送你两双女式冰丝凉袜,抹零收你一块五,谢谢惠顾,下次再来——”售货员手脚麻利,说着就包好了他的旧鞋和袜子,塞到贺南星手上,接着又去招呼其他人了。

    贺南星拿着女式丝袜,还在发呆,就被苏真真扯着袖子出门了:“走快点,电影要开始了!”

    “袜子——”

    “袜子当然是我的啊,回去给我,快走,两点场的电影人最少,要赶不上了。”

    贺南星换了新鞋,脚下生风,反手拽住苏真真的手腕,拉着她穿过逆向的人流,两个青葱少年奔着斜坡一路向下,偶尔撞到行人,贺南星嘴里忙不迭地道歉,脚步却不停,青春的洪流追赶着他们,好像电影里欢快的过渡桥段。

    谁都会原谅那些飞奔的,朝气蓬勃的少年人。

    贺南星想,他喜欢长青县友好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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