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夏天植物葱郁,路边野草都长得半人高,苏家门前的路,苏成功常常拿镰刀割草清理,谁都没想到这里会有条蛇。

    “那蛇什么颜色,头是什么形状的?”真真在农村长大,有处理蛇毒的经验,蛇已经受惊逃走了,只能通过问沈杰来判断这条蛇是否有毒。

    沈杰脸色还算好,只是有些泛红,被咬之后他第一时间握紧了脚腕,阻止蛇毒顺着血管流进心脏。

    “三角头,黄褐色,背上有圆斑,”沈杰声音颤抖着,三角头是毒蛇的标志,他虽然是个军人,并不意味着他不怕死,“我不会死吧?”

    “是土公蛇,有毒的,放心吧,应该不会死。”苏真真倒是很镇定,先用布条帮他把伤口近侧扎紧,将他的腿弯起来呈下垂状,用手自上而下挤压,逼出了小部分黑色毒血,然后从旁边小溪里掬水不断地冲洗他的伤口,看见伤口泛白,知道咬得不深,毒也不多,松了口气。

    整个施救过程,苏真真都没有多看沈杰一眼,沈杰感受到她的疏离,还以为是女同志矜持,看见她因忙碌散乱的额发,落在肩上,那一段雪白的颈子,滑落了细密的汗珠,一股淡淡的馨香钻入他的鼻孔。

    毕竟是毒蛇,沈杰的伤口飞快肿起,真真想起刚才在田埂上扫描野草的时候,看到过一些草药,背过身默念几句,脑海里就出现了几味当地常见的中草药。

    “就是你了,半边莲,多年生草本,喜温暖、湿润的环境,开花呈现莲花状,只有半边,故称‘半边莲’,有清热解毒、消炎杀菌的功效。”

    半边莲秋天开花,这个季节都是匍匐的草茎,幸好植物手环是带图科普,真真只扫了一眼河沟,就看见一大片半边莲,连忙过去采了来,拿石头捣碎了,敷在沈杰的伤口上。

    “谢谢同志,你叫什么名字?”苏真真把沈杰扶起来靠在阴凉处,拿起剪子转身要走,沈杰身上没有力气,怕她走了不管自己,连忙开口,“麻烦你帮我去大队食堂传个话,等我好了,一定重谢。”

    苏真真嫣然一笑,拂开他的手,轻声细语道:“大哥你太重了,我去找个人把你抬回去,中蛇毒不能大意,我刚才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还是要去卫生院看看的。”

    苏真真说话有理有据,让人如沐春风,沈杰不由点了点头:“谢谢同志,要不是你,我今天可能就回不去了。”

    “不用谢。”苏真真心里叹口气,她一直都希望从系统那里了解到的东西不要影响自己的现实生活,可事实是,面对沈杰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想,这是表姐余小婉的老公,是故事的主角,跟她这种对照组的配角不是一路的。

    没有人不害怕那样的命运,苏真真也是。

    希望这辈子不要再跟这对夫妻扯上任何关系了吧。

    苏真真想起什么,回家取出了那个装着养生泉水的军用水壶,倒了一碗端给沈杰,才去大队食堂报信。

    食堂里乱哄哄的,往年大家都是在食堂里一起吃饭,这几年粮食产量高一点了,各家各户也有了一点存粮,时不时地自己开火打牙祭,各家吃的饭菜不一样,容易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后来大队就不要求所有人在食堂吃饭了,现在在食堂吃饭的只有附近驻扎的连队。

    苏真真一进来,大家的眼神都黏在了她身上,都是年轻小伙子,看见漂亮女同志都有些兴奋,这要是单身的,不得上去问问家庭情况,一来一往认识上了,说不定还能带个媳妇回家过年。

    “是大队长苏成功家的,苏真真同志,年纪小的有机会哈,多等几年!”连队里纪律严明,一听说苏真真年纪小,明年才到结婚年龄,都蔫了。

    1950年婚姻法规定,男二十,女十八,虽然民间执行得不是那么严格,但打结婚申请的时候,组织上不得过问一下啊,要是知道你老婆才到结婚年龄就结婚,都得笑话你,国家和社会的发展都需要年轻人忘我投入,过早地结婚进入家庭,人家女同志还怎么发挥个人价值?

    “你们连长在我家门口遭蛇咬了,麻烦去接一下吧。”苏真真说的轻描淡写,连队里却炸开了锅,哎呀他们连长也太丢人了,下乡排洪抢险,竟然马失前蹄,折在蛇口之下。

    关键是,还让这么个年轻又娇滴滴的女同志救了!等回营了,还不得被二队笑死?

    大家哄笑起来,簇拥着苏真真往上湾去,路过余家,正好刘小芹和杨荷花出来看见了,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大娘,我们连长在苏同志家门口遭蛇咬了,咱们去接人!”

    刘小芹脑筋转得飞快,想起余小婉刚才娇羞的模样,心想坏了,人家沈杰是余小婉看上的对象,怎么跟真真扯上关系了?

    “真真啊,你表姐想你呢,你过来看看,荷花,你带着支队同志们去接人。”说着就推出一脸茫然的杨荷花,把苏真真替了出来。

    过了红线桥,有人喊杨荷花去做事,好在大家已经看见了沈杰,就在苏家不远的小路边坐着,就告别了杨荷花。

    几个大小伙上来就是一顿嘲笑,抢白得沈杰无话可说,伸头往众人后面看,却没看见想见的那个人。

    “连长,还看呢?人家奶奶不同意!哈哈哈哈——”刘小芹避嫌的动作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再说了,他们连长身上还有一桩“婚事”没解决呢。

    “滚,就你有嘴,刚刚救我的女同志没留个名吗?等我好了总要上门道谢的……”

    几人弄来竹子临时做成了担架,把沈杰扶上去,都笑了:“连长,谢归谢,这苏同志家你还是少来比较好——”

    沈杰蹙眉:“为什么?”

    “上次你从河里救回来那个女同志,还记得么?就是今天救你的女同志的表姐,人家两个是上家村数一数二的村花,她没看上你,她表姐不是看上你了吗?再说了,余同志二十岁,苏同志才十七岁,你要是上门提亲啊,可别走错门了!”

    沈杰脑子轰的一下,脸上烧得通红,单身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了姑娘,有进一步发展的念头,没想到还没问到人家名字,就听到了这种“噩耗”。

    余小婉那边传出来的闲话,他也是听说过的,但是救人这种事,全凭良心,就算是要娶人家,他也不会放着不管,任由大水冲走那个姑娘的。

    就是没想到,人家是两姐妹。

    “说起来,上次苏同志也落水了,救她的就是那个知青,叫什么……陆恺时的,都是一样的情况,说不定苏同志家也要给他们俩定亲的。”大男人八卦起来,是一点都不输村头的大娘的,这才十几天,五一连队的小伙们已经把上家村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了。

    哦?陆恺时?

    沈杰眼前浮现出那个白衬衫的男青年形象,确实生得好,男人都不得不承认的俊朗,尤其文质彬彬的,现在的女同志,哪个不吃这一套?

    “知青不都是要回城的吗?”言下之意,陆恺时不会留在乡下娶亲,何必要招惹人家乡下姑娘。

    大家也很奇怪,村里的流言他们都听说了,连长救人是职责所在,不让他们多嘴去澄清,影响群众团结,可陆知青不一样哇,人家一个文弱书生,冒死救人,要说心里没有什么想法,大家还真不信。

    “你们看——”站在桥头的小伙突然叫起来,众人随着他的手指去看,一身白衬衣的陆恺时正在对面苏家菜园子外头,隔着篱笆往院子里看。

    手里还提着两提红纸包,估计包的是当地特色的酥饼。

    “哟,这不是要上门提亲吧?”沈杰借着搀扶,也跟着往苏家的方向看。

    这会儿苏家没人,陆恺时扑了空,站在院外等了一会儿,抬手不耐烦地看了看表,浓眉蹙起,眉心攒起一个“川”字。

    家里又来信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对于蹉跎在乡下,郁郁不得志的陆恺时来说,回城本来是最重要的事,可坏消息的到来,让他不得不思考起另一个问题。

    他的终生大事。

    本来这事很容易,陆恺时跟余小婉好了也快半年了,他回城的手续一办好,再托人在城里给余小婉找个工作……可事到临头,余小婉竟然翻脸不认人了。

    陆恺时低头看了眼自己洗得发白的球鞋,鞋尖磨破了,露出窘迫的脚趾,白衬衣笔挺,扎在松松垮垮的腰带里,扎得他皮肉生疼,那是他前两天用土方法浆洗的,就为了今天能体面一点。

    苏真真,陆恺时记不太清,只记得她生着张圆脸,怯生生的,沉默寡言,经常躲在余小婉和一些大嫂婶娘背后,有时撞上他的视线,立刻就害羞得躲起来,不像她表姐那样落落大方。

    但她很勤劳,十里八乡名声很好。

    陆恺时闭了闭眼,这已经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沈杰让人把他放在晒场的大树底下,把人都轰散了,专等着陆恺时过来。

    陆恺时看见沈杰,神情有些不自然,把手上的红纸包往背后藏了藏。

    沈杰拧眉,上下打量着陆恺时,半晌,两个男人都憋不住了,同时开口:

    “沈连长有何贵干?”

    “你配不上她。”

    陆恺时一怔,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才知道沈杰说的是苏真真。

    “你什么意思?”陆恺时冷眼瞧着,沈杰不是上家村的人,只是来抢险救灾的,说句不好听的,村里头就是死了人,他都上不了席面,何必为了一个不相熟的人出头?

    沈杰昂着头,下巴点了点他手里的红纸包:“看病人够了,提亲拿这点东西未免寒酸,你也是进步青年,能上山下乡,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不该只想着男女之事,救人是你我职责所在,我不想让人借着这个由头生事,以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以后上家村再有此类流言出现,你要想回城,可能还要再费点劲。”

    陆恺时脸色大变,踉跄了几步,沈杰打了个呼哨,远处的队员们跑步过来,把他背上,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营地去了。

    这边苏真真站在余小婉门口,看见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两块大白兔,塞进自己手里,稍微愣了一下。

    “真真,表姐要跟你道个歉,那天下大雨还约你出门,害得你险些丧命,表姐也不是成心的,你原谅表姐,成么?”余小婉一脸真诚,上辈子苏真真过得那么好,对她自然也是不错的,这辈子换了她的老公,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苏真真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对于这个表姐,她是实在不想接触了,但是同住一个村,又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也避不开。

    “表姐说的哪里话,真真没怪你,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刘小芹欣慰道:“你们俩亲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说开了就好了,小婉,你可千万别忘了,快去把你爸妈找回来,定亲的事,跟你爸妈商量了再说,女孩子的名声要紧,什么看了身子的话,别再说了哈!”

    说着刘小芹就把苏真真扯着一起回家了,余小婉回味着外婆的话,心里突然觉得十分愤恨,苏家人嫉妒她嫁了个好丈夫,前程比苏真真好,才这样诋毁她!

    一路上,刘小芹对苏真真耳提面命,真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都没放在心上,等到了家门口,隔壁二婶娘出来摘菜,见了两人就热情道:“婶娘,刚才陆知青提着东西来了,你家没人,你家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哟,真真要是办喜酒,我这个二婶娘不得出一份力?真真你放心,我这个手艺,村里哪个不夸的——”

    刘小芹“呸”了一声,沪市的知青,人人都当香饽饽,她可不稀罕。原来余小婉跟陆恺时来往,刘小芹就不同意,她一向反对家里的女孩远嫁,尤其老祖宗传下来一句话,“门当户对,齐大非偶”,刘小芹没读过书,却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真真还没到年龄呢,摆喜酒远得很,你的手艺还得留几年,那姓陆的人呢?”

    “走了,我家小宝看见的,真不办呐?”二婶娘倚在门框上,把个破了的背篓拆开,用竹篾补上,又向下湾的方向努努嘴,“大的也不办?”

    刘小芹拿不准余小婉的婚事,就没替她反驳,只跟二婶娘说,下次再看见陆恺时,就告诉他真真不在家。

    爷爷苏青山叉着腰站在猪圈前,浓眉紧蹙,一看见奶奶,爷爷就说:“花儿她妈,你来看看,这猪是不是闹毛病了?”

    刘小芹娘家是屠户出身,养猪有经验,家里的猪一向都是她照顾,就是有点小毛病,找来草药拌着猪食喂两顿也就好了。

    真真心里一咯噔,前两天她和杨荷花说过家里猪生病的事,杨荷花看猪能吃能睡觉得没啥毛病,也就没放在心上,她自己对系统也有点警惕心,没想到系统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

    这事不怪真真,怪就怪在她出生在一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对这些东西都缺乏经验,真真还算好的,没把自己当疯子就不错了,对耳朵里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全听全信也不理智。

    刘小芹过去检查了一下,估计是连日下雨,喂给猪的红薯藤太湿了,得煮熟了再喂。

    真真从屋里取来养生水壶,也不心疼了,一股脑倒进猪槽,苏青山问她:“妮儿,这是什么?”

    “爷爷,这是我爸从县里买的药,猪吃了就能好。”真真不是不想说实话,着实是系统有点超出亲人们的认知,她怕吓着大家。

    苏青山把水壶拿过去嗅了嗅,又爱不释手地摸了两把,他打小就想参军入伍,奈何家里就他一个独苗,不敢放他出去闯荡,一辈子就在上家村种地了,但是喜欢军用物品还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一双解放鞋穿了四五年都不愿换。

    真真把水壶送给了爷爷,骗他是自己买来的。

    小猪本来没什么精神,看平日最亲近的刘小芹来添食,打起精神吃了两口,混合着养生泉水的猪食一下肚,眼睛立马有神了,腿脚也不发抖了,奔跑着在猪圈里撒欢。

    苏青山奇道:“这药真不错,晚上问问成功哪儿买的,大队上其他几家寄养的猪崽也病恹恹的,怕不是跟咱家一样的病。”

    真真摸着鼻子有点尴尬,心想还得先跟爸爸通个气,别把自己暴露了。

    晚上饭后,爷俩在饭桌上讨论着小猪生病的事,养猪在大队上是顶顶重要的事,要是大队现有的五头小猪都病死,年底社员们就吃不上杀猪菜了,这可是大家伙期待了整一年的大餐,苏成功说什么也不能让小猪出事。

    因为事先通过气,苏成功只说:“我买的药就那么点,还是个不相熟的货郎卖给我的,恐怕也找不着人了,咱们得另想办法。”

    真真坐在一边洗豆角,打算做成梅干菜,忽然感应到系统信息,原来是新手任务完成了,又给她发放了奖励。

    这任务是挺新手的,奖励跟白捡来的一样,真真心虚,她也不知道小猪得喝多少养生泉水才能好,其实有一半都被她给家里人喝掉了。

    任务奖励是万能兽药一瓶,正好解了真真燃眉之急,褐色瓶子一到手,真真就开口道:“爷爷,爸,我这还有点药,跟之前那个药一样的,兑水给猪喂食就可以了。”

    苏青山是看到过养生泉水的奇效的,对着兽药爱不释手,连忙催着苏成功出门给其他几家送药。苏成功对女儿从不怀疑,就是让他帮忙撒谎,他也是以为这个药的来路不太正常,没怀疑到真真头上过。

    豆角太多了,又要洗又要晾,夜里点灯也费电,真真把弟弟妹妹全都拉过来干活,摆三个菜篮子,让他们比赛。

    丽丽最讨厌吃豆角,这个季节农村基本上都是顿顿豆角,听见大姐叫干活,嘟囔着说:“豆角豆角天天吃豆角,吃不完还有咸菜梅干菜,有什么好吃的,要是吃杀猪菜就好了。”

    萍萍把平扬洗好的豆角放进自己篮子,又捋顺一把新的,递给他洗,平扬埋头苦干,根本没发觉什么不对。

    真真左看右看,都不觉得弟弟妹妹们有什么变坏的潜质,无非就是一个多嘴,一个鬼机灵,一个太老实,换个角度看,丽丽活泼,萍萍聪明,平扬憨厚,嗯,都是好孩子。

    三个人很快把豆角洗好了,真真在厨房听见丽丽一边叫唤着“累死了”一边跑过来,估计是想找姐姐邀功。

    一股浓烈的香气钻进鼻孔,丽丽眼睛一亮,转眼就看见苏真真端着碗从屋里出来,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小馋鬼,还没到年关就想着杀猪菜了?”

    “哇!是猪油渣焖面!”那一刻,丽丽仿佛看见了天使,但是她想,天使是不存在的,天使也不认识她,只有姐姐是真实的,鲜活的。

    家里大人都已经上床睡觉了,几个孩子偷摸摸地坐在老旧的课桌前,小口小口吃着猪油渣焖面,虽然只是小小一碗,却是一年到头难得的美味,真真撑着手看窗外的月光,告诉他们,从明天开始,自己要每天给他们补习功课。

    “什么?!”碗里的猪油渣焖面顿时不香了。

    真真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丽丽今年初二,年年成绩吊车尾,萍萍初一,没进过前十名,平扬就不说了,说了怕你伤心,你是不是打算六年级复读,考不上初中回家种地呀?”

    三姐弟:“……”大姐真的嘴很毒。

    “今年期末考试,如果你们的成绩没有任何提高,竹条炒肉管够,当然,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丽丽考进年级前一百,萍萍考个班级前三,平扬的比较紧急,得天天加练,明天起家里的活不用你干了,下半年必须得有个中学上哦。”

    真真也不是莫名其妙就要管教弟妹们的,那是因为系统刚给她发布了新任务。

    【主线任务·带领全家奔小康】您的家庭现在正面临一场危机,因为您的意识觉醒扰乱了原书剧情,路人甲苏丽丽、苏萍萍高考相关情节偏离,苏平扬在县中学遇见未来妻子相关情节偏离,请校正剧情,帮助他们考上相对应的学校。

    【任务阶段一·平扬的小升初考试】一个月后,您的弟弟苏平扬就要考试了,请帮他排除障碍,成功考取县中学。

    真真一头雾水,她落水昏迷时,只从自己的视角看到了有关余小婉的剧情,知道萍萍高考成绩被平冬替代,丽丽与秋霞是找工作的对照组,平扬则是为了娶城里老婆把三个姐姐的婚姻都牺牲了,还要追到沪市吸血大姐,找姐夫借钱,姐夫拒绝后惨遭暴揍,连带苏真真都成了大学家属院的笑话。

    她本来还在想,这不是挺好的,说明萍萍丽丽都上了高中参加了高考,平扬还能自己找到城里老婆,只要改变关键的节点就可以了,哪成想因为她有了种植系统,三个弟妹的剧情都发生了变化。

    牵一发而动全身,真真只能说系统鸡贼。

    【阶段一奖励预告】延年益寿照相机——此照相机每拍一张,即可为相片中的人增加一个月寿命,每张照片限十人,每年限量十二张底片,有效期限二十年。

    真真:哇哦!

    第二天一大早,苏平扬还在床上扭蛇,睡眼惺忪,嘴里砸吧着昨晚猪油渣焖面的滋味儿,忽然一双冰冷的手捏住他的后脖颈,赤条条只剩一条裤衩的小子就被提溜了起来。

    “谁啊?”苏平扬梦里马上就要到嘴的大块肥肉飞了,怒不可遏,愤而举起拳头,张牙舞爪到处乱挥,“赔我的肉!”

    “噗!”冷水滋到脸上,苏平扬眼睛都睁不开,透过眼缝儿迷迷蒙蒙看见小叔苏成人。

    “你姐叫你出去背书。”

    苏平扬脑子还没清醒,身体已经到了门口,朝着堂屋大喊:“姐!我再睡会!”

    一转身,大姐苏真真已在眼前,手里拍着竹鞭,瞅着他直摇头,满脸失望。

    丽丽跟在真真身后,看了眼就背过身:“切,还不如我呢。”

    “二姐你别看不起人——”

    苏平扬这人激不得,尤其丽丽是家里成绩最差的,真真私下给了她一块冰糖,足足有半斤,让她天天跟平扬竞赛早起。

    果然,这回不用真真多说什么,苏平扬醒得很彻底,已经飞快跑回屋子穿好衣服,趿拉着一只鞋就出来了。

    天还没大亮,杨荷花他们都已经出门干活了,平时真真会让弟弟妹妹们睡到七点,吃完早饭再去上学,今天五点多就把人叫起来,不怪他们睡不醒。

    心不狠,手不稳,奖励就飞咯。

    真真连夜复习过弟弟妹妹的课本,好在平时他们的作业也是真真辅导,全部过一遍也只用了两个小时,真真上学时成绩就很好,知识点也都记得。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苏平扬没背两句,就开始偷瞄桌子上倒扣的书本,仿佛课本封皮上有答案似的,真真一露出不愠的表情,苏平扬就收回视线,接着磕磕绊绊往下背。

    第一天系统教学,真真就发现这个弟弟明明课文都记得,就是不自信,老是东张西望,有时还非要她给下一句的提示才能接着背下去。

    真真看了眼门廊两边的竹竿,挂满了昨晚洗好的豆角,她妈杨荷花抱着一大盆衣服从院外进来,正要挪开豆角,把洗好的衣服挂上去。

    “哎哟!”苏平扬杀猪般的叫声响彻云霄,杨荷花丢了洗衣盆连忙跑过来,看见苏真真心虚地摸着鼻子,从苏平扬左边胳膊慢慢收手。

    杨荷花眼神锐利起来,以为真真在打弟弟,只不满地看了两眼,就转身教训苏平扬:“学不会就要挨打,天经地义!”

    苏平扬一边嗷嗷叫,一边维护他姐:“妈……妈……姐没打我……”

    “那你叫什么?”杨荷花狐疑道,一把转过苏平扬的胳膊,看见他胳膊后面夹着两个晾衣服的竹夹子,一片皮肤拧得通红。

    难怪她刚才晾衣服找了半天也没看见。

    杨荷花气笑了,在她看来,这种程度还说不上挨打,老一辈的教孩子,往死里打的都有,真真乐意教,她就怕平扬太坐不住惹她生气,到时候两个孩子闹不和。

    等杨荷花走开,苏真真小声问弟弟:“还会不会偷偷看书了?”

    苏平扬没想到竹夹子夹人比藤条抽在身上还疼,泪眼汪汪地点头:“不看了不看了……”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看真的就不看了哦!”苏真真接着往下教,苏平扬还是忍不住偷看,真真就换个地方夹他,一个小时的加课下来,两条胳膊红通通的,到了学校又被嘲笑一番就不用说了。

    “苏平扬,你爸又打你了吧哈哈,全班就你一个交不上作业。”苏平扬抬头一看,一帮人打着呼哨走过去,他死对头孙强穿着陆军绿上衣,底下海军蓝裤子,一个军挎挎在胸前,全都是崭新崭新的,昂首挺胸走在路上,许多小伙伴追着捧着问他衣服都是哪里得来的,孙强得意洋洋,说是他爸从驻地叫人给捎回来的。

    孙强他爸去当兵了,亲属每个月领津贴,家里女人多,孙湾生产队照顾,让他们家专门养猪,听说养了七八头,前几天还下了小猪仔。孙强家管着分猪肉,平时有什么好玩的他也能第一个弄到,自然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大家都捧着他,看见孙强跟苏平扬不对付,立刻就跟着附和,嘲讽苏平扬没用。

    苏平扬低头看了眼自己破洞的布鞋,挠挠头,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决定不把发猪瘟和自家有特效药的事告诉孙强。

    书上说什么来着,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后面一句怎么也记不住了,哎,上次孙强带过来的小人书是真好看,就是总断断续续的没有下文,大姐疑心这些小人书的来路不正,叫他别跟孙强混,他当然不会跟孙强一条心,小人书嘛,他长大了自己也能买。

    孙强臆想中苏平扬无能狂怒的场面没有发生,自然是不高兴了,眼看前面就是学校大门,孙强别过头对身边的小喽啰说了点什么,那人就屁颠屁颠地跑到苏平扬身边,使脚一绊,把苏平扬绊得四仰八叉,脑袋摔进了泥地里,整个人都发懵。

    “孙强!”苏平扬气死了,来不及收拾书包,就要找孙强算账,一群人围在孙强旁边,对着苏平扬比中指扮鬼脸,骂他是乌龟王八蛋,怂包一个。

    “苏平扬,听说你姐要嫁给返城知青了?你说她会不会把你也带去呀,小拖油瓶,你不是求着我要小人书看吗?去了沪市,要多少有多少,怎么样,叫你姐赶紧嫁,你也好吃口热乎的软饭哈哈哈——”孙强嚣张的笑声刺痛了苏平扬的耳朵,他想起大姐一早起床给自己辅导功课的辛苦,一拳头挥过去,打得孙强满地找牙。

    这一拳头比以前有劲儿多了,苏平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想着是最近吃了鸡蛋又吃了猪油渣焖面,都是大姐的功劳。

    孙强捂着鼻子跳脚,苏平扬却已经机灵地跑远,跟门口的老师打了招呼,一溜烟没影了。

    上课时苏平扬格外有精神,因为怕孙强报复,下课就黏着老师问问题,连老师都好奇:“苏平扬你吃什么聪明药了,这是开窍了呀!”

    最后一节课还没上完,苏平扬就偷偷从教室后门溜了,平时在学校他不敢反抗孙强,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想法,今天一朝翻身,爽死了!只要抄小路跑回家,找到小叔,小叔就能给他撑腰。

    孙强果然带了人来堵,没想到扑了个空,只好先回家拿家伙,约定小伙伴们在河边石桥上集合,去上家村苏家找回场子。

    一到家,大队里熟悉的叔叔伯伯们都来了,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孙强还高兴呢,估计又是爸爸寄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回家,大家来看热闹,就是不知道是自己想了好久的自行车还是爷爷想要的收音机。

    孙强拨开人群,故意显示自己的存在,高声喊他妈侯翠芬:“妈,今天咱们家怎么这么多人呀——”

    话音未落,就看见人群中躺着三只大母猪,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着,进气不抵出气了,他妈侯翠芬正在旁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哭天抢地的:“大队长,你这话可不讲理了,怎么就叫我养死了大队的猪啦?叫我赔?您看我这上有老下有小,除了强子爸,家里没有一个顶事的,咋可能赔得起哟!”

    孙湾生产队的队长抽着旱烟,把烟锅往地上一敲,眉头挂了把锁似的,脸上深深浅浅的沟壑此刻显得格外沉重。

    大队长没说话,旁边人替他说了:“二嫂你天天往人堆里扎,闲天话地的,哪有功夫喂猪,这几头猪在你家都养瘦了十几斤,前几天我打你门头过,就看见猪精神不好了,我提没提醒过你?你这事干的,咋不早点弄药来,高低上报一声,好叫大家有个准备嘛!”

    “是啊是啊,平时不是少喂就是不喂,这猪都让人折腾死了,就该二嫂子家赔,反正他家强子爸有津贴,赔得起!”人声鼎沸,大家似乎都很赞同,开玩笑,今年都过了大半了,年猪给侯翠芬养死了,他们今年哪有杀猪菜分?

    孙强愣住了,看了眼地上的猪,又看看他妈,侯翠芬咽了咽口水,看着来势汹汹的人群,下意识把孙强挡在身前,悄悄跟他说:“强子,你跟你大伯求求情,可不能叫我们家赔,赔了你就买不了自行车了!”

    忽然人群中有个女人说:“要不去兽医站问问有没有药,我听说上家村也有猪瘟,一头猪都没死,还活蹦乱跳的呢。”

    孙湾生产队的队长终于发话了:“孙祥家的,你说苏成功手里有药?可真?”

    女人回道:“我娘家就是上家村的,上家村拢共养了五头猪,苏成功家就有一头,今天我从苏家路过,刘婶正喂猪,我看了一眼,养得可好呢!”

    孙强嗫嚅着问:“苏成功家,他家是不是有个叫苏平扬的儿子?”

    “是哇,他家大闺女长得可俊,好多人家托我做媒呢。”

    “不去苏家!”孙强梗着脖子,脸上的淤青格外显眼,“妈,把钱拿出来赔给他们,我们不去苏家!”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不去苏家讨药,你给我赔钱呐!”侯翠芬气得拧孙强胳膊,又连忙跟大队长说,得多去几个人讨药,苏成功看在群众的面子上,不想给也得多给点,要知道,他们大队可是足足有八头猪生病了,一点兽药哪里顶事?

    这头苏成功正在自家猪圈前,激动地跟杨荷花说:“真真弄的兽药可不得了,我今天就倒了指甲盖那么一点给建国,他家的猪本来没两口气了,吃了药登时就翻身起来了,这可是神药啊!”

    杨荷花皱眉:“说什么神神鬼鬼的,不好。”心里却想着,真真最近总能拿出这些罕见的好东西,不是私底下去黑市淘换的吧?她得跟真真说说,投机倒把可不行。

    “你说得对,”苏成功也反应过来,转头看见自家大姐拎着布包过来,连忙招呼,“姐,你回来了,荷花,中午把剩下那点面粉发了,姐爱吃芝麻糖包子,我去建国家把石臼借过来。”

    苏英华吃力地放下布包,里面都是她从供销社里托关系弄来的碎布头,这布头都是真正的边角料,做不了衣裳,没人要,但是她妈有耐心,一块块浆洗好,褥子底下压半年,拿出来做鞋底结实得很。

    “不麻烦嫂子,我今儿不搁家吃午饭,下午县里开会,要研究防洪救灾的措施,还有隔壁农业局和农科所的试验田灌水倒伏了,人手不够,说是叫我们各个部门抽人手过去帮忙,我记得他们的水田就在上家村附近,就说回来看看情况,给局长报个人数。”

    苏成功说:“你说燕子口那一片的田?那是淹得挺严重的,当初分地,农业局分的就是最靠近白连河的,田地齐整好收割,也不用费心灌溉,免得上头下来的研究员们操心打理,平时放水都是我们村的老农民顺手帮忙了,这次泄洪没来得及通知,跟咱们也有点关系,要不我跟队上说说,人手就上家村大队出,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能有啥子力气?”

    苏英华顺手抄起柴垛旁的铁锹,白了苏成功一眼:“你大姐跟爹妈一起下地的时候,你毛都没长齐呢,一百五十斤的担子挑着,村里到县里走十个来回都不在话下,你给我说这话,看轻谁呢?”

    真真听见动静,放下手里的书,从屋里出来,笑着说:“大姑来了,会要开,午饭不能不吃吧,中午烙韭菜蛋饼,一会儿就弄好了,姑多拿几张回城路上吃。”

    苏英华忙丢了铁锹,上前扶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认真真没什么后遗症了,才松了口气,笑道:“还是我嫂子的这件‘小棉袄’最贴我的心,有的人,说不吃就真不动弹了,徐建国家多远呐,有这功夫碓臼早拿回来了,就是舍不得亲姐多吃一口呗!”

    苏成功哑然,他这大姐是个炮筒子,心地好就是嘴上不饶人,挠了两把头发,苏成功决定还是去徐建国家把碓臼借回来,不为别的,他也想吃糖包子了,今晚把存下来的芝麻都舂了,过两天送大姐家里去。

    真真知道大姑是打趣,忙给她爸解围:“我爸听见农田上的事就走不动道了,我记得燕子口的田种的是杂交水稻吧,这事可要紧,大姑别推辞,我爸他们更有经验,您就回去跟领导们说,咱们上家村大队保证全力协助农业局的研究员们抢救水稻。”

    苏成功也应和:“对对对,老粮种都是我们前两年去各个村帮忙找的,他们选育的是抗倒伏、抗虫害、高产量还不怕旱地的优良品种,这要是研究成功了,咱们农民可是最受益的。”

    真真看报纸知道,实际上杂交水稻的技术被提出并实验成功还没有几年,但是既然验证了其可行性,确实得到了具有优良性状的水稻,那么这一定是未来的大趋势,要知道,全国上下还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除了水稻,其他地方还有选育棉花、玉米、红薯等作物还有瓜果蔬菜的,全国的农业研究如火如荼,也有了许多许多成果。

    苏成功作为一个没读过书的老农民,眼界还是有一定局限,他提出帮忙,就是出于乡里乡亲,共饮一条河的交情,宝贝女儿真真开口,他才真正重视起来,也点头跟大姐保证,马上去大队拉人,下午就到试验田帮忙。

    苏英华哪里看不出来二弟的糊弄,要不是她老公陈胜是农业局的研究员,总在家里说什么杂交水稻的原理,她也不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亩产千斤的水稻——要知道,现在普通水田亩产五百斤就已经是顶好的了。

    “那感情好,你也别让大家白忙活,工分得记,这事我回去一说,领导能给特批,办公室有几个懂种地的,别回头帮了倒忙。”

    一家人坐在堂屋说了会话,忽然听见隔壁二婶娘的声音:“成功,有人找!”

    苏成功一出门,就看见浩浩荡荡十来个人站在他家篱笆墙外头,伸着脑袋往猪圈里偷看,叽叽喳喳的吵得脑瓜子疼。

    “二叔,是我啊,我小芳,”孙祥媳妇从人堆里挤出来,满面笑容,“二叔在家呢,我们大队长找你有点事。”

    孙湾生产队队长终于放下了嘴里的烟锅,搓了搓衣角,涨得发红的脸上带着几分拘谨,孙湾大队和上家村大队一条河上下游,灌水的时节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关系非常恶劣,今天也是没有办法,才求到苏成功的头上。

    “听小芳说苏队长有治猪瘟的药,我们队上的猪也病了,想讨点回去……”话音未落,人群里就挤出三个人来嚷着“先来后到,我们先来的”,真真看了一眼都是附近大队的队长,跟孙湾生产队的队长一样,面露难色,估计都是为了兽药来的。

    苏成功瞟了一眼人群,当队长这么些年,他还是第一次在其他大队长面前这么抢手,这药不能不给,但怎么给,还得有个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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