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隼两眼歪斜，左眼右眼分别放哨，鼻涕直流进嘴，满嘴胡言地在地上乱爬。

    看样子受到的刺激不轻。

    “此人心术不正，为一己私欲害人，会与你记忆相撞乃是命中注定的劫难，今生都会是这幅痴傻模样。”汤圆稳定好阮倚云的情绪，瞥了眼地上的孙隼淡淡道。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通知了稽龙队，他利用鬼魂蓄意谋命，犯的是重罪，按刑法估计会被关押二十年，在此期间病死狱中。”

    汤圆慢条斯理地推演着孙隼未来的命运。

    稽龙队是人间专门成立的执法小队，管辖与超自然力量有关的案件。

    其部门有套特定刑法，关押与审判极其严格。

    再加上有汤圆的直播间回放作为证据，审理时定会事半功倍。

    “等他死后去了地府，还会下到地狱里继续受刑，直至偿还罪孽……如果你有兴趣，到时可以应聘行刑官，亲手帮他赎罪。”汤圆帮阮倚云擦干脸上的血泪，精准提议道。

    阮倚云剧烈波动的情绪终于平复。

    “亲手……我有机会亲手制裁他……”单是想象那种痛快的画面，阮倚云便被无限快意缠绕。

    她抿唇，看向汤圆的目光感激又内疚。

    “爪子。”黑猫盯着阮倚云过长的黑指甲，示意她缩回去。

    汤圆新换的小裙子，都要被划破了。

    阮倚云后知后觉，艰难地控制着杀意回笼。

    她是只含恨多年的厉鬼，理智很容易被怒气操控。

    “谢谢，我愿意跟你回去。”阮倚云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定。

    她老老实实伸出双手，显然对被逮捕的流程很熟悉。

    “你有私逃地府的罪名，但在阳间做了半年功德，可抵消些许，不会受到太严厉的惩罚。”汤圆把她的手按下。

    阮倚云眼眶又红了。

    但流下的并非血，而是泪。

    若非汤圆在，今夜她大抵会冤杀错人，再被地府鬼差捉拿，处以极刑。

    如今拨云见日，阮倚云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期待未来的一天。

    她真的很喜欢良缘庙，也喜欢那些诚心来求祝愿的小情侣们。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虽然她被薄情郎辜负过，但阮倚云还是喜欢这个誓言。

    * * *

    阮倚云以为汤圆会直接把她带回地府。

    当那只黑猫忽然张大嘴，把她整只鬼都吞进去的时候，阮倚云停止了思考。

    直播间的观众们本来还在为良缘神的遭遇唏嘘，看到这一幕都绷不住了。

    [黑]：能不能做个人啊！就不能对女鬼姐姐温柔点么？

    [白]：有一说一，它本来就不是人。

    [白]：死渣男还是觉得便宜他了，我都想冲出屏幕踹他两脚！

    [黑]：不过这只猫怎么这么老实？以前跟其他鬼魂出任务的时候，可没少捣乱啊……

    黑猫对弹幕冷哼，扬起脖子享受汤圆的抚摸，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之前来应聘接手直播间的鬼魂笨得要死，身上更是半点法力都没有。

    要不是它在旁边坐阵，出趟任务估计都不能活着回来。

    呃，虽然它们的确死了……

    “小黑，你之前的任务都是怎么失败的？”汤圆停下抚摸它的动作，多少有点好奇。

    弹幕一听这可就不困了，纷纷开始科普。

    [黑]：先前也有委托人提过想暴富，这只猫直接把银行保险箱里的钱搬到他家去了！

    [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钱还都是连号的！警察找过来不要太容易啊！！

    汤圆：……

    她想起来了，第一个委托人“一夜暴富”当初特意强调过，请她用“合法”的手段让自己暴富。

    原来根结在这里。

    黑猫皱眉：“那个委托人恨不得银行里所有的钱都归自己，我帮他实现愿望有什么不对？”

    [白]：有人想委托这猫跟自己死去的老婆见一面，结果引灵仪式上，它直接把那女鬼吓走了！

    [黑]：棒打鸳鸯，简直别太离谱。

    黑猫小耳朵不耐烦地甩了甩：“那人怕鬼怕得要命，又想在亲朋好友面前装个深情人设，那我就遵循他的心愿，帮他搅黄引灵仪式……”

    直播间的声讨还在继续，对它的解释并不买账。

    黑猫最初还回嘴几句，后面觉得烦闷，便冲虚空哈气，用爪爪做出扒拉猫砂的动作，不再理会。

    汤圆沉默片刻。

    她把它重新抱回怀里，无奈地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你呀，还是不懂人类。”

    “有时候他们心里想的，和表面上需要的，是两回事。”

    黑猫往她怀里钻了钻，闷声道：“表里不如一，恶心。”

    它讨厌人类。

    讨厌三百年了。

    无论鬼还是人，都一个样。

    汤圆轻笑，捏捏它的脸：“小猫咪不用努力喜欢谁。”

    “你喜欢自己就够了啊。”

    “讨厌人类没关系，讨厌鬼魂也没关系。”

    “我喜欢这样直率的小黑。”

    还在声讨黑猫的弹幕安静下来。

    大多数观众以为它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借口而已。

    但主播的间接认可，一时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黑]：难道之前的那些委托都另有隐情？

    [白]：不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白]：靠，那个想见亡妻的痴情男演得还真好，我当初看他那么难受，还跟着掉了两滴眼泪呢！

    [黑]：离谱，这些王八蛋连鬼都骗么？

    [黑]：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一点点创伤……

    看着观众们逐渐反应过来，汤圆笑笑，继续浏览下一个委托。

    很快，她做出了选择。

    【紧急任务】

    【委托人：[白]家有萌妹】

    【委托任务：主播，我妹妹好像被笔仙给缠上了，您能不能救救她啊！！】

    【酬金：8888】

    汤圆利落地点了接受。

    这个紧急任务的内容让她恻隐。

    汤圆也有个妹妹，叫汤满。

    两人相差一岁，汤满从小便黏着她，无论到哪儿都跟着，像个小尾巴似的。

    她去世那天，汤满几欲崩溃，至今不肯接受事实，也没来牌位前跟她说过话。

    精神状况很让人担忧，似乎在四处想办法让汤圆复活。

    同为姐姐，汤圆能体会委托人的急迫心情。

    妹妹出事，姐姐到底有多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