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魂哭得可怜，弹幕不少观众却震惊多余同情。
因为他穿了身白无常的打扮。
[黑]：雾草！秦响？？怎么是你小子？
[黑]：你失踪三天，城隍老爷急得嘴都长泡了！
[黑]：老大这段日子带队在阴阳两界来回找，都没合过眼，可担心死我们了！
[白]：这这这，这小无常怎么从悲伤蛙里钻出来的？
[白]：有一说一，他流泪的样子跟头套还真挺像……
汤圆把他慢慢搀起，同时小心不被泪水和鼻涕蹭上。
她看秦响眼熟，小白无常抽抽哒哒的也愣住了。
汤圆：“是你？”
秦响：“是你！”
缘分还真是奇妙，秦响正是当初负责勾魂汤圆的无常。
在地府，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名号等等都是职位称呼，由小鬼差们组成的队伍，都会被鬼将统帅。
秦响是个碎嘴子，当初勾魂时，一路跟汤圆抱怨很多工作上的事。
吐槽这活儿底薪低、任务累什么的。
等把她送到酆都城，两只鬼都混熟了。
“你怎么会被封在人偶里？谁干的？”汤圆语气跟亲切几分，帮他拍打衣服褶皱。
秦响外貌十四出头，鬼龄却有五、六年了。
他五官干净，比汤圆矮半个头，情绪容易激动。
“三天前，我勾完魂去城隍庙打卡下班，路过东临街，稀里糊涂的就被人给封在这里了！”
“那人出手又阴又快，躲在我身后，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但我知道，他是人类。”
“那孙子安排我每天给路人发1000张传单，完不成目标人偶服里就放雷，电得我死去活来！”
“要是有路人不接我的单子就离开东临街，也得挨雷击。”
“这才三天，我脑子都要被电糊了！要不是你来救我，我恐怕就要彻底魂碎了！”
碎裂的灵魂会在世界上彻底消亡，无法再轮回。
秦响委屈巴巴哭诉着，白高帽摇来晃去，上面“一见生财”四个字被电得东倒西歪。
“没事了，没事了。”汤圆抱住秦响，拍拍他的肩，柔声安慰。
他这么矮的个头，被硬塞进那么高的人偶里做苦工，无休还被虐待，还真过份。
“太欺负鬼了！我要告诉老大去！”秦响打着哭嗝儿，用长袖用力抹泪，顶着张小花脸怒道。
秦响的老大是白无常领帅，地府七爷谢必安。
有他做主，汤圆放心不少。
“姐姐，大恩不言谢！等我告完状就去找你！”秦响仰头，对她郑重承诺。
汤圆应答：“嗯，注意安全。”
阴风刮起，秦响把两条腿跑成轮，风风火火消失在街道尽头。
[白]：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强迫鬼打工？
[白]：放资本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黑]：嘿嘿，我可截图了，回头把这小子的哭脸做成表情包，笑话他三百年！
[黑]：夺笋呐！私聊，发我一份！
[白]：你们地府的鬼，都这么缺德么……
第三份委托完成，酬金666已到账。
汤圆见时间差不多，朝虚空挥挥手：“感谢大家的观看和支持，那今天就……”
听出汤圆在说告别语，弹幕纷纷挽留，想让她再多播一会儿。
[白]：主播办事效率也太快了！我还没看够啊！！
[黑]：干脆通宵吧，我今天夜班，炸油锅太枯燥。
[白]：我觉得我家闹鬼了，主播能过来陪我壮壮胆么？[狗头玫瑰][狗头玫瑰]
眼见直播即将结束，一条新委托终于在任务栏牢牢定格。
【心愿任务】
【委托人：[紫]胆大包天】
【委托任务：拜托主播后天6:00帮忙迎亲，帮我把新娘接回来】
【酬金：8888】
汤圆忍俊不禁，看来某位百般犹豫的妖，终于下定决心了。
她抬手，点击“接受”。
原本还在辛苦挽留汤圆的弹幕无论黑白，瞬间都齐齐刷出了一句话：淦！紫色大佬！
看来收看地府直播的妖，数量还是很稀少的。
“那就这样，下次直播在后天，拜拜~”
汤圆笑着摆摆手，在一片错愕中关掉直播。
她舒展双臂，在月光下抻个大大的懒腰。
收工！
* * *
等汤圆按时回到平安公寓楼下，一夜暴富已经抱着箱子在等了。
汤圆谢过他，手探入胸前，从魂体中拿出摆渡人给的铃铛，晃动三下。
鬼魂的魂体可以储蓄小型物品，很方便。
一夜暴富与她并肩而站，努力寻找话题：“对了，刚才那悲伤蛙递的宣传单，内容跟明南大学的校庆有关吧？”
汤圆点头：“嗯。”
“说起来，我两个月前也去过明南。”一夜暴富害羞地盯着脚面，踢开几颗小石子，“那是我母校，教授没事总叫我回去，给学弟学妹开演讲会，传授点经验啥的。”
“你体内的懒懒菇孢子，就是两个月前寄宿的。” 她汤圆回望他，目光逐渐认真。
一夜暴富愣住。
“说起来，我那次从明南回来后，身体好像就开始犯懒了。”他后知后觉：“难道……这东西是我在明南沾上的？”
汤圆沉默，没轻易给出答案。
纸箱里的懒懒菇安静得很，陷入沉睡。
地平线处，撑篙的小船翩然而至，摆渡人立在船头，朝汤圆点头示意。
汤圆接过纸箱，坐下后斯文整理好裙摆，把箱子放在膝盖。
“再见。”她朝他微笑告别。
“一路顺风。”摆渡人撑开长篙，只划一下，整只小船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一夜暴富迟钝地揉揉眼，在楼下站了很久才回家。
蝉高鸣，盛夏才刚刚开始。
* * *
回程不赶时间，小船的速度也变得悠哉。
在阴阳两界的空间通道内，汤圆看清了其他来往的“出租车”。
飞毯、长滑板、鲼鲾、摩托车、竹筏……
载具种类千奇百怪，拖曳出缤纷痕迹，乘客多半是鬼魂鬼差，也有来地府差办的妖。
“车辆”交汇时，相熟的司机互相吆喝着，忙中作乐。
“今儿跑几趟了？”
“十二趟！奶奶的，刚才遇到个吝啬鬼不给钱，非要打欠条，让我一顿狠揍才老实！”
“呦呵，李哥威武！”
“去你大爷的！待会儿收工了去喝酒！还是老地方！”
“O那个K！”
穿过通道，地府的熙攘重回眼前。
大家都在按部就班地生活。
酆都城挤挤挨挨，鬼界堡川流不息。
小船在空中流畅越过那些景色，在紫红色油画般的天幕下，安全抵达海浪般的妖尾草田。
远远的，汤圆瞧见那只黑猫蹲在屋檐上，朝她回来的方向眺望。
但还没等船靠近，它又一溜烟钻进屋里，躲起来了。
“一路平安。”看着汤圆下船，摆渡人淡淡道。
“一路平安。”汤圆朝他笑笑，抱着箱子走进小屋。
这里跟离开时一样，还是乱糟糟的。
黑猫趴在一团妖尾草絮成的窝上，自顾自舔着前爪。
“我回来啦！看，这是什么？”汤圆把箱子伸到黑猫面前，语气欢快。
粉色的鼻子轻轻嗅两下，黑猫脑袋一点点朝箱子里面探。
懒懒菇气味浓郁，很香。
它起身，刚想探头去叼，摆在眼前的懒懒菇却连同箱子一起后退，被汤圆抱走了。
“不可以哦，直接吃有中毒的风险，需要加工。”汤圆安抚馋嘴的黑猫，抱着箱子在屋里走来走去。
黑猫置若罔闻，随着汤圆转，目光始终盯着那个箱子。
它又不怕毒。
它想吃。
“没有灶台、没有冰箱，连个餐桌都没有，你说说，平时是怎么吃饭的？”汤圆有点哭笑不得。
这只猫猫家里，真的很穷啊。
黑猫俯身蓄势，看准时机，轻盈跃起，稳稳地站在箱子边缘。
它郁闷地“喵呜”一声，心有不甘，却只能馋得挠爪爪。
汤圆是它的主人，有灵契约束，它无法违背对方的任何命令。
“走吧，我想办法做给你吃。”汤圆用食指戳了下它的脑门，把这只馋猫推开。
黑猫被戳得眯眼，轻轻后仰。
见汤圆离开小屋，它摆动爪爪，颠步跟上。
妖尾草田浪动，两个魂灵前后行走，留在湿地上的脚印被爪爪踩过，成为独属于他们经过的痕迹。
* * *
忘川河畔，一家小酒馆正在营业。
酒馆中央是半开放的椭圆形操作台，外围绕台摆了一圈椅子，差不多能坐二十多号顾客。
棚顶透明，棚角竖挂两个菱形木板招牌，用黑字写着“无名”。
这便是在地府颇有名号的“无名小酒馆”了。
汤圆来时，座位稀稀拉拉坐了六位客。
“欢迎光临！”店老板边炒菜边招呼着。
她选位落座，瞧见操控台上方悬挂了块黑电板，上面用彩色记号笔写着今日菜单。
【菜单：香煎魔鬼鱼、肉酱龙须面、樱桃酸奶蛋糕】
【酒水：醉游江南】
【惊喜菜单：变.态辣柠檬汤】
汤圆听说过这家小酒馆。
味道一等一的棒，但老板每天菜单都看心情准备的。
想特殊点单门都没有，连十殿阎罗去了都不例外。
因此这家店名气虽大，人气却不太火爆。
“老板，收食材么？”汤圆把箱子撂在餐桌上。
酒馆老板猛颠两下勺，用布满吸盘的触手在料台上卷过瓶料酒扬洒。
火光冲天，短暂的热浪席卷而来，肉酱的爆香味让食客口内生津。
“收，什么东西？”老板一阵乒乒乓乓的忙活，八只赤红触手在灶台前抡得飞起，背身大声问。
“懒懒菇。”汤圆答道。
老板宽阔的后背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