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公子到底是何人?”那尖细蛟鬼还算镇定。

    公孙厌离在思考该如何告诉他俩自己的身份,是赵国国师公孙厌离还是鬼界三殿下宋怀霆。

    “啊啊啊啊!”公孙厌离还没想好,这两小鬼就双双朝南边跪了过去,粗壮红衣小鬼声音颤抖:“罗刹大人,求您饶命!”

    一袭白色斗篷的鹤吾从两个小鬼身边略过,走到公孙厌离面前,拱手施礼:“见过殿下!”

    粗壮红衣小鬼转身抬头望向公孙厌离那墨绿色的眼睛,“三殿下!”一声惊呼过后,他跪在地上昏死过去。

    尖细蛟鬼也立时明白过来,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殿下饶命!”

    “都是他指使我的,我,我,我不知道啊……”

    “贺贾的手下,专门送上门来的,”公孙厌离唇角带笑地望向那两个小鬼。

    鹤吾手上施法,两个小鬼瞬间被白色的法术网困住,“怪不得贺贾在十大殿中最有钱,原来都是靠违反禁令敲竹杠得来的。”

    “让人押去东狱吧,好好审审,日后用得着,”公孙厌离甩袖离去,鹤吾让随从把这俩小鬼押去了鬼界。

    公孙厌离如今住在地处大梁城东北的国师府里,院子偏居一隅,占地面积很大,公孙厌离讨厌杂声吵闹,因而这宅子目前只有他自己在住。

    鹤吾赶来,宅子内就是他们两人了。

    公孙厌离之前让鹤吾滞留鬼界是为了探查赵郁雾的身世,东罗殿的生死簿上记载赵郁雾是天盛三年生人,今年十七岁,半人半魅。

    她母亲之前是赵国的玉竹娘娘,魅灵之体,天盛元年来到赵国大梁城,入宫为妃,宋国人氏,三年前自戕于紫御殿中。

    暗夜静寂,屋角各处都凉飕飕的,房间中烛火通明,漆金镂空花鸟香炉里冒着袅袅的清心荷香。

    “又是三年前?”公孙厌离问道。

    鹤吾点了点头,“但是,这位玉竹娘娘死的要更早些,年初赵国王宫大乱,之后才是鬼界出了差错。”

    公孙厌离深吸一口气,微微垂首,“这事与我们之前探查的,有牵连吗?”

    鹤吾抬眸瞥了公孙厌离一眼,斟酌道:“殿下,此事,还尚未查明,不过依目前来看,应该关系不大,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上百年了……”鹤吾的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

    公孙厌离闻言起身拖着长长的黑袍衣摆走到屋子中间立着的一架春日游宴山水图屏风边,幽深的眸子盯着屏风上的众人。

    那屏风上的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屋子里笑语晏晏,算上仆从一共五十八口,一对老夫妇,三小户子孙人家。

    他们全都死于公孙厌离之手,无一幸免。

    “鹤吾,是不是你也觉得我不可理喻啊!”公孙厌离以手扶额,转身冷冰冰地看向那一袭白色斗篷。

    鹤吾慌忙跪下,“属下不敢!”

    公孙厌离阴鸷地哈哈大笑起来,他随意地手上施术,刚刚摆放烛火的方桌立刻变的粉碎,烛油泼洒在地上,那浓烈的火焰顺着地上的桌子碎片往上蔓延,火舌一点点吞噬着屋内的纱帘,燃烧、融化、掉落,愈加猛烈的火苗冲上屋脊。

    鹤吾跪在地上,不敢妄动。

    这火烧的越大,公孙厌离似乎越高兴,他近乎癫狂地望着面前那熊熊燃烧的烈火,“鹤吾,你说,站在那里面该是个什么滋味啊,会很疼吗?”

    “殿下!”鹤吾面露仓皇。

    公孙厌离抱着胳膊,眸色沉了下来,“你说,我怎么没有跟他们一起死掉呢,江遇秋当初剜出了我的心,她做的对啊,对极了!”

    屋子里冒着浓烟,柱子被烈火烧的噼里啪啦做响,鹤吾施术护住那架屏风。

    等到第二天天色大亮,那间房子已经被烧成了个骨架,房梁倒塌,处处黝黑一片,断壁残垣。

    公孙厌离一大早就被召进宫受封赏,因为他在天鹤监做下法事过后,云丘南部的谷地昨夜里就退了洪灾,当地郡守也不再做梦梦见红衣小鬼,效果极佳。

    “可是主上,我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公孙厌离抬头望向高坐上的赵国国主。

    “但说无妨。”

    公孙厌离面露担忧之色,缓缓道:“昨夜下官夜观天象,发现荧惑守心,长庚伴月,星迹直指大梁城东南方向。”

    “东南方向?”赵国国主紧张问道。

    此时赵国大将安庚正率领大兵与燕国在西北国境交战,任何不祥之兆都有可能动摇军心,但公孙厌离说那在东南方向,赵国国主才稍稍安心。

    “是,主上,不知宫内是否有贵人最近噩梦缠身,时时受到惊扰?”公孙厌离继续问道。

    赵国国主看向身旁的太监。

    太监想了想,“明月公主最近似乎一直在做噩梦,我今早还听说公主梦见有人掐她的脖子,她还到处问宫人有没有看到。”

    “那就是了,此次星象凶险,公主恐有性命之忧啊!”公孙厌离一脸的认真。

    赵国国主又咳了几声,捂着胸口,“那爱卿可有应对良策?”

    公孙厌离犹豫一番,温声道:“只是怕会委屈公主……”

    午后,紫御殿。

    “你说什么?”江遇秋坐在床上,怀里抱着蚕丝被子,“父王要我全权听公孙厌离安排?”

    青桃:“是,林公公说公孙大人预言您最近会有大灾祸降身,出于万全考虑,国主让您全权听从公孙大人安排。”

    “听说国主怕出差错,还专门让其他的术士看过,都是一样的答复,说什么荧惑守心,长庚伴月,都是冲您来的。”

    江遇秋皱着眉,眨了眨杏子眼,用手摸着自己的脖颈,“青桃,有没有可能,昨天掐我脖子那人就是公孙厌离。”

    “殿下,您那是做噩梦了,我已经问过了紫御殿上下的宫人,他们都说公孙大人昨天傍晚并没有来过殿里,宫门口的守军也说公孙大人昨天并未进宫,”青桃伸手摸了摸江遇秋的额头,并不烫。

    可江遇秋真的记得有人来殿里找过她,似乎还冲她要一件东西,差点没把她掐死。

    如果没有人来的话,那她昨天没去小鹊山温泉打坐这件事就完全不合理,她忘了什么也不会忘记去打坐的。

    婢女匆匆进来禀报:“殿下,公孙大人求见。”

    江遇秋哀叹一声,把头埋在被子里,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公孙厌离就如同悬在她脖子上的一把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成日里提心吊胆,不知道这把刀什么时候会落下,自己会什么时候死掉。

    “师父,我好想离开这里啊!”江遇秋带着哭音小声嘟囔道。

    青桃只以为他们殿下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脸上带笑地哄着她,“好了,殿下,不好让公孙大人在外久等的,您快些梳妆打扮吧。”

    等江遇秋换好衣服走出内殿时,公孙厌离正坐在外殿的椅子上,见江遇秋过来,公孙厌离慌忙起身行礼。

    “见过殿下,”公孙厌离神情淡然,没有丝毫逾越之感。

    江遇秋直勾勾盯着公孙厌离的脸,明明记忆里,昨夜掐她脖子那人很像他,可她却记不清了。

    “殿下,”青桃见公孙厌离被江遇秋盯得有些不自在,忙推了推江遇秋的胳膊,给公孙厌离解围。

    江遇秋满脸疲惫地坐在贵妃塌上。

    “殿下,为着荧星降祸,您需近日移居城郊别宫居住,”公孙厌离声音温和,青桃给他端上来一杯热茶,“不过殿下,您也不必太过担忧,下官会尽全力护您周全,不会让您出事的。”

    江遇秋冷眼瞧着这个恶鬼装模作样地演戏,反正不管他怎么劝,她就一句,“我不去!”

    赵郁雾行事没有章法,常有悖逆之举,这是众人都知道的,所以她拒绝公孙厌离移居别宫的提议也在情理之中,她来赵国顶替赵国明月公主的身份就是为了小鹊山的温泉。

    要是移居去城郊别宫,她那七七四十九天的打坐就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了,她当然要拒绝这件事。

    “殿下,您若是不去恐有性命之虞,”公孙厌离继续温和地说着。

    江遇秋轻笑一声,手扶着贵妃塌,“你在威胁本宫?”

    架子刚摆起来一秒,江遇秋看见公孙厌离的眸色冷了几分,她瞬间就怂了,“本宫,本宫的意思是说本宫暂时不想过去住。”

    “那依殿下的意思,是要何时移居别宫?”

    江遇秋查手指算了算,四十九天已经打坐了十天,还有三十九天,“一个半月,一个半月后本宫就会搬去城郊别宫。”

    “可是形势严峻,到那时移居别宫,怕是已经晚了……”

    公孙厌离话音刚落,突然有婢女进来禀报说,“韩家大小姐韩月宁要进宫来跟蒋妃娘娘住段时间,还有,还有御史大夫、仁亲王府的客卿都想见殿下一面。”

    江遇秋还没反应过来,又有婢女进来,“禀告殿下,三殿下差人过来吩咐说午后邀您去水亭一叙。”

    “三皇兄,见我做什么?”江遇秋睁大眼睛,起身走到那婢女面前。

    “据那位来传话的公公所说,似乎是想与您在水亭下棋,三殿下说您小时候最喜欢跟他对弈了,”婢女答道。

    赵郁雾是喜欢对弈,可她江遇秋却是一点也不会下棋啊!

    如今摆在江遇秋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呆在宫里每日饱受骚扰,甚至有被揭穿身份的危险,二是乖乖按照公孙厌离所说移居城郊别宫,等待引颈受戮。

    两条都是死路,区别就在于死谁手上。

    江遇秋越来越不明白公孙厌离了,他明明见自己第一面的时候就认出了她不是赵郁雾,可他并没将她驱逐出这个身体,反而还陪着她演戏。

    师父的回复还没到,江遇秋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装赵郁雾,但她江遇秋也是个有骨气的人,凭什么他让她去做什么,她就去啊。

    “公孙大人,本宫可不是……”话还没说完,青桃匆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江遇秋瞳孔放大,“你说她这就过来了?”

    “是,听说韩大小姐刚刚已经走到庆华殿门口了,”青桃冲她点了点头。

    江遇秋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轻语道:“公孙大人,本宫现在就要摆驾城郊别宫。”

    公孙厌离轻笑一声,刚想问她变脸为何如此之快,茶盏还没放下,就被她拽着胳膊跑出去了紫御殿,差点摔了个踉跄。

    “殿下,这边这边,”青桃在前面引路,江遇秋拉着公孙厌离的胳膊在后面跑。

    公孙厌离总觉得这幕似乎似曾相识,她拽着自己的胳膊飞奔,逃难一般。

    幸亏青桃警觉地早,他们幸运避过了韩月宁的人马,从大梁皇宫东边的安德门跑了出去,接驾的马车早就在宫门外准备好。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城郊别宫。

    鹤吾是当天夜里到的城郊别宫,此时江遇秋的东西也被从宫里运了出来,尤其是那盏骷髅花灯。

    “殿下,您要我现在过去吗?”鹤吾站在公孙厌离身旁,怀里抱着懒奴儿,抬头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别宫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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