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瑟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将这位陛下藏起来。
可能是因为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虽是帝王,却也是个女子。
一个女子夜闯男子寝居,总是不合规矩。
传出去有损陛下声誉。
苑瑟轻咳一声,看着正在点燃烛火的怀瑜,“有何事?”
怀瑜吹灭了手里的火引子,“自然是来看看主子的情况如何了。”他低头便看到了床榻下的杯子。
“主子是醒了之后自己倒水了吗?”
怀瑜蹲下身将杯子捡了起来,“您传唤怀瑜一声就好了。”
苑瑟笑了一声,“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下去吧,顺便把烛熄了。”
“嗯?”怀瑜不明所以的看着苑瑟,“可小人才刚点上......而且您病了,小人今夜还要陪您睡呢!”
苑瑟摆了摆手,“不用,我的身体没事,你下去吧。”
怀瑜皱眉,“主子......”
苑瑟抬手制止怀瑜的话,“若是有事我会传唤你。”
怀瑜思考了一会儿,“好吧,那小人就在门外,您有事的话便大声些叫小人就好了。”
苑瑟点头。
怀瑜吹灭了蜡烛,走出房间,顺便将门关好。
真是太奇怪了,以往主子生病,他是要彻夜在旁侍奉的。
是他做错了什么事,主子竟不让他侍奉在侧了?
还没等怀瑜细想,一道黑影出现在他的身后,以手化掌劈向他的脖颈。
怀瑜白眼一翻,整个人软绵绵的就倒了下去。
黑影拽着晕倒的怀瑜走向廊下的屋檐。
将人随手放在檐下,即刻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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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怀瑜走出去,苑瑟便掀开了锦被,想要走下床榻。
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他的手腕,“你做什么?”
苑瑟看着萧景娋,“不管是身份还是性别,臣与陛下共躺一张床榻,都是于理不合!”
萧景娋按住苑瑟,“这本是你的床榻,要下去也是孤下去。”
苑瑟皱眉,“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萧国的一切都是陛下的。”
“你倒是忠心。”萧景娋坐起身子与苑瑟平视,“既都是孤,那孤便让国师坐在此,国师要抗旨?”
苑瑟看了看床榻,“这,于礼不合。”
“谁能传出去?”萧景娋伸出食指朝上指了指,“孤此次出宫只带了南一,他若敢传出去,孤就杀了他!”
苑瑟皱眉,“陛下不要总把杀人挂在嘴边,这都是业障。”
萧景娋挑眉,将自己对面一脸正经的国师大人扑倒,“孤,从不怕业障。”
“国师大人这么担心孤做什么?那业障又不会跑到国师那边去。”
苑瑟偏过头,“陛下莫要如此。”
萧景娋笑了,“小死板,不逗你了。”
“孤听闻城外寺庙的六月雪已经是最后几天花期,马上就要谢了。”
“特来邀你同孤一同前去赏花。”
她看着苑瑟包扎好的脖颈,“也当做,孤送给国师大人的赔礼。”
苑瑟眼里闪过一丝迷惘,“陛下让一个被您弄伤的伤者,陪您赏花,当做伤后的赔礼?”
萧景娋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便宜你了。”
苑瑟一瞬间哽塞,无语的有点想笑,“能伴驾在侧,确实是臣的荣耀。”
“啧。”萧景娋有些嫌弃,“国师大人可真的不禁逗。”
“国师大人不缺金银,不缺财物,又心系百姓。”
“是以,孤的赔礼便是免费在萧国境内施粮一日。”
“不论老幼,一人一碗米,一户半袋面,国师觉得这个赔礼如何?”
只有在灾年的时候,朝廷才会下令开仓。
如今按照人头数发米,那国库又会减少一大笔。
苑瑟惊喜了一瞬便又是浓浓的担忧,“陛下此举,为何未同臣商议?”
萧景娋耸肩,“这有什么可商议的?是孤给国师的赔礼。国师不喜欢?”
不能说不喜欢。
苑瑟看着萧景娋,“如此大肆放粮,国库必定不安。”
萧景娋按住苑瑟的唇,“都说是孤给国师大人的赔礼,那必定是不能用国库的钱。”
“孤尚在蜀地时,留有不少小金库,那笔银子是从孤的私房钱里划走的。”
“此钱一出,孤的小金库可是见了底,日后可是要靠国师大人养活了。”
苑瑟的眼睛眨了眨,“您还有国库。”
“国库又不是孤一个人的。”萧景娋坐直身子。
“大臣,宫人,侍卫的俸禄,修缮,国事宴会,哪一样不花钱!”
“如今本就已经减少了赋税,国库里的钱还不知遇到灾年能不能撑过去,孤的小金库又拿去给国师赔罪。”
“孤哪里还有可以肆意花的钱!”
苑瑟也坐起身子,“臣知道了。”
萧景娋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光,“那,为了安慰孤的心,明日同孤出游?”
苑瑟犹豫再三,还是点了头。
“好!”萧景娋开心的点头,将脚上的锦缎靴子踢到床下,躺到了苑瑟的榻上,“睡吧!”
苑瑟惊恐的看着萧景娋,“陛下不回宫?”
“太麻烦了!”萧景娋扯住了苑瑟的衣带,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今日孤便在国师这宿下了,明日起来便出城赏花。”
“于,于礼不合!”苑瑟扯着萧景娋手里的衣带便要下榻。
萧景娋嘴角含笑,眼眸闭着,漫不经心的开口,“脚点地,南一就会动手杀了你那个叫怀瑜的小侍!”
苑瑟快要触及到脚榻的脚趾顿住,“陛下......”
萧景娋拍了拍空出的床榻,“躺下。”
苑瑟叹了口气,将未触及到脚榻的脚收了回来,“您毕竟是女子!”
萧景娋看着苑瑟的腰,“孤在蜀地时,没人敢给孤讲规矩。”
苑瑟察觉到身侧之人盯着自己,让他不自觉动了动腰,“在皇宫时,陛下也是学了的吧。”
“那些死板的,孤都没学。”萧景娋又打了个哈欠,“孤的母亲只教给了孤南疆的规矩。”
“随性而为、随心而动。”
“孤现在就要国师大人躺下,同孤一榻而眠。国师选,眠,还是不眠?”
“不躺,那就是国师府全府的性命。”
苑瑟叹了口气,躺在榻上,“陛下要一直用这些人的命来威胁臣吗?”
萧景娋单手撑着头,含笑看着苑瑟,“孤的手段,数不胜数。但大多都是来自南疆,有些残忍。”
“孤拿最简单的来威胁国师,已是仁慈至极!”
“况且,这个对国师大人很有用!”说完,她躺在了枕头的另一侧。
苑瑟呆愣的看着床板上方,“臣真不知陛下说的是真还是假。”
萧景娋说道,“其他的可能是假的,但有一句是真的。”
苑瑟好奇,“哪一句?”
萧景娋抬手覆在他的眼睛上,“自己猜,猜对了孤就告诉你!”
苑瑟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划过萧景娋的手掌心,“陛下说的话太多,臣怕是猜不到了。”
萧景娋觉得手心一痒,睁开了眼睛。
似是赌气般的说道,“那孤便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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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瑜第二天是被洒扫小厮叫醒的,他一脸懵的看着面前同样疑惑的洒扫小厮。
他怎么睡着了?
他想要站起,脖颈处一痛,让他立马呲牙皱眉,“嘶,好疼啊!”
洒扫小厮赶紧把他搀扶起来,“怀瑜哥,你这是昨日扭到脖子了?”
怀瑜捂着脖子站起,“不知道啊......”
这种疼痛像是被人痛击了一下。
怀瑜摆了摆手,“没事,你去干活吧,我该侍奉主子洗漱了。”
洒扫小厮点了点头,拿着扫把走开了。
怀瑜正要去厨房打水,就看到吴管家神色匆匆的从院外走了进来。
“吴管家?”怀瑜好奇道,“出什么事了?”
吴管家看了看院外,“宫里来人了!”
怀瑜皱眉往外看,“宫里?”
右栀和左桃两人各端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右栀掌事,左桃掌事?”怀瑜上前一拜,“可是为我家主子传诏?稍等,小人这就去叫醒主子!”
“不必了!”右栀出声,“我们是在等陛下!”
“陛下?”怀瑜挑眉,“陛下不是在宫里吗?”
左桃看着怀瑜不屑的笑了一下。
怀瑜不敢相信的转身去看自家主子寝室的门。
一道黑影从房檐上落下,淡定的走到左桃和右栀身前,“陛下还未醒。”
那黑衣侍卫腰间挂着一块黄金令牌。
这侍卫蒙着面,怀瑜不曾见过。
但那块金牌,怀瑜是在陛下夺位当日见过的。
这是陛下贴身护卫的金牌!
右栀和左桃点了点头,恭敬的站在了院子里。
怀瑜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左桃,又看向右栀,再看向那黑衣侍卫,然后看向同样惊讶的吴管家。
最后看向紧闭的房门。
完了!
我那冰清玉洁的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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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瑟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昏。
看着外面的阳光,他才发觉已经到了上朝的时间,赶紧翻身而起。
“做什么?”
脖颈下的手臂扣住他的肩。
苑瑟这才惊觉身后有人。
昨晚的事也依稀记了起来。
他微微偏头,试探的说道,“陛下?”
身后之人动了动,炙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耳垂上,微凉的柔软隔着包扎的布料贴在他的颈后。
“除了孤,国师大人还想着自己的床榻之上出现何人啊?”
苑瑟没有回答。
“孤奉劝国师大人。”萧景娋捏了捏苑瑟的下颌,“除了孤,没人能与国师大人一榻同眠。”
苑瑟皱眉,“陛下给臣下药了?”
他昨日根本就没想睡觉,可不知为何竟睡着了,还格外的沉。
萧景娋‘嗯’了一声,“孤怕国师大人太痛,便特意在来时在身上熏了些安神的香。”
苑瑟想要起身,“早朝要晚了。”
萧景娋回道,“孤已经让人通知了各位大臣,今日免了早朝。”
苑瑟皱眉,“陛下全然不顾自己的名声?”
“名声?”萧景娋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若孤要这虚名,国师大人可会将虎符交给孤?”
苑瑟也坐起身子,“那陛下可愿把出兵他国的理由告诉臣?”
萧景娋笑了一下,玉足点地,“看来,孤与国师达不成共识了。”
苑瑟皱眉看着萧景娋的背影,“进攻他国的理由,陛下为何不愿说。”
萧景娋走到房门前,“进攻他国,必须要一个理由吗?”
她素手打开门,看着院子里的人,“进来吧,为孤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