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一下午逢夕宁都心不在焉,一会儿冒出陈裕景的脸来,一会儿又是那则报道新闻。

    徐仄是《高层建筑结构课程》的主教授,也是建筑系的大佬。六十多岁,白发苍苍,老神在在,平日里上课就爱揪着逢夕宁问答。

    不为别的,就为逢夕宁曾经给了这老头子希望,又给了他失望。

    所以天天上课最爱问的就是“逢夕宁去哪儿了”、“逢夕宁作业交了吗”“逢夕宁你来回答这道问题”“逢夕宁这次为什么没考第一”。

    一道风荷载计算题,她三下两下就给算了出来,并且报了个数。

    答案正确,但徐老看她的目光,依旧不满意,是满满的遗憾和怜惜情。

    逢夕宁避开视线,已经在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了。

    趴在课桌上,精神却越难越集中,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握着笔在白纸上乱画,等到下课才发觉上面写满陈裕景的名字。

    冷不丁的立刻撕掉,把碎纸丢进垃圾桶里,她才恍过神来。

    难道,James说的都是真的?

    不夜城灯红酒绿,霓虹闪烁。

    来玩的多是年轻富二代。

    崔茜西一身银色亮片短裙,配橙色羽毛貂大衣,玩到一半接了个电话,说是许启辰书店兼职结束,在找她。

    顿时兴高彩烈的起身说再见。

    人群里突然有个人扔了个套给她,不偏不倚,刚好掉进她手包里。

    崔茜西拿出来看了一眼,又嫌弃般得给扔了回去。

    “拜托,我和我家许哥哥才不用这个,我们单纯的很。”许启辰清瘦隽秀,为人正直,性格对女生尤为尊重,和女生多说几句话脸都红。

    大家其实也知道,但就是想要调侃下Tracy大小姐,毕竟难得见到这么纯的男生出现在这个圈子里,跟个稀有品种似的。

    周围人起哄闹腾。

    崔茜西扔完,踩着高跟鞋,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笑容璀璨:“要真用,我家许哥哥才不会只用一个。低看我哥哥了啊,兄弟们。”

    这桌顿时炸了。

    “唔屌!许班长这么得劲儿的吗?”

    “溜到没边了”

    “许班长怕是以后吃不消了。”

    低音炮音乐轰隆,来回穿梭的性感佳人,让人眼花缭绕。

    逢夕宁安静的喝了一口酒。

    梁觉修见她情绪不怎么高,灭了嘴边的烟头,给她叉了块哈密瓜吃。

    “谢谢。”

    他大掌抬起,刚想摸摸她头,说声:“跟我还那么客气干嘛。”结果被逢夕宁巧妙的躲了过去。

    手在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梁觉修最后脸色不好的把手放了下来。

    祝凛把这一切收在眼底。

    这两人在圈子里算是默认的关系,情侣算不上,梁觉修喜欢逢夕宁多一点,表白梁觉修也不是没做过,逢夕宁那态度,明确拒绝了。但是让她出来玩儿,她也来。

    那时人人都当她害羞,要么年纪小,还不想谈;要么是还没喜欢上,在考察阶段。

    吃饭、玩耍、野营,大家心知肚明的把梁觉修旁边的位置让给她,用对待大嫂的态度优待她。

    可她永远都那样,不咸不淡,不冷不热。

    梁觉修冷了脸,见他在发怒边缘,逢夕宁又开始适时的懂事乖巧起来:“我想听你说说,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旁边的人在玩骰子,吵吵闹闹,气氛总算不那么冷。

    躬身喝了一口酒,梁觉修微仰头看着桌上,余光瞄她:“想某个没心没肺的人了呗。”

    “哦。”

    她就随口哦了一声,梁觉修更觉烦躁了,一把推她出去,不耐烦地指着刚空出来的舞台:“去去去,上去,唱首歌听听。”

    推她的力度不算小,知道梁觉修因为自己抵抗他亲近的动作而生了气。

    她低头抿了抿唇:“行,你想听什么?”

    “我爱听什么你不知道,能不能上点心。”梁觉修声音高了些,从下往上,怒视着她。

    逢夕宁也不再说什么,捂着裙口,直接上了台。

    她穿黑色吊带,上面坠着宝蓝色蝴蝶图案,胸口是黑纱薄蝉,做了两层处理,裹着雪软,腰臀比诱人于无形,每走动一次,都让人垂涎欲滴。

    逢夕宁先是和乐队交流了下,朝着灯光比了个OK,光亮垂暗,五光十色瞬间变成单调的雾霾黑。

    一束光线就那么直直打在她的身上,晕着她身形发出朦胧的洁白。

    黑发及腰,头发做了波浪处理,眼线勾尾,配上她爱唱的爵士调曲。

    如一杯低浓度慢慢在嘴里晕开的酒,醉的在场的男生们纷纷都渐渐迷了眼。

    她性格本就辛辣,脸又妖冶,只是年岁还青涩,天真和妩媚同时交织,出现在一个女孩儿身上的时候,谁能忍?

    梁觉修让人重新点了根烟,腿微敞,手大喇喇的放在沙发椅背上。白雾晕绕,让他痴迷的眼,也慢慢散了光。

    她不爱自己。

    也不喜欢自己。

    自己比谁都清楚。

    还能跟在身边,不过就是逢家那不靠谱的爹,需要巴结他家而已。

    要不是梁公子这身份,她怕是早一巴掌踹自己脸上,好让自己滚远了些。

    她今年大三,身边那些不自量力的男的,他私底下早就处理警告过。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早就在她身上打了个梁觉修的标签。

    然而逢夕宁在他身边,总跟个没情绪的木偶似的。

    他哄着耐心等着,碰也不敢碰,动也不敢动,没名没分的这段关系,他图什么呀。不就图一个有朝一日,她能爱上自己。

    歌唱完了,逢夕宁看他脸色稍微好点,有些战战兢兢的回来坐下。

    “夕宁来,口渴了吧,喝点酒润润嗓子。”祝凛过来打破僵局,递给她一杯东西。

    “我不喝酒。”她摆手婉拒。

    自己不胜酒力,烈酒基本一杯就倒。还容易上脸。出来玩儿基本都是喝果汁。

    “低浓度的,你尝尝,前面都没啥味儿。”祝凛笑着解释道。见梁觉修没怎么反对,便继续忽悠她。

    怕惹梁觉修再次不开心,逢夕宁接过,浅尝了一口,是没啥味儿,还甜甜的,这才放心捧着喝。

    真心话大冒险玩完,梁觉修见她有些倦了,抬手示意大家先停下,低头和她耳语商量:“去我公寓睡一觉,今晚别回去了。”

    “不去。”

    “听话,我不碰你。你家离这儿远,你也懒得跑。”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

    “梁觉修,我说不去。你听不到吗?”她是真的说累了。

    要自己来不夜城陪他,她来了。

    要自己上去唱他想听的,自己也唱了。

    现在要自己回他公寓睡觉,哪怕不碰自己,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不是。

    更何况,内心一股火热在逐渐灼烧,扰得她挠心挠肺。她分不清是被梁觉修气的,还是自己热的,总之那股燥热蠢蠢欲动,直冒脑门。

    清醒的时候她尚且能克制,等到昏头上脑,她那股不安分、叛逆的劲儿就直接涌了上来。

    什么梁少爷好好捧着,爸爸谈生意时也好方便些。

    什么你梁伯父和梁伯母对你也不错,你就是烧了高香也再找不到第二家。

    逢山以前交代她的话,就像是紧箍咒,把她脑瓜仁箍得一阵一阵疼。

    刻意恭维和隐忍,通通都抛至脑后。

    “啪”地一声,杯子在地上碎成渣。

    人群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一声都不敢吭。

    梁少爷终究是发了脾气。

    玻璃飞溅,好几片划过她的小腿,顿时红痕浮现。

    梁觉修怒不可遏,一是她当着众人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了自己的面。

    二是她老是顶着张假惺惺的脸,自己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滚!”他扬手。

    顿了片刻。

    “滚就滚。”她嚅喏说道。

    委屈兮兮的站起,逢夕宁红着眼睛拿了包就往外走去。

    祝凛放完水回来,抖得打了个寒噤。

    见座位上几个服务生在拿扫帚打扫碎片,经理在一旁客气小心赔罪,总体气氛洋溢着尴尬和压抑。

    “怎么了这是,我就是上个洗手间的功夫,发生什么事了?”祝凛干巴巴的笑着问。

    一同来的朋友在他耳边快速讲了个前因后果,祝凛看着窝在沙发里生人勿进的梁觉修,一下子脸色巨变,瞬间觉得下一秒自己会身首异处——

    “哥,我完了!我彻底完了!”

    ……

    不夜城三教九流汇集之地。

    这里不分阶层,玩的开,玩的嗨是终极造诣。消费从低到高,也就造就了什么人都有。

    路边穿着暴露的男男女女,鬼吼鬼叫,三三两两。

    逢夕宁双手拢在胸前抱住自己,推开酒吧的后门,玻璃门吱啦两声,开了又关,她单薄的身影,逐渐朝后巷走去。

    挑的安静地,沿着记忆力的路线往学校的方向走。

    学校的住宿可以根据缴费高低挑,她和崔茜西选的两人间,早就申请搬到了一起。

    平日里鲜少住,主要是学校一视同仁的铁架子床,让她俩都硌得骨头慌。

    临到逢考,或者实验周,实在顶不住熬夜后的疲倦,才会去偶尔休息下。

    她没心情回逢家,估摸着一回就是被逢浅月问这儿问那儿的,无一例外主题肯定是违着梁觉修绕。

    护城河波光粼粼,路灯倒映涟漪荡漾。

    她走着走着,觉得心里那股燥热劲更难熬的了。

    夜晚凄凉的风,把她身形吹的更纤细。

    路边有小卖部卖烟的,她驻足看了一会儿,几缕柔发拂过鼻尖,逢夕宁还是决定放过自己,这种东西少沾为好。

    等到绕过路灯转角,她停下,实打实的敲了敲小脑袋,一下慌了神,这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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