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陈校长道歉之前，莫墨还安慰自己说，这是技术性调整。只要玉蚕还没碎，她就还有机会。

    可随着事件的发酵，声援赵若言的声音，比当时送陈导入狱时，还要声势浩大。

    那时候，赵若言只是一名寂寂无名的女大学生，没粉丝，也没有任何根基。

    加上没多久，她就被封杀了。等风波过了后，谁还记得她？

    本应如此下去，可莫墨何曾想到，这个人居然靠写剧本，杀出了另一条路。

    她不仅借此搭上了各种大腿，还凭借着本不属于她的角色，一夜爆红。

    她现在积累的一切就仿佛一滴滚烫的油，只要她以前的事被翻出来，那肯定会炸开锅。

    她的朋友们会帮衬她，她的粉丝也会为她声讨不公，事态只要越演越烈，她的知名度就会越来越高。

    最后，不出她所料，陈校长迫于压力，只能拉下老脸道歉。

    虽然这些，莫墨都猜到了，但她唯一没猜到的是，林总的秘书专门打电话给她，告诉她电影女主的角色要换人，换成风头正劲的赵若言。

    并且他们已经连夜把海报做出来，就是想借现在的风浪，把电影的热度炒到尖尖上。

    嘣——

    莫墨亲眼看着玉蚕碎成渣渣。

    她辛苦偷来的气运，随着那个换角电话的结束，而变成一道青烟，完全消散在空气中。

    她彻底输了。

    可她也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倒霉的日子。

    那位卖玉蚕的老婆婆曾经给莫墨批过命，她说她的祖上做过罪大恶极的事情，祸及子孙，所以莫墨这辈子才这么倒霉，而且他们家的人普遍活不过三十岁。

    祖上缺德，凭什么要惩罚我？！

    这是莫墨当时唯一的想法，她扪心自问，她从小到大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

    在这之前，她也是真心对待赵若言，从来没想过要害她。

    但是这么多年来，她的善良换来了什么？

    还不照样倒霉，照样被人批命说活不过三十岁。

    可是她想活下去啊，所以她要借助玉蚕的力量。

    哪怕要寄生在别人的气运上。

    莫墨垂眸看着手里的玉蚕，只觉得自己跟这种寄生在别的生命体的虫子，真是一模一样。

    然而，如今能让她保命的玉蚕已经碎了。

    很快，她就会打回原形，她辛苦经营的一切也会被与生俱来的霉运粉碎。

    尽管希望破碎，她却连绝望都感受不到。

    虚无心情，只剩下无尽的恨意。

    一起死吧！

    *

    李银湾其实想不明白。

    莫墨就算恨极了她，也不至于在到处是监控的小区里蹲点杀她吧。

    把她哄骗到没有人的烂尾楼，再下手不是更有利吗？

    思来想去，李银湾只想到一个理由。

    她疯了。

    她已经没办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判断事情，只想用最直接的办法宣泄仇恨。

    可尽管如此，命运女神这次却没有站在她那边。

    医生说赵若言的心脏位置长歪了一点，所以莫墨的刀没有刺中心脏。

    又幸好送医及时，这才没出事。

    说起来也神奇，把她送到医院的竟然是纪家的人。

    确切来说，是纪老头的人。

    原来，她一直被人盯着，只是纪老头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已经懒得想了。

    她很累，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她似乎看到纪枫满眼悔恨地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许久过去，他还紧绷着脸，太阳穴上的青筋一直跳动，他满腔的盛怒最后全转移到，身后那位跟他长得七八分像的老人身上。

    纪枫狠狠揪住老人的衣领，沉声道：“是不是你做的？你答应过我不会动她……”

    老人不怒不惧，嗤笑道：“这段时间，我是这么教你的？你能不能动动脑子？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她要是真死了，你才该高兴，没有她，你不就自由了？”

    纪枫一顿，五指稍一放松，老人便挣开了他的手，他从容地一整衣领，又道：“要不是我的人发现及时，她还有命躺在这里？”

    “我当时应该送她回去……”纪枫在床沿上垂着头，他的额头都快枕在李银湾的被褥上。

    “你有时间在这里后悔，还不如把凶手找出来。”

    “人已经送警察局了，是她的舍友。”

    是啊，哪里到处是监控，加上以纪枫的财力人力，无需半天，莫墨就被抓了。

    据说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问，而且丝毫没有反省。

    警方打算以故意杀人未遂罪，起诉她。

    因为做了这种恶行，她的粉丝都直呼塌房，大家连夜摘掉粉籍。

    一些原本跟她签订了合作关系的代言，广告，还有电影都纷纷主动解约。那天价般的赔偿金，墨墨就算把房产都卖了也还不起。

    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除了纪枫，要数来的最多的，便是凌应晨。

    他每次都抓住她的手，一会儿乞求她赶紧醒来，一会儿说闲话。

    比如说她的粉丝都很担心她，探病送的东西都快把房间挤爆了，后来医生就不让他们来了。他希望熟人的声音能刺激她的神经，让她赶快醒来。

    凌应晨很多时候是一个人来，而且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一看就是赶完通告就跑来。

    李银湾很想跟他说要多休息，不要每天跑来看她，但是她浑身使不上力气。

    还有李漫歌，每次过来都憋着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银湾已经没救了。

    她有时候刚把眼泪憋回去，就开始跟她宣战，说自己的演技总有一天会超过她，让她要是知道怕了就赶紧起来。

    李银湾还没给她反应，她自己说着说着又哭了。

    凌应曦偶尔也会来看望她，她好像还带了鲜花和果篮。她说言叶舟就在外面，但想着你不喜欢，就没进来了。

    呵，那家伙总算有点自知之明了。

    赵父赵弟也来过，但李银湾觉得他们只是想看看吃绝户的机会有多大。

    医生跟他们说，病人情况很稳定后，他们就没再来过了。

    *

    在医院里精养了大半个月，李银湾终于可以出院了。

    大家这么担心她，她要是再不好起来，怎么对得起他们。

    李银湾本打算自己办出院，可没想到凌应晨坚持要帮她忙前忙后。

    一开始，李银湾还觉得没必要，可到了楼下，看到一大片粉丝在等她出院的时候。她有些愣神，毕竟她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凌应晨倒是熟门熟路地帮她挡着那些粉丝，还说她刚病好，精神不佳，让大家见谅。

    李银湾一脸懵逼地收着粉丝递过来的花束，她一边道谢，一边跟着凌应晨上了车。

    “你这么张扬，不怕我们被炒绯闻吗？”李银湾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怕什么，剧组还恨不得我们炒绯闻呢，这样剧的热度就更大了。”

    “你不怕你的唯粉闹啊？”李银湾把目光看向前面车座的经纪人和助理，又问：“你们也不管管他？”

    凌应晨抢答：“我姐都没反对。再说，我也从来没有贴过‘单身人设’的标签啊。”

    也对，他一直走实力派路线，而不是偶像派。

    幸好，凌应晨的粉丝都比较理智，这事后也没闹出什么奇怪的热搜。

    正如凌应晨所说，他送李银湾出院的事上了热搜，这让他们剧里的CP热度更炸了。

    有人还怀疑他们现实是一对，只是没公开。

    剧方则想着要不要借着热度，马上出个续作，类似双方转世后的故事。

    李银湾听罢，只觉得有些逗，但同时也表明不会参与续集创作。

    理由也还是她跟纪枫说的那样，尽管她心意已决，但还是让人扼腕叹息。

    尤其是凌应晨，他始终不认为她会因为演绎事业，放弃创作。

    他见过她创作时候的样子，那就像鸟儿在天空中翱翔——自由，纯粹，享受。

    凌应晨不理解：“这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你不是很喜欢吗？”

    “再喜欢也有结束的那天。”李银湾耸了耸肩，却是一派不以为然：“难道我要把电脑带进棺材？”

    后面一句，把凌应晨的经纪人和助理逗笑了。

    凌应晨正想在劝劝，结果车子停下来了。

    “凌哥，到家了。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车门一打开，李银湾便提着行李箱下车去了。

    “你伤还没好，我来帮你吧。”

    李银湾看了一眼经纪人为难的眼神，便拒绝道：“不用啦，这才几步路，你还要赶通告吧，别耽误了。”

    经纪人感激地看了一眼李银湾，连忙帮腔道：“对啊，凌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好吧。”

    李银湾朝凌应晨挥挥手：“再见。”

    说完，她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朝家门口走去。

    凌应晨从车窗里若有所思地盯着李银湾离去的背影，只觉哪里不对劲。

    她好像从来没跟他这么正式地道别过。

    ……

    李银湾看着手机里的心愿进度条，进度已经100%，微微一笑，是时候交棒了。

    但是在这之前，她想去见莫墨最后一面。

    *

    李银湾在监狱探视室看到莫墨的时候，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她真的不太正常。

    只见眼前的人，头发凌乱，没有了昔日朝气，目光也无法聚焦在一处。她似乎也不认得李银湾。

    两人见面，没有任何硝烟，只有沉默地观察。

    警察说要进一步给她做精神鉴定，才能定罪。

    死，不过是瞬间的事，而活受罪，才是最好的报应。

    看到自己想看的事后，李银湾不紧不慢地站起：“我走了，永别了。”

    她俯视莫墨，语气满是警告：“你最好别是装的，也别想再害赵若言，否则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我一定会来阻止你。”

    这句话仿佛一根银针，猛地扎进了莫墨的神经。

    她一片混乱的大脑里，忽然快速飞过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看到街上有一名从未见过的女生，而她脖子上挂着的玉蚕却一直念叨着：杀了她，不然后悔的是你。

    于是乎，她鬼使神推地把那名女生推出了马路，那名女生迎面被车撞飞，当场丧命。

    玉蚕又道：放心，我会保护好你，没有人知道是你杀的。

    莫墨双手抓着头，紧缩的眼瞳疯狂颤抖。

    是她！是那个人，她来了索命了！

    “啊！！”

    李银湾走到门口的时候，只听到探视室里面传出一片混乱。警察们手忙脚乱地按着莫墨，一会儿说她发病了，一会儿说别让她咬舌头。

    李银湾对之，报以冷笑。

    *

    李银湾回到家里后，便像平常那样，把房子的卫生打扫干净，然后洗完澡，躺床上去。

    总不能让赵若言回到一个脏兮兮的家吧。

    等一切准备好后，李银湾打开了app，点击了心愿进度条下的“完成”按钮。

    随后，一股倦意忽然席卷而来，她再次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