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言总觉得自己沉睡了很久很久。
她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日子。
但在这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痛苦，赵若言甚至觉得有几分轻松自在。
她虽然有意识，但只觉得身体无比沉重，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而她的脑海仿佛一盏走马灯，在不停地转啊转。
走马灯里的画面，除了她自己，还有一个人，那正是李银湾。
起初，赵若言只当这个人是班里的小透明，她不爱跟班里的同学说话，同学们大多也懒得搭理她。
所幸她的学习成绩是全班第一，所以班里那些不学无术的家伙，也没有为难过她。
大家都说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就烦。
但赵若言觉得不是这样的。
因为有一次，她课上有听不懂的地方，以致于作业不会做。她本可以问其他学习好的同学，但因为对李银湾很好奇，所以壮着胆子去问她。
那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跟她交流，她刘海很长，几乎完全挡住了眼睛，赵若言看不清她的表情。
本以为是很难相处的人，结果她竟然有问必答，而且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她明明是很温柔的人呢，可大家都误会了。
正是从这一刻起，赵若言决定，一定要跟她成为朋友。
后来两人熟悉后，赵若言便送了她一个白桔梗发卡，劝她要把刘海夹起来，还故作玄乎地说，如果刘海把印堂挡住，这辈子就没办法暴富了。
一直拒绝的李银湾闻言，顿时一脸认真地乖乖把刘海夹了起来。
这不，一张像瓷娃娃一般的美人脸，赫然出现在赵若言面前。
赵若言捶胸顿足，直呼可惜，她应该一早就让这家伙把刘海夹起来。
……
赵若言一遍又一遍观赏着这些美好的回忆，尽管她双眼紧闭，但嘴角却在愉悦地勾起。
忽然间，记忆中，李银湾的脸变得一片漆黑。就像照片上的人脸，被人用油性笔涂黑了一般。
赵若言猛地一惊，正当她要伸手过去时，李银湾的身影当场蒸发，就像完全没有出现过一样。
四周的景物也霎时间，变成了某一个剧组。
一些不知道从哪而来的记忆，忽地强塞进赵若言的脑海之中。
那记忆里面的人还是她自己。
此时，她在拍摄一名为《箱庭》的剧集。在这过程中，她的演技被众人认可，她还一次次拒绝了曾经极其爱慕的言叶舟。
不仅如此，她还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她甚至写起了网文和剧本，还赚了很多钱。
可这根本不是她擅长的事啊，擅长写故事的人是李银湾才对。
对了，银湾呢？
赵若言来来回回，左看右看，压根没找到这个人。
尽管她在努力回想起有关李银湾的事，然而可悲的是，却连她的模样也渐渐变得模糊……
*
莫墨觉得自己还没输。
撇开林总的电影先不说，现在这部剧，她不也还有机会，她演的可是女主角。
这大概率能跟男主凌应晨炒CP，蹭蹭他的流量。不但能让自己人气上升，也能提高曝光率。
只要她身上有好事发生，就算没有偷到新的气运，也能止损，不让玉蚕继续崩裂。
反正，只要赵若言人还在，尤其还在这个圈子，她以后有得是机会偷气运。
给自己鼓励完后，莫墨才总算安心了一些。
另一边，由于李银湾刚才试戏的片段效果极好，还激发了方导的灵感，所以他打算打铁趁热，顺势让李银湾继续刚才那段戏。
不过这一次可不是她的独角戏了，而是跟凌应晨的对手戏。
这一场戏，主要是讲男主教女配拉小提琴，戏的重点在于，两个角色之间那若隐若现的情愫。
两人都乖巧地站在一起，听着方导的指导。
尽管李银湾之前的表演已经深得方导的心，但是她也没有自傲，还是认真地听着方导的教导。
反观凌应晨，他的耳朵虽然听着方导的话，可眼睛却一直看着李银湾。脸上还有一丝几不可擦的傻笑。
他一想到可以跟她对戏，心里就乐呵呵的。
不过等一开拍，凌应晨也就摒弃了杂念，马上进入了状态，一如他平日那样。
他们靠得极近，凌应晨那温暖的胸膛几乎贴在李银湾的后背。
四周的空气，顿时染上凌应晨身上那清爽的气味。
他炙热的呼吸，不紧不慢地轻喷在李银湾的耳背，让她只觉发痒。
也许因为平日里，凌应晨总像一个心思单纯的大小孩，以致于李银湾很多时候，并没有把他当成一名异性看待。
直到现在，她才深刻意识到，她身后那拥有着结实胸膛之人，是一个男人。
要不是已经开拍了，李银湾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好不容易挣来了机会，她却为这些可有可无的事分了神，简直太不应该了。
万一害凌应晨要NG，那就更罪加一等。
李银湾只顾着强自集中精神，却不知道，凌应晨早在握住她握琴弓的手时，躁红了耳朵。
他以为自己能摒弃杂念，谁知道，他想着想着，竟然走神了。
因为他霍然想起自己的梦境，想起梦境里的那名女孩，也曾经跟他这样亲密接触过。
不过两人是在玩摔跤游戏，而凌应晨每次都会把零食输光光，最后只能忿忿地看着女孩大快朵颐。
那女孩的手十分纤细，就像赵若言的手一般，只不过后者属于等比例放大。
凌应晨这会儿才发现，原来她这双能写出精彩故事的手，是这般纤细。
她当真不是梦里的那位女孩吗？
如果不是，那她们为什么各方面都这么像呢？
凌应晨胡思乱想间，不禁紧了紧手，关心道：“你的手好冷啊。”
他话音刚落，便狠狠一怔，同样被怔住的还有李银湾。
因为他说的这句话并不是剧本里的台词。
而是他作为凌应晨对李银湾，有感而发的关心。
手冷当然是因为刚刚拿过冰奶茶。
可这话自然不适合现在说，幸亏李银湾反应够快。她在方导感觉不对之前，便做出了即兴的补救。
她眼神依旧无光，也没有波澜，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主人不必在意，为了提高抗毒性，我从小就要适量服毒，后来便落下了体寒的毛病。”
方导的神色渐渐放松下来，寻思着这段即兴表演，也不错。
凌应晨连忙接戏，内心又是愧疚，又是佩服李银湾的脑速。
不过这点差错，像是一个耳光，让凌应晨彻底清醒。
因此，他后续也没再出过这种错误了。
几个小时下来，这段戏总算拍完了。
凌应晨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李银湾，不过李银湾没往其他方面想，而是在心算自己的戏份还有多少，以便把工作安排好。
其实她的戏份并不多。
等把李漫歌已经拍了的戏补拍完后，李银湾就只剩下最后的杀青戏了。
加上名气没有莫墨大，所以她估摸着明天也是在剧组陪跑的一天。
李银湾正想着明天能挤出时间来写电影剧本，却见方导朝她招了招手。
她刚一过去，就听到方导说：“明天你把最后一场戏先拍了。”
“什么？！”
李银湾还没回答，莫墨却先傻眼了。
她今天被晾了大半天，本就很不爽了。这会儿一听到方导这么说，顿时炸裂。
她顾不得形象，上去质问方导，虽说是质问，但那语气倒怂得狠，这跟李漫歌比起来，可真是少了几万瓦火力。
“方导你之前不是说，明天先拍我和男主角的戏份吗？我日程都排好啦。”
要她堂堂女主，给一个戏份不多女配让步？
这合理吗？！
方导横着食指在鼻子下来回擦了几下，忽然想起什么，便道：“嘶，我记得你跟我说，明天要跑代言来着？只不过当时想先拍你和晨晨的戏，所以让你把日程调一调。”
“对啊！”莫墨只觉谢天谢地，得亏方导想起了这事了，这可不是她无理取闹，是他自己要求的。
“那不就正好了，你明天先去跑代言通告，我先把小赵和晨晨的戏拍了。”
“啊？！”
“别啊了，就这么定了，我忽然对他们的戏份很有灵感，创作这种事就要打铁趁热，才能把最完美的作品呈现出来。”
莫墨真恨不得把这个一时一个样的混蛋导演，揍一顿！
她已经跟代言方盖调过一次日程，如果再调，恐怕会让代言方不满。
所以莫墨明天只能在剧组再陪跑一天。
她再看李银湾嘚瑟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的炸弹。
可她再愤怒又如何？也只能忍着。
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就是了。
李银湾在一旁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莫墨带着浓浓的怨气离开片场，李银湾才忍不住笑出声。
活该啊。
*
“你看你看，这简直是世界名画啊。”
工作人员甲正拿着刚才用手机拍的视频，跟工作人员乙激动地分享。
视频里的内容，正是刚才凌应晨和李银湾那段戏。
男主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看着女配的脸庞。
而女配神色冷艳，但姿态优雅，宛如一只黑天鹅般。
“这要不是因为是戏，我还以为凌哥喜欢小赵了，这眼神，这表情……啧啧。”工作人员乙啧啧称奇。
“是吧是吧，他们演得可真好，方导拍摄的氛围把握也很好。”
“这不是废话吗？也不看这是什么阵容……额，虽然小赵名气不大，但演技真的绝了。”
“就是啊，那天煞的陈老头，居然为了一己私利，把人家封杀了，真不是人……”
“嘘！作死啊？等下被别人听到了传出去，你还想不想在这圈子混了？”
“得了得了。”工作人员甲随便应付几句，可见她没把心思放在这事上，而是专注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工作人员乙：“你干什么啊？等会儿，你别乱传啊……”
“我可不是乱传，是方导让我拍些花絮，发到官博上预热的。这段戏拍得这么好，正好可以发上去。”
本来的出发点是好，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花絮把李漫歌的粉丝都得罪了。
不过几分钟，这条花絮底下，全是李漫歌粉丝的质问和唾骂。
“我家漫漫呢？不是官宣她演女兵器吗？”
“这女的谁啊？她凭什么抢走了漫漫的角色？肯定有黑幕！”
“什么垃圾电视剧啊！无缘无故换走了漫漫，害我白期待一场，赶紧凉吧！”
“坚决抵制！！”
这事顿时在剧里炸开了锅。
工作人员乙火急火燎地把那条花絮删掉。
然而李漫歌的粉丝早就保存好了视频，就等着官方心虚删博的时候，他们还有“证据”，继续开喷。
方导头疼极了，不禁怀疑这剧组是不是被诅咒了，怎么破事一件接一件。
工作人员乙更是无妄之灾，本是领命行事。
结果现在出事了只能出来背锅，当场被方导和副导演狠狠训斥了一番。骂完后，还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想如何公关。
这事的闹得越大，剧方一众的头就越大。
但是，除了莫墨。
她饶有兴味地把每条恶评都看了一遍。
真是大快人心。
赵若言，这回轮到你的霉运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