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叶舟沉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李银湾认真道：“跟你无关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既冷又诡异，令沐枫和凌应曦都感到摸不着头脑。
原来他们认识？
李银湾自然没打算理会言叶舟，但对于大制片凌应曦，她却觉得有必要让对方留下点印象，她想为赵若言的演艺生涯铺路。
于是，她一秒变脸，惊喜地说道：“咦？您不是凌大制片吗？”
凌应曦对她没什么印象：“你是……？”
李银湾礼貌地笑道：“您可能不记得我，我在您的《箱庭》里面饰演女三号。”
她这么一说，凌应曦倒有点印象了，但不是因为她饰演的角色。
《箱庭》刚开拍那会儿，她去过一次剧组，当时被这个女生热情追求言叶舟的行为给惊到。
惊讶之余还有些“佩服”她的勇气，像她这种家世普通，毫无特别的女生，居然觉得自己可以跨越阶层追到言叶舟？
虽然她看不上这种上位的行为，但她并不讨厌有野心的女人。
凌应曦没说什么，只礼貌地点了点头：“你好。”
两个女生说话多久，言叶舟的视线就有多久没有离开过李银湾。
纵然他的白月光就在身旁，但他还是想跟李银湾再说些什么，哪怕只是一句话。只是，对方却从头到尾，一眼都没看过他。
言叶舟眼中掠过的各种复杂情绪，都被对面的沐枫看在眼里。
他因此更加肯定，这两人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事。
但是，李银湾却完全没跟他提过。
忽然间，沐枫觉得了两人之间隔了一层薄膜，让他感到无力和疏远，他对她的事简直一无所知。
不过不管怎样，他实在不喜欢对面那个男人看李银湾的眼神。
沐枫忽然一只手搂住了李银湾的肩膀，他动作很轻，生怕再稍一用力就会被对方嫌弃。
不只是李银湾，连言叶舟也顿时懵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顿时烧作一团，变成了妒火。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要忙！”沐枫理直气壮地看向李银湾。
“嗯。”李银湾瞄了沐枫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倒也没觉得反感。
她只觉得这人估计快饿扁了，所以不想再呆下去了。
李银湾跟凌应曦礼貌道别后，就被有些不耐烦的沐枫带出饭店。
言叶舟自然垂下的双拳暗暗攥紧，炙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李银湾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凌应曦饶有兴味道：“你好像很在意她啊？”
这一句像当头棒喝一般，敲醒了言叶舟，他如大梦初醒似的想起了身旁的凌应曦。
“你想多了。”
凌应曦没再多说什么，两人跟着侍应的引领，进了预订好的VIP包间。
她直接进入正题跟言叶舟讨论话剧本孵化计划，简单来说，就是打算对外搞一场命题作文比赛。
虽然优胜者奖励丰厚，但对于两家公司来说，用这个方式开发优秀的影视作品的成本，会比找知名编剧创作要低一些。而且他们还能在这个过程中，物色新晋的创作人才，为双方的公司注入新血。
对此，凌应曦已经做好了前期策划，还筛选了好几个作品命题，以供讨论。
然而，言叶舟却心不在焉。凌应曦叫了他好几声后，他才回过神来，但却一问三不知，一看就知道他刚才压根没在听。
凌应曦从鼻中哼出一声，然后抱着臂往椅背上一靠，不满道：“没想到那么普通的女孩，也会让你这样在意……”
“别这么说她！”言叶舟猛地大声喝止，直接把凌应曦吓呆了。她认识了他这么多年，他从未试过为了别的女生这么大声跟她说话。
凌应曦沉默了半晌后，不怒不急地起身要走，临走前冷静地说道：“我看你今天的状态不适合谈合作，我们改天再约。”
言叶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挽留凌应曦。
他一想到赵若言那冰冷的眼神，还有那个搂住她的肩膀的男人，就觉得烦躁得无法自控。
*
“你认识那个男的？”
沐枫内心挣扎了很久，最终忍不住问道。
李银湾顿了顿，转头看向他：“嗯。”
沐枫试探地问：“同系的同学吗？”
“过客而已。”
啊？
可他看她的眼神，明明不只是过客那么简单。
沐枫等了一会儿，确定李银湾没打算继续讲下去后，便没有追问了。
她还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
不过，当李银湾说起这个男人的事时，她的双眸中没有一丝感情起伏。
因此，沐枫至少可以确定，不管怎样，那个男人的事这对于她来说，都不值一提。
沐枫忽然觉得心情轻松了一些。
“我们现在去哪吃？”
“也是附近啦，不过要走一段路，你以为我乱走啊？”
李银湾诚实地点了点头。
沐枫：……
“我跟你说，这附近的店我跟阿凌早就吃了个遍，哪里有好吃，吃什么菜式，怎么吃最地道，我都熟得不能再熟。你就带好你的钱包，安心跟我走就对了。”
“记仇”的沐枫想捉弄李银湾一下，以报刚才被当路痴的仇，于是故意笑道：“为了吃你这一顿，我特地早午餐都不吃，你待会儿可别没钱买单，到时就得在店里刷盘子了。”
李银湾忽然露出了心痛的神情，眼睛的光彩一下子没了，她失望道：“我原本以为你为人大方得体，有分寸懂客气的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啊啊，我跟你开玩笑……”沐枫急了。
“噗……”李银湾不禁笑出声：“我逗你玩的，我演技还可以吧？”
沐枫：……
他额头的青筋不满地跳了跳。
想耍人的人却被对方反将一军！
李银湾浅笑着摇了摇手机，无所谓道：“说了请你，当然是随便你吃。放心吧，我给得起。”
“你最好是！！”
沐枫像赌气的小孩一样，气哼哼地大步走向前。
李银湾耸了耸肩，信步跟上。
两人大约走了二十来分钟，终于到了一家私房菜饭馆。
虽然沐枫扬言要吃穷李银湾，但是他点菜的时候还是很照顾她的钱包。
酒足饭饱后，沐枫看着时间还早，索性问李银湾要不要看他其余两个脚本，因为他想尽快把脚本改好，然后出发去取材。
李银湾自然同意，她晚上也没什么事。
只不过，两人隔着张桌子一起看笔记本电脑，实在难受。
最后，李银湾觉得脖子实在遭罪，便提议道：“我坐过来吧。”
奈何相邻的座位也隔得比较开，而且沐枫的电脑屏幕不大，脚本的字体又小，李银湾看得眼睛生疼。
她索性把椅子挪近，两人的距离一下缩短了。
沐枫从未跟李银湾贴得这么近，两人的手臂几乎碰在一起，对方的体温，对方头发上的洗发精香气，他都真切地感受、闻到。
他真想把自己的心脏打包塞进什么箱子里，然后再封上几层封条，这样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他此刻的心跳有多快。
相反，李银湾只专注地看脚本，脑里全是有关脚本的建议还有修改方案。
李银湾好几次用鼠标框出脚本的问题，但沐枫总是听着听着，又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回到李银湾的侧脸上。
后来，他甚至一手托着腮，直勾勾地盯着她。
直到对方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跟他的眼神对上，沐枫才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
李银湾不疑有他，严厉道：“看我干什么？看屏幕！”
“是！”
沐枫像上课开小差被班主任捉到的小学生一样，立马抬头挺胸坐直，乖巧地盯着屏幕，不敢再造次。
等李银湾把脚本的问题都和沐枫过了一遍，沐枫终于大大地松了口气。
“怎么了？”李银湾见沐枫一脸疲倦的样子，有些不解。
“跟你一起看电子文档，对我心脏不好……”
嗯？
难道是自己刚才太严厉了吗？李银湾忍不住开始反省。
也许她应该温柔一点，对方虽然是求学，但也是甲方，她是不是不该凶人家？
沐枫不知道她所想，只暗自努力地平抚好自己燥动的心情。
不过这次是最后的脚本指导了，一想到这里，沐枫忽然感到一丝失落。
两人的交集本来只源于这层雇佣关系，当他们之间的合作结束后，他还能用什么理由找她呢？
她总是给人一种距离感。
会不会在她心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呢？
“你后天有空吗？”
李银湾平静地发问，如一把利箭直接击穿了沐枫的胡思乱想。
他上一秒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内心却无尽的狂喜。
为了掩饰内心的波动，沐枫却故意装出戏谑的模样，问道：“干嘛？你想约我啊。”
“是啊。”
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沐枫反而有点懵。
只可惜，沐枫没空。他无奈地挠了挠头发：“可我明天就要去B市啦，后天还没回来，要不改期？”
李银湾并无太多惊讶，她早就猜到他准备出远门。
正如她之前所推断，沐枫就是在庆功宴前后几天，在外地出事。
所以她绝不能让他离开。
“哦，你打算去B市取材吗？”
“是啊，今天的脚本不就有几段花海的空镜吗？所以我想去B市的明花轩看看，那里的花海很有名。据说一年四季的花海各具特色，而现在是拍桂花的好时候。”
“这哪用去B市啊，在咱们A市就有。还不用去景点人挤人。”
“啊？真的假的？我头一次听说。”
沐枫虽然十分诧异，但想到李银湾带他去看银河一事，又觉得A市有些漂亮的地方，他确实不知道也没去过。
“真的，我可以带你去。”
她不能妨碍别人做正事，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他找到“替代品”。
沐枫本想追问细节，但听李银湾这么一说，又住了嘴。
他就像怕大人夸夸其谈的小孩子一样，忍不住再三确认：“你真的跟我一起去？”
“当然。所以你就别B市了，好吗？”
砰砰！
沐枫那该死的心跳又不可自抑地加速了。
看着李银湾那热切且真挚的眼神，别说是答应她不去B市这么简单的事，就算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沐枫也会想尽办法帮她摘下来。
*
李银湾打车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入夜了。
正走着，李银湾的后背忽然被什么硬物撞了一下。
“啊，抱歉。”一把和蔼的男声从李银湾的身后传来，原来是陈导。
“陈导您好。”李银湾有些被陈导的滑稽状态吓到了。
只见他双手抬着两个叠在一起的纸箱，箱子大概蛮重，把陈导原本有些驼背的身板压得更弯。
除此以外，他左右手的手腕还分别挂着两个塑料袋。估计是在学校超市里买的水果，还有几罐果汁。
“我光顾着把书搬回宿舍，没看到你，不好意思。”陈导说话时，还时不时托托纸箱，提提塑料袋，一次性拿这么多东西，确实有些狼狈。
“我没事，老师不用道歉。”
陈导赧然地笑了笑：“那个，如果小赵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一把？”
李银湾内心不大情愿，但是想到陈导平时对赵若言多加照顾，她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礼貌笑笑，表面上看不出丝毫不愿意：“我方便啊。”
李银湾帮陈导搬了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书和教义资料，真的挺沉的。
□□宿舍不是很远，两人走了十分钟就到了，不过□□宿舍跟学生宿舍有些不一样。
学生宿舍一层有很多个房间。
而□□宿舍一层一般只有两间，有些楼层只有一间，布局有点像单身公寓。
李银湾跟着陈导一直上到了四楼，而这一层就只有一间宿舍。宿舍里面不大，但一室一卫，还有厨房，设备也算齐全，就是有些陈旧。
“把书放在那就可以了，谢谢你。”陈导朝着一张矮桌努了努嘴。
“哦，好的。”
李银湾任务完成就打算走人了，但刚要跟陈导道别。却发现陈导走进了厨房，然后倒了一杯果汁给她。
“给。那一箱东西不轻的，还让你帮忙扛上四楼，你一定渴了吧。”
李银湾顿住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回道：“谢谢老师。”
她刚要接过橙汁，可手慢了半拍没拿住，纸杯直接跌落在地，不仅弄湿了李银湾的衣服，还给地板浇了一地橙汁。
两人始料不及，都有些手忙脚乱，陈导连忙拿纸巾过来给李银湾擦擦。
“啊对不起，我把不小心把地板弄脏了。”李银湾接过纸巾后连忙拿来擦干地板上的橙汁。
陈导也没生气，忙道：“嗳，没事没事。你快别管这地板了，这衣服都湿了，还是快回宿舍换衣服吧。等会儿，橙汁干了就很难洗掉了。”
“那好吧，真的很不好意思。”李银湾临走前还道了好几句歉，最后失落地垂着头离开。直到走远了，她才没继续演下去。
月色苍白，夜风清冷，却冷不及她的眼眸半分。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百分百肯定，谁是直接害死赵若言的人渣——
是陈导，而不是言叶舟。
李银湾冷眼旁观着被她扔在草地上的纸巾，那团纸巾正是她刚才用来吸橙汁的，只见循着甜味而来的老鼠，在尝过橙汁后，竟慢慢地晕了过去。
这橙汁被下了药。
打从陈导从厨房里端出橙汁开始，李银湾就觉得不对劲。
她注意到了厨房里面的那个橙汁罐，既然本就是一人份的罐装饮料，为什么还要另外拿纸杯倒给她，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除非他想“加料”，而纸杯比铝罐容易处理多了。一烧就完事，压根不怕会查出任何药物残留。
鉴于这个反常行为，李银湾故意弄掉了橙汁，还借故拿走了吸了橙汁的纸巾。
现在看来，她的猜想是对的。
这么一想，有些她曾经不懂的事情，都慢慢能够想通了。
为什么陈导总是这么“关照”赵若言。
上次的拍摄，为什么总是揪着她的问题不放过，明明她发挥得挺好的。是不是为了给她制造问题，然后再帮她解决，以便让她对自己产生依赖？
他甚至当众表扬她，承诺要给她机会，说不定也是为了把她置于“你是特别”的境地，既能通过赞扬来捧高她，又能让同学心生妒忌而排斥她。
还有刚才，他也是故意找她帮忙吧。
如果这些推测都是对的，那么论坛那件事也极有可能是他所为？大概是无意中看到她跟沐枫一起离开公寓，然后随手拍一张，故事随便造。
就为了整一出荡/妇羞辱，以便等那件破事发生后，他就可以拿这件事来尽可能脱罪。
退一万步说，即便荡/妇羞辱没成功，他也可以把平时对赵若言的关照，说成是情侣相处。
哪怕这会让他受到道德谴责，但却构不成犯/罪。加上那些同学对真相一知半解，也很难帮赵若言说话。
好阴毒的招数！
为什么赵若言会因为无法接受而结束自己，为什么当时报道说是感情纠纷，还有旁人会怎么讥笑她，对她指指点点。
李银湾这一刻全都明白了。
她越想越恨，差点没把下唇咬出血来。
但是极度的恨，最终变成了极冷的笑：
哼，姓陈的，你也只能笑到今天了，明天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