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足足下了两日。

    整个豫城也恍若被银白色的棉被裹了一层又一层。

    一附院住院部10楼的某个病房内,舅舅和舅妈给渔晚和妈妈送来午饭,顺便张罗着给渔晚安排相亲事宜。

    “晚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是舅舅舅妈催你,我们也是希望你老了以后能有个依靠。这样,你舅舅有个老同学,他儿子这两天正好从国外留学回来,舅妈替你看过照片了,那小伙子长得还不错,人也知根知底的,要不给你联系联系?”

    舅妈坐在妈妈床边给她削苹果,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渔晚,看看她是如何的反应。

    正在替妈妈喂饭的渔晚身子不由得一僵,盛汤的勺子不小心洒了几滴,吓得她赶紧抽纸擦了擦被子,“啊呀,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莫母连连安慰:“没事儿,你也不是故意的,”因为手臂动不了,妈妈也是只能出声安抚,随即看向一旁的舅妈,“嫂子,你还是别打趣晚了,你看你也说她已经老大不小,那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舅妈一副恨铁不成钢:“阿音啊,晚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稍微督促一下她,她是决计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什么 ,舅妈舅妈,我还小...”渔晚怯生生插话。

    “你还小?小什么?过完年你可就30了,再不提上日程那就是老姑娘了!”

    渔晚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过完生日也就28,怎么会是30呢?您是不是记错我的生日了?”

    舅妈理不直气也壮:“虚岁可不就是30嘛,别闹,我们那一辈都这么算的,”舅妈也不再听她辩解,“这次你就听舅妈的,咱们也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就下周末,你俩见个面先,地址我再和他那边确定一下,到时候定下来就通知你。”

    果然不管长多大啊,都最怕长辈们突然的关心,小时候怕长辈们关心学业,长大以后怕长辈们关心事业和情感状况。

    渔晚可怜兮兮地向妈妈求救,妈妈也只能无奈地朝她摇摇头,除了哥哥就她最了解大嫂的性子了,决定好的事情就算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渔晚见状,只得认命地低下头。

    “姐!雪停了,我先送舅舅舅妈上车,你等我回来再到家去拿换洗的衣服。”

    小寒急匆匆推门进屋,渔晚忙提醒他噤声,妈妈已经吃完饭歇息了。

    舅妈也开始收拾东西起身,小声对渔晚说:“晚,我和你舅舅就先回去了,家里有点事,晚几天再过来看你们。”

    临出门还不忘叮嘱渔晚:“记得我刚说的事!”

    渔晚无奈点头,并认命回应:“好...”

    只一旁的莫雁寒看得云里雾里。

    送走了大佛,渔晚回身,却看到妈妈正满脸慈爱地看着她。

    “妈,你怎么醒了?都怪小寒,横冲直撞的,把您吵醒了吧?”渔晚走过去替妈妈掖了掖被子。

    “别怪小寒,是我睡的浅,况且在这儿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也很难受的。”

    “妈...我能问您一件事儿吗?”

    莫母见女儿一脸为难的表情,忍不住翻了翻身子,挣扎着想坐起来。

    渔晚连忙扶妈妈坐好,并将一个软枕靠到她的背后。

    “晚晚,是不是舅妈替你安排相亲的事情让你为难了?你老实告诉妈妈,是不是心里已经有喜欢的男孩子了?”

    渔晚突然难为情,连连否认:“不是的,妈,就是...就是...”说话结结巴巴的,突然又说不出来了。

    莫如音此刻突然很想伸手摸一摸渔晚的脑袋安抚她,可她却无论怎么挣扎都抬不起手来,渔晚赶紧出手制止:“妈,您别急,医生说你的手还在恢复期,不能乱动的。”

    “那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你不敢跟妈妈说啊?”

    渔晚见妈妈连番追问,只好坦白:“妈,我说了您可别生气。”

    见妈妈没再出声,她抿了抿唇思考了一会儿,道:“就是...如果,嗯...我是说如果,”渔晚轻轻握住妈妈的手,感觉手心在冒汗,“如果我将来不谈男朋友,也不想结婚,您会生气吗?”

    好半天没等到回应,渔晚怯生生抬头,发现妈妈居然流着泪慈爱地看着她。

    “妈,你怎么哭了,我就是跟您开个玩笑,你千万别生气。”渔晚着急忙慌地起身抽纸给妈妈擦眼泪。

    “晚,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自责,也有些心疼你,如果不是因为妈妈有这样一段失败的婚姻,也不会给你和小寒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妈、妈...你别自责,我和小寒其实从来都没有怪过您,我们一家三口不是也生活得挺好的吗,我其实就是想多花些时间陪陪您,而且我觉得我将来可能也遇不到喜欢的人了。”

    见妈妈不再流泪,渔晚轻轻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十分小心。

    “晚,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一定会无条件支持你,你和小寒都是我这辈子最牵挂的人,只要你们开心,我就会觉得幸福。”

    妈妈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像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摇篮曲,让渔晚觉得仿佛置身神圣的殿堂,在享受只属于她的安宁。

    “妈,对我而言,你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

    一连在医院陪床了两天,渔晚总算好好补了个觉,虽然还是在医院那张狭窄的折叠床上,但换得片刻的心安,她已心满意足。

    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妈妈正在和莫雁寒在谈论些什么,看上去异常激烈。

    “小寒?你怎么了,不能这么没礼貌地和妈妈说话。”

    莫雁寒急了,辩驳道:“不是的,姐,是妈说她要出院,可医生说了她这样的情况还需要观察几天,我实在是拗不过她...”

    渔晚知道妈妈的性子,总是不愿意麻烦别人,可渔晚和小寒怎么会是别人呢?

    “妈,我们知道你总觉得自己拖累了我和小寒,不想成为我们的累赘,但你知道吗,我们从来都没有将你当做负担,我们一家三口一直都很幸福啊,等将来小寒毕业了,也找到了工作,娶妻生子,到时候我们可就会成为你的累赘了。”

    一旁的莫雁寒见姐姐提到自己,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妈,你就别再犟脾气了,我和姐都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一家三口也会一直在一起的。”

    莫如音眼眶渐渐湿润,红着眼睛哽咽:“妈妈真的很骄傲...”

    渔晚和小寒一人握着母亲的一只手,轻轻摩挲。

    “姐,妈的手指能动了!你快看啊!”突然小寒的一声惊呼打破了这个温情的氛围,渔晚顺着小寒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到妈妈的大拇指在微微颤抖。

    三人激动得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彼此互相凝视,眼里尽是藏不住的喜悦之意。

    不过总算姐弟两个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妈妈继续留在医院做康复治疗。

    好在莫雁寒还有三天就期末考试了,这三天他就留在医院边复习边照顾妈妈,渔晚也可以安心回学校上完最后几天课,然后准备寒假期间全心全意照顾妈妈。

    “莫渔晚!这三天你到哪鬼混去了?怎么发消息都不带回的?”刚进办公室,大嘴巴孙皎皎就莽撞地冲过来。

    渔晚这才想起,她曾答应孙皎皎陪她逛街来着,由于忙着照顾妈妈,把这挡子事儿全忘在脑后了。但她隐约记得,在医院收到过孙皎皎发来的消息,可她应该是回了她信息的。

    “我回你了呀,你怎么能污蔑我?”

    “你怕不是用你的意念回复的我!”孙皎皎气不打一出来,果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消息记录。

    12月31日下午10:18【渔晚,抱歉啊,我明天要陪姐姐产检,要不咱们再重新约过一个时间吧?】

    1月1日上午9:48【不是,渔晚,你咋回事啊,这么久都不看手机的?】

    1月1日上午11:42【莫渔晚,电话也不接,长本事了?行,咱们绝交吧!】

    渔晚看着孙皎皎举过来的手机,一时语塞。赶紧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确认——果然,确实是自己忘记回她了。

    “抱歉抱歉,皎皎,我妈妈那天生病住院了,我这几天都在医院照顾她,所以没能及时回你信息,后面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好在替我妈妈办理住院手续,本来想办完就回复你的,哪晓得紧急的事情太多,给忙忘了,对不起,对不起...”

    渔晚垂下脑袋,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

    “是这样啊,好吧,我原谅你了,那阿姨怎么样,现在情况好些了吗?”

    “大体上稳定了,不过医生说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等这几天课程结束,我就去医院照顾她。”

    “嗯嗯,阿姨身体更重要,这段时间如果需要的话,我帮你代几节课吧。”

    “谢谢你呀,皎皎...”

    虽然有时候渔晚觉得孙皎皎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但她的心地还是很好的。

    “咱俩还客气啥,一会儿三班的课你让给我吧,我给那群臭小子讲讲试卷,期末了得赶紧帮他们恶补一下...”

    行吧,对孙皎皎的态度出现改观,她还是太草率了。

    只不过渔晚的担心还是多余的,一周的课她统共就上了三节,其中的两节还是分别帮一班和六班监考数学,另一节则是直接上的自习。

    ——

    “什么?!你这周末要去相亲?”孙皎皎一时激动,喊出了声。吓得渔晚一把捂住孙皎皎的嘴——真后悔告诉她。

    周五下午,正在和孙皎皎商量下周帮忙代课事宜的莫渔晚收到了舅妈发来的一连串语音轰炸。

    【晚晚,我和人家商量好了,那个男孩子这周六下午3点半会到会展路的洋溢咖啡厅等你,你稍微准备准备,别穿得太随意了。】

    【还有就是人家从国外回来,对咱们这还有很多地方不熟悉,你记得带人家到处逛逛,顺便联络联络感情。】

    【晚啊,舅妈这都是为了你好,别太挑剔了,试着先接触接触啊,乖。】

    ...

    渔晚在众目睽睽下仰天喟叹:“苍天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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