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

    ……

    “另外,有关个人待遇方面,这个绝对放心。”

    “我们有积极向上的员工团队,近乎完美的工作环境,优异的提成,丰厚的底薪。我们能够承诺的,是严格遵守组织规定。秘境中所得,个人税后,与门派分成方面…”

    古镇客栈的小吧台下。

    张老板画饼画到又圆又大,唾沫横飞。

    “放弃吧。能一夜暴富的办法,至今还是写在刑法里。”

    大清早的发财梦,却被一道懒洋洋的老人声音打破。带了几分看乐呵的心思。

    是位长衫墨镜头戴瓜皮帽的长胡子老爷爷。

    悄无声息地从前门进来。径直往柜台去,从货架上拧开瓶果汁,一言不说,咕咚咚地灌了大半瓶下去,发出舒适的喟叹。

    “还是你们这边环境好,清净。”

    长胡子老爷说。

    “你这个人啊!老乞…”

    张老板正要发作。

    约莫看宋桑桑还在的面子上,强压下心头火气。质问着说:“不都给你送去区福利院了吗?”

    “都是一群老头老太,成天围在一起张罗唱歌跳舞,才艺表演下象棋的。没劲儿。”老爷子又对瓶吹,三两口下去,剩下半瓶也见了底。

    “老头子找老头和老太太一起待着,难道有问题?”

    张老板皱眉。

    “这话先不说。难得来新人,不介绍一下?”

    老爷子看来也是个转移话题的高手。

    只瞥了眼张老板,指着自己,跟宋桑桑说:“像我,这小子,他亲爹。”

    亲爹?!

    宋桑桑是相当震惊。

    居然,把亲爹送去福利院啊……

    “少来胡搅蛮缠。”

    事关个人声誉,张岁城索性撕破了脸。

    “这人姓黄,具体哪来的不清楚,年轻时候靠在古镇桥头摆摊给人算命。一张口下去,‘哇,兄台,大凶呐’,‘哇,美女,大灾啊’,不知道坑骗了多少人。”

    “现在是太阳光辉普照大地。像这种人,给他送福利院里,不花钱还好吃好喝伺候着养老。居然还不满意,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样。”

    张老板这边歪歪咧咧,通廊处的手工门帘哗啦一阵响。

    “隔壁县的那个人,据说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大波浪卷发苏妙姐打头。后厨解决完毕早饭的几位,也都凑了进来。

    “据说?哪门子的说?”

    “说是职务侵占。挪走公司里的八千多万。对外宣称说找到只‘古戒’,才发了大财,实则完完全全的侵犯财产罪哎。”

    “犯罪?”

    张岁城难以置信。“什么时候。”

    “你都不看新闻的吗?”

    大姐头将一只平板拍到他脸上:“就在刚才,早间档新闻。”

    “……”

    “一夜暴富什么的,根本才是天方夜谭。”

    尤冉小姐姐同样也说。

    秘境当中千奇百怪,风险层层……

    看她摸出手机,连戳几下,点开一则视频。并将音量拉到最大。

    是热心网友整理出来。迄今为止,部分宣称从秘境中归来人士的经典行为采访合集:

    “谁知道,明明是古代秘境,为什么会出产废旧破烂的橡胶轮胎?”

    “我就穿过那扇门,眼睛一闭,一睁。完了旁边来个骑小电驴的,就问我说,嘿,兄弟,秘境去了?知道现在哪年哪月几号吗?我说我是四月二号进去。他就上下瞄我一眼,一脸诡笑着说,哟,空军啊,今天四月八了都。四月八?!四月二到四月八,白白浪费我一整周时间,却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瞧瞧这都叫什么事儿呢?!”

    “这是…塑料管?”

    “刑啊道友,看这金猴开口老皮鞋,鞋带蜿蜒,臭味正宗,绝对秘境出土三十年前产的。评级为A,私吞价值帝都二环一套房啊。”

    “……”

    所以这就是,当前上面并不严令禁止私人进入秘境的原因??

    “传闻中秘境凶险。但目前为止,进入秘境后,十有八九是两手空空又浪费时间的‘空军佬’。从没听说过有谁重伤或者死亡的。”张岁城反驳说。

    “这是秘境法则,一旦人类遭遇风险或者重伤面临死亡,无需求援,秘境自身也会将你排除,并原地原本的传送出来。”

    “这样看起来…”

    宋桑桑摆正做为跨专业求职新人的态度。讪讪笑着应付了句,“所谓‘秘境’,真的…还挺智能哎?”

    至于人都苦恼的现世??或虚幻??

    ‘体感’与‘记忆’问题。

    现今大致也有了解决的办法。

    通过灵质心核三向振荡,将放置于次元夹缝中的扫描设备与虚幻中的秘境本体进行关联。工作人员则在现世,超人工智能辅助下,分门别类地将‘此时段’内秘境本身一一解构,后进行完全刻录、存档。

    可即便将‘此时段’绝对庞大且乱序的秘境解构全记录。若等需用调取时,也会受某种不明因素干扰,从中找寻特定某人某时间段内的‘行为’、‘记忆’,辅助检索程序被干扰,错误概率实在太大。

    故,只能人工比对排查。

    为此甚至诞生一种新的职业——异度记忆检索师。

    宋桑桑先前也考虑过改做这行。所以有过一定了解。

    人力成本如此。再怎样地竭力压缩把控,别说小微宗门,一般万人以上的大中型宗派,都难以负担其核心成员几人的‘记忆找回’。

    若非组织力量进行兜底……

    “用华丽玄奇的外表,和看似会有的丰厚报酬,吸引人类进去。在无可得知的情况下,将人折腾到气喘吁吁精疲力尽。抹去记忆后,又毫不留情,一口气再丢弃出来…”

    回头却告诉你说——

    只是秘境大人心情不错,跟你开了个极其恶劣的玩笑…而已。

    “总感觉…就像某些十成十的渣男一样呢。”苏妙则阴阳怪气着。

    “所以迄今为止,某些就近出现在医院附近、派出所门口的秘境,那才是绝对的大受欢迎。”

    尤冉小姐语气淡淡。

    姓黄的老乞…不,或者应该称他神神叨叨、老神棍??半仙,从吧台边,抛来一本精装封皮的修真杂志。

    宋桑桑只瞄了一眼,就见那彩绘封皮上的醒目大字:

    本期看点:《秘境——一场侵吞时间的骗局!》

    “放心吧小子,最迟到明年三月,这方面,上面一定再出台相关严格性的规定。”黄神棍铁口断言。

    “所以才要这最后的下半年时间内,一定,一定得搞到一票大的啊!”

    张岁城愤愤磨牙,心有不甘。且毫不掩饰。

    “对了,小子,你知道,为什么存在吗?”老神棍问。

    “为什么?”

    “我想,大概就是为了扼制表哥你们这种投机取巧,白日做梦,还想占大便宜一夜暴富的人…吧?”

    唯独沉默在众人背后的张厚结师傅,挠了挠头。憨厚道。

    居然、连亲表弟也这么说。

    张老板这才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精打采地弯腰,从茶几下抽屉里,抽出一式两份的A4纸装订合同。

    “如果对劳动内容,薪酬待遇以上都没有异议的话,少女,就签订契约,加入我们吧。”

    “……”

    马猴烧酒??

    “新人…原来,还没有签合同吗?”

    他身后,苏妙大姐头似乎很吃惊的样子。

    短短一个瞬息。

    就像游鱼沉入大海,檐外雨水从花叶间滑落,0.001秒的空隙间。

    宋桑桑发誓,自己仿佛从这大堂内,除老板以外所有人的眼神当中,看到了…格外微妙的表情。

    快……

    尤冉小姐唇齿微动,似乎在向她传达着什么。

    快……

    从她唇语中,宋桑桑努力读出来了两个字:快……

    快跑?!

    “怎么了?还有什么疑问?”

    张岁城微调了下实际并不存在的领口,随意敷衍说。“我尽量回答。”

    “有,有有!”

    宋桑桑立刻举手。

    指着合同封皮上,一行大字:“为什么是劳务合同?”

    “从外务协助术法研究,到秘境探索修习采集,明明只是间小小客栈的小微门派…”怎么可能,同时做到分工包干这么多的事务?

    “张派长,我们,难道说是…”

    宋桑桑瞪圆着眼。

    很难相信,自己意外收到的第一份工作,居然——

    “叫老板。”

    张老板敲桌强调。

    派长一词,对他而言,确实有些…挺不舒服的。

    “好吧老板。我们,难道说就是…传说当中样样包干样样打杂,贫穷又可悲的…外包公司??”

    这话一出。

    老板身后,所有的‘员工’,居然毫不掩饰地狠狠点头。

    “…恕我拒绝!”

    自觉识破的宋桑桑果断拒绝。

    “叫派长!话说,到底为什么啊?”

    张岁城果然也惊呆了。

    “……”

    “这种阴沉沉的天气,最适合还是吃粉啊。”黄半仙突然提起说。委实存了几分转移话题的意思。

    “那就决定,今天中午大家吃粉吧。”苏妙姐就拍板定案。

    “我要青椒肉丝。”一个举手。

    “木耳肉沫的。”两个举手。

    “酸辣粉。”三个。

    “西红柿鸡蛋粉。”四个。

    “诶,西红柿鸡蛋,确定不是浇面?”这是吐槽。

    “还有张派你呢?”

    “啊,我要老坛酸菜的…不对,别转移话题啊喂!”

    派长自己也被带偏陷进去了。

    “米粉。”

    “肠粉。”

    “砂锅土豆粉。”

    “螺蛳粉。”

    “哇,这是终极王炸啊。”众人集体拍掌叫绝。

    “不是,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话说,什么时候又变成了报菜名的接力赛??

    张岁城愤而拍桌,“能不能停下来先,等我把话说完?!”

    “先听我说,我们这里员工待遇,绝对同行业中的顶级。而且随到随用,直接上岗,试用期也没有哦!”张老板努努力,将嗓门拔高到八度。

    “是怕新人当场跑路的吧…”苏妙在他背后超——大声嚷嚷。

    “员工福利包三餐,想吃什么还有派长本人亲自跑腿…”

    “那是因为他抠门到连外卖配送费都舍不得出。”

    “豪华单间包住宿。”

    “单纯只是空房太多。连旺季都外租不出去罢了。”

    “只在周末和节假日加班。”

    “看吧,老狐狸尾巴开始露出来喽~!”

    “你们啊,不要在我背后瞎搅和!”

    张老板当场破功,掀桌而起。“不是你们整天吵吵着人手不够任务太忙,催促我招新人来?”

    简直恨到牙根儿痒痒。

    很行啊,明目张胆的造反了,造反了啊。

    “……”

    单纯四五个人的对话,居然吵吵出来一种菜市场的氛围。

    宋桑桑站起身来。

    礼貌再鞠一躬,“非常感谢您昨晚收留。现在,我准备出发,去住同样包吃包住的派出所了。”

    张派长:……??

    张派长似乎急眼了。

    伸出两手就要来拦,“等等等,你难道不想加入宗门,认真学习,从此踏上一条名为‘修仙’的康庄大道吗?”

    “当然了,这是我的目标。”

    “你难道不想知道时间尽头,宇宙的真理,过去和未来是否互通,未来又能否回到过去,修仙的本质,灵气复苏的源头,它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在?!”

    “想知道啊,做梦都想知道。”

    “你难道不想为国为民,为养育我们长大的祖国母亲,在这未知未定的奇幻世界中,贡献出来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当然愿意了!”

    “但是这份‘契约’,我确实不能签的。”

    宋桑桑将茶几上两份合同推了回去,再次致歉:“抱歉,打扰了。”

    说完就要离开。

    “……”

    昨天才到的新人,今天就预备跑路。所有人都在静静观望着。等看张老板的挫笑话。

    “所以说新人就是新人…”

    张岁城起身,小小‘啧’了一声。

    背对众人。他兀自提步,朝前门外走去。

    “如果你不确定,在今后将来的某一天中,绝对不会后悔的话,就跟我来吧——”

    推开老旧的门扇,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栀子花香的这个时节,对于H省大部分地区,总是多雨的。

    昨夜游人尚在半梦半醒中。街边小吃蒸笼间的热气,合着雨雾氤氲,早已经在四处弥漫。

    老街小巷中穿行。

    有店家调试着鼓点,发出断续不一的节奏。

    “我们要上哪里去?”

    紧追上张老板后,宋桑桑三步并两步地小跑着。

    “上山。”张岁城说。

    “什么山?”

    “南华山。”

    此处稍顿了下,又补充道:“之前算是景区游览项目中的一部分。”

    灵气复苏后,因为山间林地灵气浓郁,比城市中更甚。绝对达到令人窒息,当场暴毙的程度。有关部门及时做出调整,和不少名山大川一样,都被无限期的‘临时’关停了。

    这种迷离的烟雨天里。

    张老板他上身背心配花短裤,向后背起的手,以及踏过积水吧嗒吧嗒的破凉拖……

    还颇有一股子都市修真小说中,‘大隐隐于市’的浪荡高人模样。

    “大家平日里,都是上山下山的锻炼身体吗?”

    宋桑桑继续追问。

    只觉得奇怪,论起年轻力强,她几乎一路小跑,却怎么也追不上前方中年老叔。

    “你现在会的术法?”

    临近山脚,城镇退去,远远看到景区石雕高昂的大门,就呈现在大路前。张岁城突然又问。

    是终于考察到个人能力了?!

    “请问,你现在有水果吗?”

    宋桑桑表现乖巧。直言提出,“最好要多汁多水,果肉丰厚的那种。”

    “……??”

    张岁城……

    觉得莫名所以一口回绝。

    “没有。”

    “哦…”

    宋桑桑未免悻悻。没有水果的话,就只剩下了——

    “这个…”

    路边就有野草丛生,她随手折来草叶一片。

    那长叶豆绿新嫩,上还沾着水珠。

    就悬停在手心,缓缓地上下沉浮着。“悬浮术。”

    “还有呢?”

    纤长的叶片,在掌中飞旋。

    叶尖和叶根凑在一起,十分利落,括弧打了个死结儿。

    “操控术。”

    张岁城点了下头,不再多问。

    景区大门,两座威风凛凛的镇山石狮,负责拉起警戒黄线。原售票窗口后,保温杯里泡枸杞的歪坐着位呵欠连天的看山老头。

    见张岁城来,也不阻拦。

    像是见怪不怪所有的古镇居民看外地人来一样。闲散并慵懒着,甚至打了个招呼:“哟,张老板,又带人来啊。”

    ……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