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的品格？你们疯了？”林以冷麻了，“这玩意儿我有吗，就让我去？”
几年来，《演员的品格》栏目采访了无数演员，大部分都是有出圈作品，或者拿过一些奖项的演技派、老戏骨。
林以冷闭着眼睛都能猜到，采访视频播出后，网上又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陈若华懒得理她，继续道：“以后不舒服记得联系钟莎，别自己一个人跑去医院，而且竟然还穿着睡衣！你是一个公众人物，要注意形象，一张丑图都不能出现在镜头里！”
“知道了。”林以冷语气淡漠。
许是对林以冷的态度不满，陈若华的语气变得越发严厉：“林以冷反正我就告诉你了，你身为女演员，可以没演技，可以情商低，但绝对不能丑……”
林以冷挂断电话，尖细的嗓音在耳边戛然而止，这话她早听了无数次了，只觉得不耐。
隔日一早，林以冷就收到到了《演员的品格》栏目发来的采访稿，几个问题都中规中矩，没有太出格的。
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林以冷被《演员的品格》栏目采访这种事情，本身就已经够出格了。
林以冷猜测，公司故意让自己去，就是为了给自己新剧引流，顺便踩着自己，给剧里公司塞进去的几位新人配角吸点粉。
这些手段，林以冷见多了也不太在乎，大家不过相互利用，以后要是遇到点什么事也好算账，免得被道德、情感束缚。
后面几天，她被那个什么自律系统逼着早睡早起，按时吃饭睡觉，作息规律了不少，精神气也好了很多，白天没事做，只能翻来覆去地看《演员的品格》的采访稿，无聊到给每个问题准备了好几个回答方案。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宽阔的演播厅摆满了各种仪器和设备。
实习生余瑞坐在嘉宾的位置上试了一下在镜头里的角度和位置，提词器在前方自动滚动，头顶的白色灯光照得人双目干涩。
早上，之前的负责人王哥突然生病请假了，她被临时推了出来，要跟林以冷团队对接工作，还要参与之后的采访，虽然不用出镜，可一想着要跟林以冷接触，她就欲哭无泪。
整个圈子谁不知道，林以冷脾气差，性格还暴躁？
要是这次工作搞砸了，转正肯定没希望了。
余瑞心里的苦还没咽下去，摄像助理小蒋就跑了过来。
“瑞瑞，这边设备都调试好了。”小蒋斟酌道，“可以让林老师他们先过来准备一下了。”
“……好的。”余瑞苦笑一下，往化妆室走去。
“我、我陪你吧。”小蒋犹豫一下，觉得让一个实习生承受这些实在太过残忍，“你也别太担心，林以冷再疯……也不至于故意为难你。”
“唉，别安慰我了。”余瑞小声道，“我之前都听说了，之前林以冷录一档综艺的时候，因为那个节目的一个工作人员递水的时候，没给她把瓶盖拧开，当场把水倒到那个男生的头上，还把人家整离职……”
“这可不能乱说！”闻言，小蒋慌忙打断，“被林以冷听到你就死定了！”
“死什么死呀？林以冷之前参加晚会，在后台睡过了头，错过表演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了！”
说到这儿，余瑞想到网上网友的对林以冷的评价。
林以冷这个人破事一堆，不配合工作，动不动就甩脸色。
“要不是这样，王哥怎么会临头突然跑了，把这个烂摊子甩给我？”余瑞义愤填膺，“我算是看透了，这次过后，我多半也没法办法继续在这儿工作了，要是她敢搞事情，我一定要去网上爆料林以冷的这些恶心人的事迹！”
小蒋无奈地摇摇头想说什么，却突然被人打断。
林以冷的助理钟莎正站在化妆间门口，笑得一脸温柔：“你们在说聊啊？这么激动？”
余瑞顿时怂了：“没、没什么！聊、聊热搜，今天又有一些社会新闻……”
“是、是啊！”小蒋吓得浑身颤栗，瞟了眼明显不信的钟莎，脑袋瞬间短路，将今天早上看到的热搜词条脱口而出，“项目失败老板居然让员工在街上裸奔，真的太奇葩了！”
钟莎呆住：“啊？”
余瑞忙抬手用力拍了拍小蒋的背。
小蒋被拍得猛咳了几声，还没反应过来，只急忙补充道：“不过现在事情反转了，网上有人爆料，之前有在路上偶遇过那个员工裸奔，原来他本来就是暴露狂，刚被老板开除了，为了报复才故意这样说，在网上引发舆论。”
余瑞：“……”
钟莎：“……”
吱呀——
紧闭上的门被人拉开，林以冷靠在门框上，微垂着头，几缕长卷发额上滑落，乌黑的瞳仁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明亮清澈、深邃迷人。
“聊什么呢？”林以冷抬手将长发捋至耳后，极具设计感的白色衬衫长裙在随着动作延展，勾勒出林以冷的窈窕身姿，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整个人清冷又妩媚。
“……没、没什么！”
余瑞看愣了，过了好半天，才手足无措地摆摆手，心里暗暗感叹着女明星不愧是女明星，虽然没演技，脾气还差，这样的皮囊光是看着就够人赏心悦目的了。
“林、林老师，采访快开始了，您看您……”余瑞小心翼翼道，“先去现场准备一下？”
采访意外进行得很顺利，林以冷全程头脑清醒，态度得体。余瑞事先预测的林以冷采访途中睡着、林以冷态度恶劣不配合采访、林以冷羞辱工作人员等情况都没有发生。
虽然回答得都很官方没什么爆点，可总归是圆满结束了。
*
摄影灯一关，本来原本不来的原负责人王顺杰竟然匆匆赶来，拦下了准备离开的林以冷。
“林老师，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想再补充几个问题。”王顺杰挺着大肚腩，穿着一身西装，梳着油头，神采奕奕，完全不像生病的样子，“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再补录两条。”
钟莎拦在林以冷身前：“采访稿上的问题基本上都问完了。”
余瑞远远看见这一幕，心里莫名觉得不妙，连忙走了过去。
“我就一打工的，只能听上面的话。”王顺杰表情为难，举手保证道，“您放心！绝对不是什么让您尴尬的问题，您随意发挥就好。”
一通表演，比林以冷还拙劣，就差把居心叵测写在脸上了。
不过，不过林以冷还是更好奇他们能问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问题，点头同意了。
钟莎拦不住，跑到演播厅外给陈若华打电话。
灯光再次亮起。
林以冷看着对面给自己采访的女孩低头看了眼王顺杰递来的新的采访稿后，整张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林以冷忍不住弯了弯角，兴味盎然地等待着。
“演了这么多烂剧，您愧对自己演员这个身份吗？”女孩的声音在发抖，不过后期都可以剪掉，影响不大，“您渴望出名吗？在荧幕上作秀是您出名的方式？”
林以冷移开视线，看见钟莎正偷偷举着手机，拍摄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远处摄像师调整着设备，拉进镜头，锁定林以冷，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看，这就是你不认真对待演员这个职业的代价，任何人都可以因为你的错误把你踩到脚下。”机械音适时在脑中响起，“不过这也是你该承受的，只能说活该。”
“该承受的？”林以冷的神色变得冰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卷入这个世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林以冷，她不想做镜头前团队打造的“演员”林以冷，也不想当小说里的工具人女配，只想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做回快乐躺平的自己。
她哪错了？
林以冷抬手举起话筒。
音响传出尖利的声音。
她没什么好愧疚的，她不想当演员，也不想出名，演播室里漂浮的空气闻着都让她觉得恶心，她厌恶着这个虚假世界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是天上的星星，还是春日的风。
他们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牢牢地将她困在里面。
“我当然想要出名。”音响传出林以冷低柔的声音，“并且希望能以演员的身份让大家认识我。”
“十五岁时，我看了一部电影，叫做《风筝》，主角顾和是城里的一位富商，却被人合谋关在了一个偏远村庄，村里所有人都监视者他的一举一动。”
“在这样情况下，他仍然一次又一次地寻求自救的办法，即时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被人抓回去，也决不放弃，最后他成功逃离村庄。”
“以前我认为我就是‘顾和’，即使我热爱的演绎事业遭遇困境，我也一定会找到解决办法，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很多事情不是坚持就能有结果的，也许，我确实没有演戏的天赋……”
林以冷看到镜头后神情期待的王顺杰，以及始终惴惴不安的钟莎，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
“我想，在演技有了新的突破之前，我都不会再拍戏了。”
采访结束，林以冷没管在场的人心里都掀起了如何的惊涛骇浪，起身回到化妆间。
明亮的灯光下，透亮的玻璃映照出她精致的脸庞，林以冷拿着手机，看着钟莎刚拍好的视频，暗自赞叹着自己的演技也不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嘛。
“怎么样，说得还不错吧？”林以冷挑眉，转头朝钟莎得意道。
“完蛋了，以冷姐，您要是哪里对我不满可以直说，没必要这样整我吧……”钟莎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刚才，我把视频发给陈姐了……”
“放心啦！不是什么大事～”林以冷随口安抚了钟莎几句，只觉得这个新来的助理也太大惊小怪了。
“你认真的？不拍戏了？”自律系统在脑中问道。
“这重要吗。”钟莎回答。
反正，这一切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听了这话，自律系统顿了顿，才忽然道：“你刚才在骗人。”
“什么？”
“顾和明明没有成功逃离村庄，反而坐着自己制作的巨大的风筝从悬崖跳下去，然后死了。”
“你看过？”林以冷惊讶。
《风筝》一个不到三十分钟的影片，是林以冷小时候随手在路边一家快倒闭的影音店淘到的，冷门到网上几乎搜不到任何信息，没想到这个系统居然知道。
“……有认识的人看过，听她讲的。”自律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她说，拼命逃离村庄的顾和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