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想出了绘声会所后，胃里搅得难受，不知道是被浓烈的烟酒味呛的，还是被李兴的话戳了心窝子，蹲在会所门口起不来身。
他怎么说她，她都无所谓，她都接受，可他不能那么说徐停，她替徐停听了，都那么难过，要是他亲耳听见，不知道他又会躲去哪，独自舔伤口。
庆幸的是，徐停没听见。
一记刹车声传进李想想的耳朵里，她循声，就看见梁韫的车急急刹停在绘声会所大门口。
车刚停稳，李远灵就着急慌忙下了车，朝李想想跑过去，猛地抱住她，又看了看她，确认她没有哪里受伤才松了口气。
“想想，你没事吧，”她手机丢了，又找不到想想，她都快急疯了，要不是梁韫及时来了，她都要报警了，“想想，你手机怎么还关机了啊，打也打不通，你知道我和梁韫有多着急吗？”
梁韫站在李远灵身后，眉心轻蹙，视线落在李想想身上，一秒都没挪开。
李想想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她也不知道手机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今天忙了一整天，忘记充电了。
“没电了，”李想想笑着安慰他们，不想他们担心，“我没事，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在这里吗？”说完，将姑姑的手机还给她。
“姑姑，你的手机。”
李远灵看了眼手机，没有伸手去接。
“傻孩子，手机没什么重要的，你才重要。”
“但手机值钱啊。”一部好一点的手机能花掉她整整一个月的工资，所以手机对她来说，很值钱。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李远灵都担心死了，“手机再值钱，哪有你值钱，傻孩子。”
“……你知道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我都要报警了，”李远灵感到后怕，又怕吓到想想，赶忙安抚，“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她弟弟远杰就留下这么一个骨血，她父母已经没了，要是想想再出点什么事，她可怎么向他们交代啊。
“我没事。”
李远灵抬手摸着李想想的脸，没什么事就好，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李远灵吸了吸鼻子，平复心情，看向梁韫：“还是梁韫聪明，我就和他说见了哪些人，那些人有什么特征，他一下就猜中这里了。”
“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半晌，梁韫终于开口了。
他表面波澜不惊，但心里怕急了。
李想想摇头：“没有。”
李远灵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看想想和梁韫的样子，好像对这件事没那么诧异。
她开始相信，那个人对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了……
“想想，那些人是什么人？你是不是和那些人有什么过节啊？你告诉姑姑，姑姑想办法帮你解决。”偷她的手机，骗想想来这里，他们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姑姑，他们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李想想看向姑姑，李兴告诉她，他和姑姑说了他们欠债的事。
“没有，他们没和我说什么，”李远灵眼神闪躲，那人和她说的那些话，她不想告诉想想，让想想担心，“他们就是群不懂事的孩子，说什么我都不在意。”
她骗了想想，那群人中的领头告诉她一些事，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如果不是他告诉她，她都不知道远杰生前还欠了这么多钱，远杰他们一死百了了，债务就落在了想想他们身上，还有想想的男朋友徐停，也背上他父亲欠下的债，真是可怜的孩子，承受了太多……
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她说出来只会让想想担心。
李想想垂眸，她知道姑姑是怕她担心，所以什么都不会告诉她了。
“想想，我们回家吧，”李远灵扶着李想想起来，看她脸色不对，“真的没事吧，你脸色很差。”
“没事，可能是冻着了。”李想想挤出一个笑容，想让姑姑放心。
李远灵摸了摸她的脸，脸蛋确实冰，她搓着她的手，想给她暖和暖和。
“先回车上吧。”梁韫开口。
“嗯。”李远灵牵着李想想的手回了车上。
梁韫看着想想他们上了车，又转头看向绘声会所的灯牌，眼神从担忧随即转换成狠戾，咬紧后槽牙。
他们今天戏弄想想的事，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加倍还回来。
……
第二天早上，李想想睡眼惺忪起来，感觉头还有点晕晕乎乎。
“醒啦，”李远灵刚把院子收拾好，一进屋就看见起床了的想想，“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梁韫去买早饭了，我本来想着啊，等他把早饭买回来了再叫你的。”
李远灵又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闲不下来；“我本来想给你们做早饭的，但家里什么新鲜食材都没有了。”
李远灵看了眼想想，手里捏着抹布：“我就是劳碌命，闲不下来。”
“……我看院子那个小房子里放着一辆新三轮车，轮毂那儿都有些生锈了，”说着，李远灵看向李想想，“那是你给爷爷买的新三轮车吧。”
那辆三轮车看着有九成新，想想买给她爷爷的，她爷爷一定舍不得骑，小心停放着，但长时间不骑，轮胎轮毂那儿还是生了锈。
“你爷爷有你这么好的孙女啊，一定很欣慰，”李远灵擦好桌子，将抹布叠成块，努力憋着泪，“倒是我这个女儿，什么都没做好。”连他们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她真是一个不孝的女儿啊。
“姑姑。”李想想走过去，轻拉住李远灵的手。
“我没事，”李远灵憋回眼泪，“我就是触景生情了，不用担心。”
李远灵反握住想想的手：“想想，我要回去了。”
“回去？”
“嗯，我已经买了傍晚的航班。”
“姑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李远灵轻拍着她的手，“但我们不是不见了，我保证，以后不会断联系了，你的号码我都背下来了。”
“我回去还有事要做，”怕李想想担心，她又解释，“你堂妹在国外，我要是总不回去，她肯定担心了。”
其实，她是要回去面对狂风暴雨，她丈夫的懦弱逃避，她婆婆的强势介入，她都需要面对的。
这次回国，她知道了逃避没有用的，她能逃一时，可逃不了一辈子。
是想想给了她勇气，她有了去面对这一切的勇气。
“姑姑，我陪你一起回去。”李想想立刻开口，她知道姑姑这次回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姑姑什么都不愿意和她说，她想帮她。
“傻孩子，你没有签证，怎么陪我回去？”李远灵笑，“放心，姑姑没事，姑姑可比你年长好多岁了，这么多年的饭也不是白白吃的。”
“……等以后有机会啊，你们来国外玩，到时我好好招待你们。”
“姑姑。”
“别担心，”李远灵让她放宽心，想想虽然没说什么，但她应该猜到什么了，“想想，姑姑虽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也不是真的无能之人。”
她嫁进那个家那么多年了，为了她的爱情，为了她的爱人，为了她的孩子，一直在忍，可换回了什么？是背叛，是冷漠，是冷嘲热讽。
她要是不反击，他们会将她彻底踩在脚，她想做回自己，做回李远灵。
“放心，等我的好消息。”李远灵眼神坚定。
李想想点头，此刻，她们心照不宣了。
她猜到了姑姑在国外的遭遇，姑姑也将她的答案告诉她了。
“想想，谢谢你。”李远灵眼睛红红的，这趟回国，她感悟很多，她很感谢想想。
“姑姑，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不用说谢谢。”
“对，家人之间说什么谢谢啊，不说了。”李远灵露出笑容。
……
大门口那儿有动静，李远灵侧身听，听着像有什么东西在拱着门，拱出了声音，动静还不小，
“我出去看看，”说完，李远灵朝大门口走，边走边说，“是不是梁韫买早饭回来了？”
李远灵打开门，差点被出现的手肘击飞，吓得她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怎么回事？”正要好好说叨一番，就看见梁韫，还有另一个人，年纪看着想想相仿……
“徐停。”
李想想从李远灵后面走出来，一眼看到徐停，眸子一下就亮了。
“想想！”徐停下意识过去抱住她，熟悉的气息让他很安心。
他一整晚加班都在担惊受怕，后来打不通她的手机，他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李想想这才想起来，她手机还没开机。
“忘开机了。”
“我很担心。”
“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李想想笑得眼尾弯弯，蓦地想起姑姑和梁韫还在，拍了拍徐停的背，“我姑姑回来了。”
徐停脑袋一下清醒，转身看到李远灵，李远灵正笑着看着他们。
“姑，姑姑好。”徐停紧张到舌头都打结了。
要是他知道想想姑姑在这里，他刚才就不会和梁韫怄气，两个人谁也不让谁，非要争谁先进门。
“姑姑，我男朋友，徐停。”李想想主动挽上徐停的胳膊，给姑姑介绍。
听到徐停这个名字，李远灵仔细打量起徐停，恨不得将徐停身上盯出个窟窿。
个子高，就是有点偏瘦，长得倒是挺帅，和想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般配。”李远灵脱口而出。
这话听得徐停心花怒放。
这两个字像刀子一样扎在梁韫心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爱的人离他越来越远。
“想想男朋友。”李远灵看向徐停，忍不住侃了一句。
“姑姑，你就叫我徐停吧，”他没想到和想想姑姑的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的场景。
徐停顺着李远灵的目光看向自己手里的早饭：“姑姑，是我失礼了，我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见面礼。”
看着徐停局促不安的样子，李远灵笑：“别那么紧张，我是想想的姑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
“人来了就好，还带什么礼物，你看你不就是礼物吗？”李远灵开玩笑缓解尴尬的气氛，“还有，这早饭不是礼物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啊，就饿得慌。”
梁韫站在一旁，像个融不进去的外人，看他们谈笑，他蓄力道：“正好少了他那一份早饭，他自己买来了。”
他不知道徐停会来，所以没有买徐停的那一份早饭。
他这么说，只是想让徐停难堪。
“正好，大家一起吃早饭，”李远灵打圆场，“先进屋吧，外头风大。”
看到徐停给想想暖手，李远灵对他的印象就更好了，看来，想想说的没错，徐停是很好的人，对想想的爱都在细节里。
想想说他很忙在加班，没时间陪她一起回来，但第二天他就跑过来了，可以看出来他是把想想放在心上的。
“你看你来了，想想多高兴啊。”李远灵开口。
徐停看着想想，眼里满满是爱。
李远灵是真的为想想高兴。
早饭摆了满满一桌子，种类很多，从包子到烧饼，从豆浆到八宝粥，稠的稀的、软的硬的都有。
“早饭这么丰盛了，大家都要多吃点。”李远灵看他们都没怎么动筷。
梁韫看到徐停就觉得心里添堵，根本吃不下。
李想想被徐停一直投喂，嘴都没停下来过，根本没机会碰筷子。
看他们这么甜蜜，李远灵从心底里高兴。
“待会啊，我出去买菜，给你们好好做一顿。”
“姑姑，我和你去吧。”
“你啊，就陪你男朋友啊。”李远灵看着他们，她也是过来人，都懂，小情侣见面，恨不得黏在一起，她可不能打扰了他们。
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梁韫只觉得嗓子眼也被堵住了，一口水都喝不下。
“徐停啊，你看起来脸色不好，是不是一整晚都没睡啊。”李远灵看他时不时打哈欠。
徐停看了看李想想：“我想着早点完成手上的工作来见想想。”
“那你肯定一整晚都没睡了，”李远灵操心了，“你啊，待会就好好睡一觉，这人啊，不睡觉就没精神。”
“谢谢姑姑。”
“谢什么，你是想想的男朋友，想想是我的侄女，那我肯定要关心你啊。”
梁韫紧捏着筷子，一言不发。
“好好睡一觉吧，等你起来啊，好好地尝一尝我的手艺，”李远灵看向想想，“小时候想想最喜欢我烧的芋头扣肉了。”
“姑姑的芋头扣肉好久没吃到了。”姑姑的芋头扣肉，她还记得，只是，很久没吃到了。
“那这回，有口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