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四章

    刚进帐,谢望舒又拿着一些换洗衣物,轻快地往西边小湖过去。

    都说人死了要么下十八层地狱,要么就是去了极乐世界。像她这样好的人,死后应该是要去极乐世界的,明天指不定好赖,要是把命送了,也该干干净净地去极乐净土。

    听说人死了,还有可能会变成孤魂野鬼,没得归处。她要是死了,再怎么说也是为国捐躯的烈士,烈士可不应该死了不安生,不过这要是黑白无常找不见她的名字,做个孤魂野鬼也自由。

    这样想着想着,就快要穿过森林,谢望舒听见两个人说话,一个人声音里透着笑意,听得人如沐春风,一个人像是说话放不开,弄得人很拘谨。

    听声辨人,她一下就听出这是温怀瑾和卢副将。

    平时她都会绕过这个地方,去女将士洗澡的那边,这会她突然恶趣味地决定在这偷听一会,谁叫某人今天不仁不义呢。

    “喂,你今天那阵仗什么情况啊?”

    温怀瑾在水中闭眼假寐,略显烦闷道:“就是那个情况,你也看到了,军中有奸细。”

    卢副将滔了一瓢水,漫不经心往身上浇,“别来这套,我可不相信你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人。”

    “嗯,这两天有不少人给我写举报信,那些抓起来的人里有奸细,我不确定是谁。”

    “这事儿,说来也真叫人着急。”卢副将搓了搓脖颈,问道:“那两个唱反调的人什么情况?”

    “就给我写信的。”

    “那你可得擦亮眼睛,我知道你擅长兵法,但玩弄心机的那一套你最不屑,别把自己绕进去了,平白无故惹得一身腥气。”

    “嗯。”

    好一个最不屑玩弄心机,防谁都跟防贼似的,亏了卢副将这耿直的性子才受得了他,在这睁着眼睛说瞎话骗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说出去估计能让人笑掉大牙。

    谢望舒不打算继续听闲话,背影渐渐融入月色里。

    天光将近大亮,将士列阵向北出发,直奔战场。

    谢望舒和肖百户被归入袁安歌的阵中,第一轮上场。

    袁安歌骑着战马,需要先讲两句鼓舞士气的话,她有一把长长的银柄钩镰枪,那是她早年第一次踏平战事时被赏赐的,此时她竖起长枪,神色决然,不作虚地高喊道:“我大启将士,钢筋铁骨,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

    长枪被高举,众将士连连齐呼三声,震耳欲聋。

    “杀。”

    一声令下,两军在电闪雷鸣之间,混成一片,不断进击。

    袁安歌的长枪了得,以一敌十,不足为惧。她身形如电,脚步轻盈,几个起落之间,就犹如大扫荡一般清理出一大片空地。

    这一场还没打多久,敌军就无故败退。

    今日没有将士发疯,肖百户内鬼名单一事变成了笑话,他被关回禁闭,温怀瑾似乎没再追究这件事,谢望舒索性随着昭宁将军的队伍回营。

    袁安歌单独点她的名,要她留在帐中。

    谢望舒站在一旁,低头用余光观察着这位将军摆放她的爱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北州的伙食不同,她长得很高大,很令人安心。

    “我记得你。”袁安歌走到谢望舒面前,“你是那个记名簿的小将。”

    “将军好眼力,正是小人。”谢望舒顺杆子往上爬,开始抹泪,“战事还没结束,实在是没想到平日里跟我最好的兄弟,竟然冤枉我是内鬼。”

    “抬头。”

    谢望舒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将军,实在是太寒心了,寒心啊。”

    说完,她还闭了闭眼,声情并茂。

    袁安歌凝视她的脸,声音缓和,没有战场上那般凌厉,“你声音很好听,就是同我上次听到的有点不一样。”

    完了,谢望舒大概是刚刚哭诉的时候,没夹住嗓子,她立马噤了哭音,哑着嗓子,“将军,定是我这嗓子跟着气到了。”

    “那晚上你写的应该是内鬼名簿吧。”袁安歌垂着眼皮定定看她,“我自小习武,视力算是不错,那晚你旁边火堆烧得旺,我不巧看见了。”

    “将军不与人交近,竟然也认得那些人的名字吗?”谢望舒笑盈盈地问道:“看来传闻,不尽可信。”

    “你是谁?”

    袁安歌的手搭在了谢望舒身上,发力把她固定住,谢望舒可以肯定,没点功夫在这人手下绝对逃不了一点,“将军,我还能是谁,我是大启将士,这点您大可放心。”

    “我总不能拿北州去轻信来历不明的人。”

    “将军,我知道你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你大可暗中监视我,我是万不会去害人的,更不要说大启北州。”

    谢望舒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眼神纯粹,真诚动人。

    “好。”袁安歌松了力道,她是个爽快的人,只管守好北州,也不想平白定人生死。

    这正中谢望舒下怀,她觉得昭宁将军是个洒脱的人,她就喜欢这样的性子,活得不累,肆意轻松,看哪哪儿都是大好风光。

    不知道算第几次虎口脱险,谢望舒浑身绷紧了弦,蓄势待发。

    夜色降临,天被盖上一层半透明的藏青幕布,谢望舒去给肖百户送晚饭。

    她往里掺和了一些从老家带来的伪息粉,两人面都没见上,让守卫递了进去。

    伪息粉,顾名思义即伪装气息,简而言之就是让人假死的药。

    药效极快,碗一骨碌滚在地上的声音很突兀,随即就是“砰”地一声。守卫掀开帘子去探,立马出来把谢望舒擒住,另一个去禀报将军。

    谢望舒代替了肖百户,被关起来。

    温怀瑾来审问她的时候,脸上带了几分趣味,但更多的是赤条条的不屑。

    “没想到,他不是你的兄弟吗?”温怀瑾高高在上地俯视她,连着抛出两问,“你不会真是内鬼吧?这下好了,你把事情弄得这样复杂,我下个应该相信谁?”

    “肖百户的罪名你都给我安上了,这下就当坐实你的猜测,不知道将军满不满意?”谢望舒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也不再阿谀奉承,“总之,内鬼一事并不是假的,名单可能有错,我认了就是。”

    “别急啊,本将是觉得你上赶着把肖百户的死给担了,这事儿干得——”温怀瑾停住了,像是点评一出戏那样,吐出两个字,“颇蠢。”

    “谢将军的信任,我定当尽力洗脱罪责。”谢望舒翻脸如翻书,上一秒视死如归,下一秒迅速表忠心,正应了温怀瑾眼里的一出好戏。

    “看你本事。”温怀瑾丢了句话,等着看她还有什么可上跳下窜的,随即挥袖离去。

    行呢,看她本事,等人彻底离去,她掏出怀里的一张人皮,掩面贴上。

    拂袖而下,已经是另一张脸。

    她大摇大摆走出帐,两个守卫拿长矛交叉挡住她。

    谢望舒把手放在长矛上,和和气气道:“兄弟,我是将军的护卫,刚刚他让我留下来审问里面人呢,现在问完了我才出来。”

    两个守卫各自打量“他”,见“他”满脸褶子,没再拦着。

    谢望舒跑去袁安歌面前恍了几圈,袁安歌面上不动,脸色却冷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引起了她的注意。

    月悄悄,路上静静,只有脚踩着碎石间的磨砂声,脆脆的。

    一双脚的声音,两双脚的声音。

    谢望舒知道是她勾引的人在身后,她哼着南州小调,把身后那人的脚步声掩盖下去。

    玉莲山当前,一人立在月下,一看便知等候多时,但他似乎也不太急,一下一下磨着脚底。

    “卢副将。”谢望舒压着背走过去,摆出姿态,“我看那温怀瑾已经自乱阵脚了,今夜我军会趁其不备袭营,你把消息散下去。”

    那人转过身来,赫然顶着卢副将的脸,只是没有平日里爽朗,身上散发着一股阴沉之气,“你找死,叫谁卢副将?”

    谢望舒一眼望穿他的心思,往他身上扎刺,嘲讽道:“不是你说要替代他吗?”

    替代品罢了,自然是最讨厌当替身。

    “我要取代他。”他目露执迷,脸上透出诡异的笑。

    “反正快了,过了这几天,少不了你的好。”谢望舒不甚在意他的话,嗤笑道:“想当副将或者世家,将军会替你邀功。”

    “你不过是个传话的,为什么这么嚣张,嗯?”他突然贴在谢望舒耳边,又远离谢望舒狂笑,“你真以为温怀瑾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早就给全军下了毒,大寅这一战必败。”

    “什么?”谢望舒惊呼,“这一战败了,你必然败露,能拿到什么好处?”

    “我当然是去做最不会败露的那个人,区区大寅走狗,你以为我稀罕当?”

    “你是要杀了温怀瑾,取而代之?”谢望舒瞪大眼睛,为了确保远处的袁安歌听见,忽然把声音放到最大,夹着嗓子喊:“那今日我是留你不得了。”

    谢望舒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向他身上刺去。

    “就你这身手,我对你根本用不上剑。” 他冷哼一声,一手捏住她握剑的手腕,一手掐住她的脖颈,“我会赏赐你最轻松的死法。”

    他正打算扳弯谢望舒的脖子,被长枪问候了个正着,袁安歌拿着长枪挑断他掐着谢望舒的手。

    谢望舒不停咳嗽,好不容易喘过气,就对上了袁安歌审视的目光。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