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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一行人寻了个客栈歇一晚,蔡妈妈给玉书要了最上等的客房,又请店家找个大夫来看诊。

    翌日玉书便退了烧,可精神不佳,身体软绵无力,连上马车都要蔡妈妈搀扶。

    见玉书面如菜色,蔡妈妈提议调转头来,再回客栈休息两日,养好身子再上路。

    玉书摇头,“早有闷棍,日有掉包,夜有强盗。还是紧着赶路吧,早些到绩溪,也好叫蔡妈妈赶在夏至前回去,免受暑热。”

    这样也好,蔡妈妈感叹她一贯是个贴心的,愈发后悔先前在杨氏面前说她不好,早知道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半点矫情也没有,说起书来有模有样,给大爷红袖添香也很不错。

    正想着,只听“咿呀”一声,马车突兀停住了,给玉书一个踉跄,差点撞到小几。

    蔡妈妈正要掀起帘子骂街,被玉书拦住,“且慢。”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个护卫低喝,“不好,有埋伏!”

    玉书登时变了脸色,听着外面动静不小,她留了个心眼,从案几之下掏出装着火镰的小盒,火刀火石“噌”地一擦,生出火星子来。她用火刀将马车侧边烫出一个猫眼大的洞,贴着往外看——

    林子冒出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个个头戴青面獠牙的黑头巾,身穿麻袄,手持狼牙棒或擎着青木枪,背后不知藏了多少短刀暗器,豺狼阵般将他们一行人围了起来,摆出横行霸道的架势来。

    玉书大骇,浑身霎时冒出冷汗来,蔡妈妈凑上来一瞧,更是吓得跌住,似乎魔怔了,口里不停念着这可如何是好。

    马车忽然抖了一抖,许是护卫跳下车弄出的响动,又或是那群贼匪准备动手了,玉书不忍这一行人因护送她而中途丧命,混沌的脑子愈发冷静下来。

    贼匪叫道:“外头这几个,若是惜命的就给爷跪下,喊咱们三声爷爷,便留你们一个全尸。里面的人速速滚出马车,金银箱笼都留下,孝敬爷则个!”

    只听那日议论封宗的护卫回道:“狗贼!喊你个奶奶的腿儿!有本事来单挑,领教领教你祖宗我的本事!何必以多欺少,做出这般架势是要吓唬谁?”

    贼匪哈哈大笑,“黄口小儿嘴硬得很,等会便先送了你性命,痛杀你一顿,给你打得肉飞天血淋漓!”

    这护卫倒是真莽,愣头青般不知死活!玉书敲敲车厢,引得四个护卫靠过来,低声吩咐道:“万勿激怒他们,且先别抵抗,看蔡妈妈眼色,分散作鸟兽状逃开。”

    话毕,她强撑起精神,将细软一股脑塞进蔡妈妈怀里,她晓得蔡妈妈在袖子里藏了一个荷包,便叫她快些兜起来,“蔡妈妈,你与他们分开逃吧,越分散越好,若是有人追,便用些碎银子引他们走弯路。”

    蔡妈妈怔住,好不容易挣扎出三个字:“那姑娘……”

    “我自会驾车离去,他们见我不肯弃车,定以为车里藏有钱财,便不会遣太多人去捉你们,都会冲着马车来。”

    玉书见蔡妈妈颤得厉害,镇定解释道,“这伙强盗怕是跟着我们有几日了,既探明了我们的路线,肯定晓得马车里是你我两人,我现下这幅身子,怕是逃不掉了,你还有一线之机。等他们来追我时,包防必有漏洞,你便趁机溜了去,报官亦可,找个镖局护送你回京也无妨,只求蔡妈妈回到孟府后看在我的面子上照顾玉辛,我便死而无憾了。”

    蔡妈妈早已说不出话来,七魂没了六魄,眼里含着泪,望着她无语凝噎。

    玉书攥了攥拳头,道:“得罪了。”

    说罢,一狠心将她推下车去,也不管人跌得狠不狠,手里紧握着缰绳,重重给了马儿三鞭,激得它朝前直冲去,牵拉着马车跌跌撞撞跑了。

    果然,身后传来一声贼匪怒喝:“别管那老的,捉马车去!”

    玉书不敢停歇,打马往商道上跑,撞开前面拦路的两个贼人,没走多远,忽闻一道凌厉的破空声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左肩剧痛。

    低头看去,瞳孔猛缩,眼皮重重一跳,原来是肩峰上被硬生生穿出一个口子,露出血淋漓的箭头,箭头上有回钩,挂着模糊的血肉。

    好痛!从未有过的痛觉,像是惊涛骇浪般一涌而上,淹得她喘不过气来。

    玉书眼皮打颤,当即觉得浑身无力,不自觉地松开缰绳,整个人一歪,狠狠跌在地上,哪知这一摔压到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传遍百骸。

    “嘎吱”,木箭崩裂,只留下身前一段。玉书倒吸一口凉气,连起身的胆量都没有,好像只要稍微一动,便能听到骨骼被箭杆碾压的声音。

    眼见后面的贼匪就要追上来,玉书咬紧牙关,胸口生出一股置死地而后生的孤勇,硬是从地上站起来,顾不得肩上的血越流越多,跌跌撞撞闯到树林里。

    她像疯了般径直往前跑,哪管横生的树枝划伤她的脸,尖锐的乱石将她绊倒在地,只顾着快点逃,连鞋子跑丢一只都未曾发觉。

    忽地又一支箭朝她射来,只是准头不行,将将擦过她的右腿,“怵”的一声插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惊得玉书双腿一个踉跄,在地上打了个滚。

    玉书颤得连眼睫都在抖,歪斜着撑地起身,只听胸口传来“咔”的一声,仿佛是骨头断裂的声音,玉书再次扑倒在地上,背脊被什么东西踩住了,好像身上压了一座大山,任凭她怎么挣扎也逃不脱这力度。

    “臭小子,属狗的?跑得恁快!”

    头顶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见玉书还在抽搐,脚下力度更重,将玉书踩得浑身咯咯响。

    完了,她被人捉住了!

    嘴里全是被她自己咬出的血,她干呕出两口血沫,深深喘了口气。

    她不是一个束手就擒的人,脑子和眼珠子转地飞快,转眼间扫到了一件反光的物什儿。

    这是能救命的玩意!玉书心里蹦出一个念头来,反正死到临头了,不管能不能成功,至少能伤了那贼匪,也算她赚了!

    玉书抖着唇,囫囵说了几个字,男人没听清,瞧她细皮嫩肉的,又遍体鳞伤,没什么威胁,一时松开脚弯下腰,掏了掏耳朵,嘲道:“求饶大点声,爷听不见。”

    她咬着唇,嘴角绽出一丝冷漠的笑意,目光里透着血腥味,直直地盯着某处地方。

    就在男人放松警惕时,玉书赫然往前猛扑,抓着树干上的箭往外一拔,借势转过身来,一点也没犹豫,直直插入那人的眼眶里。

    “噗嗤”一响,分明是眼珠子爆裂的声音,霎时间喷出鲜血来,便连玉书也被吓得毛骨悚然,手腕一抖,顿时弹开了箭把。

    男人避无可避,没躲过这一暴击,嘴里迸出几声惨叫,辱爹骂娘般狗叫,连连后退几步,又杀红了眼要冲过来。玉书连忙爬起,剩下一只鞋也不要了,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跑,借着体型娇小的优势专往狭隘处钻去。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一刻不能停歇,万万不能落入那贼寇手里!

    浑身突然涌出了用不尽的力气,周遭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玉书心里在呐喊,她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去做,父亲的冤屈还未洗清,妹妹玉辛还在孟府等她团聚,上元节的灯会还没赏够……

    她就算是死,也不能抱着罪臣之女的污名死去!

    不知逃了多远,哪里还看得到第二个人。

    玉书忽然觉得眼前一片开阔,遥远的北面群峰盘结,土山层叠,密林交相掩映,不显眼处悬着一条上山的艰险小道。

    她扶着一棵身形怪诞的松树,坚挺的背脊忽然弯了下来,口中不住地喘气。

    一阵血气翻涌,好像五脏六腑要从她喉头里冲出来,她猛地咳了两声,竟吐出一口浓血来。

    这一咳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身体像泄洪般终于坚持不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玉书早已筋疲力尽,头晕脑胀,眼前全是金星飞舞,尽管阖上眼,眼皮还是突突跳个不停。

    她歇了一会,只觉全身的气血都流光了,只能抬起眼睫半眯着,仰面是满目红霞,原来已至夕阳西下,只见漫天细尘在金晃晃的阳光中飞舞。

    多好的天气!在这大半年里,她已好久没闲下来去看天空的模样了,难得,难得。

    她举起尚能活动的右手,指尖轻轻探到那抹斜阳的边缘。

    夕阳尚有余温,寂静的光辉照在她染血的指腹上,将那枯涸的暗红渡上一层淡淡的的金色,叫她渐渐冰冷的身子也暖了起来。

    目光慢慢移向旁边,原来是一只在空中飘摇的小萤虫,她朝天摊开手,小萤虫被她的温热吸引过来,落在掌心便不动了。

    “你可得好好活着。”玉书嗓子沙沙,像生了锈般嘶哑,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声音如此难听,惊得小萤虫飞了起来,在她指间撞来撞去。

    玉书笑了笑,便放它飞去,垂下手砸在地上,只有麻木,早已不知疼痛。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了母亲临死前对她说过相似的话,“玉书,你和玉辛要好好活下去。”

    许是有人来了,一双温热的手抚上她的鬓角,大声哭喊道:“我的儿啊。”

    玉书两眼模糊,流下一滴清澈的泪。她看不清来人模样,听不清朦胧声音,料想是回光返照,便吃力地咧开嘴笑了笑,欢喜地问:“娘亲,是你来接我了吗?”

    未等到对方回答,她的语气渐弱,自言自语地央求道:“但我想……我想要活下去。”

    说罢,她缓慢地闭上眼,陷入一片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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