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江镜弦关切地望着他：“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说……”
“是我这幅样子，让你想起了什么人？”
江镜弦眉眼弯弯，他靠近风世宁，轻轻擦去风世宁额上因回忆而冒出的冷汗。
“如果是第二种的话，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自认记忆力还不错，应该是不曾见过你的。”
江镜弦温柔的声音如淙淙流水般，抚平了风世宁彷徨不安的心。
风世宁摇了摇头，决定换个话题。
“刚刚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回想起那些蜥蜴人怪异的模样，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污染物。”
“那是什么？”
“看过末世小说吗，大抵就是那样的东西。”江镜弦似笑非笑：“当红雨从天而降，便会产生污染区，我们称之为「天灾」。”
红雨？
风世宁回忆了一下，他在那个荒诞的梦境中见过，当时他还以为只是梦中的一个简单的意象。
想起那个冰冷黏腻的梦境，他就有些不适。
“在污染区中的人，被感染后则会沦为污染物，必须清除。但好在，天灾带来的，并非只有污染物。”
“天灾之后，必有「神启」。”
“我想，你应该已经见识过了吧？”
风世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江镜弦指的是什么。
“你是说……那些火？”
“虞渊是「火系神启者」，控火则是她的能力。”
难怪那少女能在楼梯间展现出那样超脱现实的能力，简直就像神迹一般。
“那你呢？你是什么系的神启者？”
风世宁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对方沉默片刻，随后轻轻笑了：“……我没有神启。”
“如你所见，我只是个……和你一样的普通人而已啊。”
江镜弦叹息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愿意面对的过去。风世宁本是随口一问，没想着提起他的伤心事，这下却有些愧疚了：“抱歉……”
“道歉干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江镜弦感到有些好笑，这孩子未免也太过小心翼翼了。
“现实情况而已，人要是连现实都不能面对，可是无法在末世中存活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找到污染区的出口。”
江镜弦垂下眸子，一边将配枪的保险栓打开，一边问风世宁：“会开枪吗？”
“……不太会。”
“那你还是用这个吧，给。”
江镜弦抛给他一把匕首。
那匕首通身漆黑，把柄处还刻有龙纹，刀刃隐隐约约地泛着幽幽蓝光。
他掂量了一下，还挺沉。
这匕首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样子，对方就这么给他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了？
面对风世宁探究的目光，江镜弦避而不答，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然后说道：
“跟紧了。”
“若是掉了队，我这个普通人可是没办法给你收尸的~”
此刻，风世宁才终于从江镜弦那温柔的外表下，窥到点狡黠的内里，逮住了他的狐狸尾巴。
但……
风世宁的嘴角微微翘起。
他并不讨厌。
——————————
从居民楼逃出来后，入目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木高耸入云，遮蔽天日。居民楼稀稀拉拉地隐匿在植物的枝叶间，反而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这……”
风世宁震惊地说不出话。
他记得这里之前明明是钢筋水泥地啊？！从哪冒出来这么多植物？！
“污染区内的一切生物都有可能变异，这些植物沦为污染物后，便会疯长，短短几个小时内，便能长成这样的参天巨物。”
“变异后的植物可能具有攻击性，多加小心，不过……”
说到这里，江镜弦的眸中流露出些许细微的笑意：“有虞渊在，也不必太过担心。”
听到这，风世宁看向那个走在最前方一言不发地开路的少女。
少女身穿红色风衣，墨发飞扬，每前进一步周身便会有火焰升起，燃尽道路上的阻碍。而腰间的唐璜刀一直安静地挂在那里，如同少女本人一般。
沉默，却又锋利。
风世宁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血痕，仍然心有余悸。
由于先前所发生的事，相比起江镜弦，他对虞渊总是更惧怕些。
“跟上。”
虞渊冷冷地说了一声。
话音刚落，风世宁感到自己被一层红色的薄膜包裹了起来，但是当伸手去碰时，薄膜又消失不见了。
他看向江镜弦，发现对方身上也裹着一层透明的红色薄膜。
这是什么？
江镜弦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向他解释道：“这是神启凝聚形成的感知屏蔽膜，用来掩盖自己的气息不被污染物发现。”
只不过……
江镜弦望向少女前行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感知屏蔽所需的神启较多，她一次性屏蔽了三个人，也不知影响大不大……
这家伙，一如既往地任性啊。
“放心，自然污染区内的生物大多没有那么高的神智，小心即可……”
他解释道，却在回头望向风世宁时，发现对方在欲弯腰采一朵蔷薇。
那蔷薇开在森森的白骨间，娇艳欲滴，仿佛掐一下都能溢出血来。
那是血骨蔷薇。
血骨蔷薇的花粉，对污染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且蔷薇一旦被摘下，花粉便会四处逸散。
明明刚刚才提醒过，怎么现在就中招了。
江镜弦连忙出声阻止：“等等，别摘！”
然而已经太迟了，风世宁轻轻一拔，那花便掉了下来，落在他的掌心。
花粉甜腻的香气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周围潜伏着的一些污染物顿时骚动起来，虞渊一惊，回头看向风世宁：“你做了什么？！”
但眼下她顾不上找风世宁的麻烦。
该死，这种程度的吸引，靠神启隐匿气息已经不再管用了，她能感受到几十只污染物正在向这里涌来。
虽然对她来说并不难缠，但恐怕也没法时时刻刻顾着风世宁。看着越来越多的污染物，虞渊撤了神启的屏蔽，拔出腰间的唐璜刀。
被花粉吸引的多数是变异昆虫，还有几只独角蜂，那玩意不算棘手，但它尾巴上的毒针倒是足以麻痹人的神经，成年独角蜂的毒甚至可以危及生命。
火光流转，幽蓝色的火焰在刀尖燃烧。
虞渊挥舞着刀，快速地斩杀了几只变异兽，但却在余光中瞥见风世宁的身影。这位大学生显然沉浸在闯祸了的慌乱中，全然没有发现一只独角蜂已经飞到了他身后，正伸出自己的毒针。
蠢货！
这个距离，她根本来不及救他！
“危险！”
电光火石间，只见江镜弦推开风世宁，挡在了他身前。
独角蜂的毒针刺透了江镜弦的左手手掌，鲜血溢出，剧烈的痛楚让江镜弦的脸色苍白了几分。但他忍着痛，反手用匕首将独角蜂的肚子划开，一直划到昆虫的头颅，将其杀死。同时，虞渊也快速清剿了战场，来到他身边。
风世宁见到这一出，连忙回过头来，拉住江镜弦有些不稳的身形：“你没事吧？！”
江镜弦有些费力地将毒针拔出来，丢到地上，随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掌心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他匆忙地从衣服上撕下几片布条，做了个简单包扎。虞渊走到一旁，检查了下独角蜂的尸体，紧皱的眉头这才得以解开：“这只还未成年，毒性不强。”
“那就好。”风世宁松了口气，随后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他被那花朵吸引想要去摘，江镜弦根本不会受伤。
他没想让他受伤的。
“你是要说对不起。”虞渊冷笑道：“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他何苦遭这么大的罪。”
风世宁没有说话，他没办法反驳虞渊说的话。
“没关系。”
江镜弦安抚着风世宁：“血骨蔷薇的花粉会迷惑人的心智，你会被吸引也很正常，无需自责。”
“可是……”
“没关系，在污染区受伤是常事，不用在意。”
“但，你刚刚为什么会被它吸引？”
“我也不知道。”风世宁摇摇头，捂着半张脸，有着不解：“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一回过神来，那花就已经被我摘下来了……”
听到这番话，江镜弦的眸子沉了沉，不知想起了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眸对风世宁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这样啊。”
“或许是你当时走神了吧，没关系，不用在意。”
“毕竟，你只是个「普通人」嘛。”
一旁的虞渊没有说话。
她只是默默地走到那只独角蜂的尸体旁，端详着。
腹部虫纹还不明显，毒腺还尚未发育完全，的确是未成年独角蜂的特征。
可是……
虞渊垂下眸子，她记得那时余光瞥见的这只独角蜂，明明是成年期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那是才会那样愤怒。
是她看错了，还是说……
她抬眸看向正在给江镜弦连连道歉的风世宁，眸中闪过一道寒芒。
——是有人，刻意改变了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