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上都盛京富庶繁华,大大小小的私塾书院不计其数,最有名的当属应天书院、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四家,其中以应天书院占地最广,学子众多天下闻名。

    应天书院建在东城,穿过两座河畔长桥,在行过一条长街,不多时,就见前方开阔之处赫然出现一座建筑,交瓦白墙,飞檐翘角如龙翱翔,远近叠嶂,气势恢宏,庄严肃穆,日光微斜下耀眼非常。

    但见青铜正门上方,一块乌黑匾额烫金字体,书写——“应天书院”四个大字,左侧对联“明治有为”,右侧“斯而立行。”

    此院是大晋开国之初所建造,距今已有数十年历史,现今院长为先帝明帝十七年的状元,曾任翰林学士、江南巡抚、大理寺卿、丞相最高曾官拜一品,培养出来的一甲三名不计其数。

    书院从外看去壮阔屹立,来来往往的书生皆是一致的长袍行冠,宁洛蹲在石狮子后面看着门口守门的小童,知道进去无望,长长叹了口气。

    忽而长街尽头,一道急促的马蹄声踏然响起,竟是直冲宁洛而来,

    “让开!”

    “遭了,马受惊了!”刚迈进门槛的两个书生听见动响,霎时回头。

    宁洛避之不及,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把她从原处拉离,她反射性回头,就看到马匹狠狠撞到门前的石狮子,鲜血溢出,马往下重重一倒,两个书生急匆匆迈下台阶,背着马上人跑进书院,好似喊了声名字似乎是认识。

    柳佔低声询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宁洛定了定神,摇摇头。

    拉开她的男子身量清瘦却高挺,脸庞瘦削苍白,血气不足,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青色,一副疲惫之相,着纯白儒衫,眼瞳漆黑,静静地站在那里,肩背笔直,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身上,无端有些沉郁枯寂。

    宁洛后退一步,他仿佛自觉唐突一般恭敬拱手行礼,动作内敛,却礼仪周全,神态沉静谦和,见宁洛无事摇头,便也走进了书院。

    直到他背影消失,宁洛这才惊觉自己忘了道谢,想着追上去却又顿住了脚步,古代男女大防十分严苛,想来他不曾多话迅速离开也是这个缘由。旁边路过书生交谈声由远及近。

    “三日后便是书院招新报名,不知又会进来哪方英才?比之我等如何?”

    “余兄无须担心,余兄学富五车,那些人必当不及,再说若余兄都不自信,那我等便更是汗颜。”

    “诸位客气。”被叫做余兄的这个人虽然被劝慰,眉间褶皱却未曾抹平,毕竟,柳佔才是他们当中第一人。

    报名?有了!宁洛眼眸突然绽放一抹亮光,她可以去书院啊!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她埋伏到内部再加上饭盒系统加持,那还不手到擒来?

    三日后报名是吗?她去定了!

    但是在此之前,她需要先卖出几个,换取生命值。

    【宿主剩余生命值6天。】

    行了,我知道。宁洛神色冷漠,系统默默关声,不再说话。

    宁洛回去取了竹篾食盒,又从热锅里取了昨夜剩下大半的八宝鸭重新装碗另十张薄饼,稳稳提着去了城外,城外的人多是出城去往别地,想是行程路远买的可能性会大些。

    “卖八宝鸭了!上好酒楼大厨亲手做的八宝鸭!”

    “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三个时辰内都是温的!”

    许是运气好,没一会就等来一个问询的,神色匆忙,想来是很急,先是问了是哪家酒楼,知道是望春楼便松口气,又问当真是热的,宁洛打开让他看了眼,这才问道最关键的价钱。

    宁洛微微一笑,却不容置喙道:“三十两,不二价。”

    “这么贵?”那人蹙了蹙眉,有些犹豫。

    宁洛解释道:“这个食盒不同于其他,虽然样式看着简陋,但自有其妙处。”

    可那人却没听宁洛继续往下说,摆摆手示意太贵算了,上了不远处的马车架着驶离。

    宁洛也不生气,继续坐回原来的位置坐着等,城门将士看她安静的呆在那,也没管。

    等到半下午,城门口处缓缓出来了一个商队,一行十余人,清脆的驼铃声不时传出。有坦胸露腹的汉子带着斗笠坐在牛车后面押货,手颈边戴满银钏金链,闪烁光华,不时引起进城的百姓观看,直让人觉得新奇不已,而宁洛的目光却放在队尾一人身上。

    那人身形高壮,额间一道疤痕至颧骨,看上去极为吓人可怖,可宁洛却注意到最前面牵着骆驼的随护一直时不时回头看他。

    宁洛提着食盒想起身却又坐了回去,眼眸一转道:“卖保温饭盒嘞,三个时辰温度不变,现在买了热食放到晚上也不会凉。”

    “尤其是商队,买上一个路上使用好处多多。”

    “小姑娘,你打的主意也太明显了吧?”那人果然走到了宁洛面前,一大片阴影遮过来。

    宁洛这才刚发觉一般抬起头,不答反问:“可是要买?”

    “事先说明,纹银三十两,不议价。”

    那人打量着宁洛半晌,宁洛始终面色不变,好半晌,才突然道:“行了,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荷包,拿了三十两银子扔在她怀里,宁洛坦然的当他面收下放在自己腰间的粉色荷包里,笑道:“里面的饭菜一齐送给您。”

    宁洛语气淡然却自信:“我爹亲手做的,味道绝对盛京独一无二。”

    “不是说望春楼大厨?”那人忽然勾唇笑了笑,可即便笑着,也看不出如何和善,反而让人觉得极有压力。

    “从前是。”宁洛不卑不亢,把竹篾食盒交给他的随从,清澈的双眼直视看他道:“我们银货两讫。”

    “怎么,小丫头怕我把钱要回去?”那人收回笑,脸色更显得阴沉唬人,因着宁洛斤斤计较护着自己那点银子的模样,眸子反倒忍俊不禁多了几分亲近,嗤道。

    “你年纪不大,倒是极为聪明。”

    “嗯。”宁洛却之不恭。

    “有意思,我这是茶骆商队,你可以叫我胡大哥。”

    “胡大哥好,小女宁洛。”

    “既然认识,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胡大哥可愿一听?”

    “哦?”

    “胡大哥在卖茶时,不妨先沏壶茶放在竹篾食盒中,几个时辰都不会凉,卖茶先尝茶。”

    “行,我知道了,小丫头,下次有缘再见了。”胡商看见牵着骆驼的随从催促,和宁洛说了一声,跟着队伍离开。

    【——滴,宿主成功卖出饭盒,数量1,首次开张获得额外奖励2天,剩余生命值九天。】

    宁洛微不可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刚走进城门,就看到宁老爹慌慌张张跑过来,差点跌了一跤,宁洛赶紧迎上去扶住,唤了一声:“阿爹?”

    “洛,洛儿,爹看你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所以不放心。”宁老爹怕女儿觉得被管束,所以急忙解释了两句。

    “我知道。谢谢阿爹关心。”宁洛安抚的扶着宁老爹的手臂,道:“我们回家。”

    “好,回家。”宁老爹点点头。

    风中吹来宁洛残留的余声:“我回家还有事和阿爹商量呢。”

    杏花巷,凉风习习。

    “什么?洛儿,你要去书院读书?三天后就去报名?”宁老爹惊的从凳子上站起来,目光审视怀疑的打量着宁洛,语气委婉的解释,“洛儿啊,你刚清醒可能有所不知,书院只招男生。”

    “我可以女扮男装啊!”宁洛不以为意。

    “不行,我不允许!”宁老爹梗了一句,他女儿一个这么标致的姑娘家怎么能和那群男子同座一席,简直如同掉了狼窝,被吃的连渣子都不剩。

    “为什么?”宁洛被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宁老爹会反对,还如此激烈。

    “洛儿,你想去读书这是好事,但爹可以给你找个女夫子教导你,没必要非要去书院。”

    “可是阿爹,洛儿想去,我问了,书院只上下午各两个时辰,时间不多的。而且要去的是盛京鼎鼎有名的应天书院,安全是绝对没问题的。而且我有了事情做,爹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您也不必总为我担心。”宁洛慢慢的把语调放下来,不急着争执,只是把利弊完全的告诉宁老爹。

    “洛儿,爹就是怕你有损名节,女儿家的名节至关重要,你娘不再,我总要为你多担心几分。”宁老爹叹叹气,语重心长的惆怅,他并非不赞成宁洛读书,女儿向学是好事,但是去书院。

    “爹,我答应您,会离得他们远远的,不会让您担心,再说若是女儿考中,是不是也给爹爹脸上增光,难道爹爹会因为我是女子就小瞧我么?”

    “当然不会。”宁老爹立时反驳,谁敢小瞧她的女儿他第一个不乐意!

    宁洛笑嘻嘻道:“那就是了。”

    “所以阿爹这是答应了?”

    “嗯。但是报名那天我必须陪你一起去。”宁老爹仍旧不放心的补充。

    “好好好,都听阿爹的。”宁洛连连点头。

    三日后,应天书院东门,人潮攒动如织,一时喧哗热闹的不亚于盛京闹市,三三两两的人群并着往前,又被勒令一声排队。

    宁洛去的不早不晚,在家用了早膳才过来,队伍却已经一下排到了巷子口,台阶上不时有人唱和。

    “青州穆县梁家村梁正生,年二十七,贡生。”

    “滦南覃塘县镇上苏格润,年二十三,秀才。”

    ……

    轮到宁洛时已经时至正午,同样让她依次填对姓名户籍,再唱道:“盛京杏花巷宁洛,年十八,童生。”

    宁洛完全不同于闺阁女子的簪花小楷,一手柳体虽笔力略有不足,但笔走游龙,苍翠洒脱,不失为一副好字,令报名官多看了两眼。

    “杏花巷?什么不知名姓的小门小户,还敢来报考应天书院,真是自不量力!”

    “十八了还是童生是没上过学吗?当是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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