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双人间，大徐和盛繁各躺一边，加上坐过道的林晓，听刑队大倒苦水。

    “今早你们二打一，侥幸逃出，不是你们厉害，是对手不知道证物的重要性，”刑队食指点点。

    “出一次任务，医院就要给咱队伍，多安排一个床位，冲逞英雄KPI？” 刑队叹气，络腮胡又长了一寸。

    “你俩一起念‘生命安全至上’，一组十遍，念五组。”

    两个男声，低音部总是比中音部慢半拍，像两人三足游戏，彼此拉对方后腿。

    魔音入耳，中间的林晓，低头削苹果，忍住不笑出声来。

    严肃的安全教育后，刑队立马换了副面孔，一双粗眉上扬，“经检验，你俩带回的橹柄上的确沾有血迹，且与死者后脑勺伤口形状完全吻合，系凶器无疑。”

    三人欢呼～

    “还有个好消息，我们在陆家祠堂地下室栏杆上，发现金属氟碳漆，通过红外显影技术，识出部分喷溅式血迹。”

    苹果抛向空中，欢呼声浪差点把护士长招来。

    “目前掌握到的线索，只能起诉陆亭虐待、谋杀滕依云，”刑队三杠抬头纹皱起，“其他五名少年，由于尸体早被火化，无法作为证据。”

    林晓深觉惋惜，但这已经是预料中最好的结局。

    刑队手机响个不停，急电，冯豫探长失踪了！

    省里公安系统今年的狩猎计划，是铲灭虹城陆家黑恶势力。多年来，针对陆家旗下的赌场、灰色艺术品交易，以及码头，都有不少匿名举报。

    毒瘤在虹城早已深入骨肉，要想拔除，势必会对城市发展伤筋动骨。

    而冯豫个人调查报告，情感经历一栏写道，曾和陆家长女，即如今陆家家主陆亭正，有过段情。

    上面的领导很重视，决定派冯豫下虹城，利用旧日感情，彻查陆家灰色产业。

    前几日，冯豫发信息向副局请假，信息为假，因为未使用约定好的暗语。但冯豫身上定位器显示正常，研讨后上面决定静观其变。

    就在刚才，冯豫定位器发出警报后，信号立即消失。狩猎计划——营救冯豫，刻不容缓。

    ————－

    定位器最后发出的信号，是在橘洲码头。上周，禁毒队接线报，称橘洲码头涉嫌非法运输海／洛因，搜查未果。

    此时码头复工，甲板上往来脚步匆匆，大型作业吊机纵向铺开，像是巨型昆虫标本，集装箱如积木般被轻松抬起、放下。

    金橘码头是虹城水运心脏，面积接近半个老城，定位器只能精确到码头东北片区。

    “户籍系统显示，金橘码头常住人口达1万多人，按照工种等级，分别住在橘、柚、橙、柑和柠檬五个住宅区，” 刑队指着屏幕右上方的红圈。

    “柑橘开大会呢！” 老吴老花眯着眼，凑近看屏幕。

    码头临时活动板房内，空气潮湿滞闷，刑队坐在板凳上，呲着一口牙，疼得站不起来。

    林晓转头，瞧着斜靠在她肩膀的另一位朋友，刚才非闹着喊着要出院，营救师叔冯豫。现在捂着胸口，像是被抽了筋似的，软弱无力。

    “刑队，你这是风湿病犯了？”某人注意到了林晓的眼刀，转移话题。

    “年轻时，不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左膝被歹徒砍了几刀，”刑队真是合格的安全教育大使，这时还不忘结合自身案例。

    “刑科！什么时候了，还扯闲篇儿！” 二支队队长老杨脾气急，48小时连轴转，唇珠上长了一颗火疖子，米粒大小。

    润滑剂老吴，摊开两手臂，安抚两位大队长，“消气儿～咱先试着缩小搜索范围，尽快营救探长。”

    “刑队，冯豫探长身上伤应该也不少吧？”

    刑队点头，警衔都是拿命搏来的。

    林晓指着码头东北片地图，“橙区、柑区和柠檬区，都属低层住宅，加上码头湿气重，风湿病人要遭大罪。陆亭正对探长还有情，应该不会选择这里。”

    “范围还是太大，目前警力人手只够值守两个小区各出入口，无法入内一一搜查，”保温杯里是新烧开的水，老杨闷了一大口，烫得他直吐舌头。

    一时间，临时活动板房内，呼吸可闻。

    转瞬间，鼓声般的雨点“啪嗒啪嗒”渐强，打在彩钢板上。

    “不琢磨了，我带着二支队队员，先去排摸20层的橘区，”老杨舌头烫到，有点大舌头。

    一群人浩浩荡荡，齐步跑穿过雨幕。

    透过半开的门缝，林晓见路边码头工人，充满警惕，互相递眼色。

    工人对警方有敌意，很正常。毕竟上周缉毒队同事，查封码头，害他们平白损失几日工钱，

    “可总觉得哪里奇怪，” 她小声嘀咕。

    柔弱无力的盛繁，脸颊泛红，“今早我和林晓去博物馆，遭人跟踪，证物差点被抢夺。今日我们找人，陆亭正直接打开码头大门，连麻烦都没有制造。”

    “对—— 这不符合陆亭正的个性，她手下的三姑，为了销毁18年前地下室的证据和证人，生生烧死了自己，”这么决绝狠辣，怎么会任由警方搜查呢？

    雨珠落得越来越急，头顶彩钢板犹如鼓面，打击，震动，回响。

    头戴双筒望远镜的小天，从外头回来，浑身湿透，刘海塌陷，像是不停滴水的屋檐。

    “就刚才，有一艘快艇从码头开头，这种鬼天气，很可疑！”

    众人面色一凛，刑队立刻向警局汇报，申请水警协助，截停快艇。

    天色愈发暗了，乌云如黑咖啡拢住整片天。

    二支队那边传来消息，橘区10层至20层住户，超过一半敲门无响应，他们也无权闯入。码头居民对警方有敌意，不愿回答是否见过冯豫。

    水警那边拦停了快艇，彻底搜查后，并未发现冯豫，船上只有一位有钱人，雨天坚持海钓。

    趁雨势减弱，虹城警用无人机全体出动，在金橘码头东北片区，网格式飞行侦查。

    即便如此，机身自带摄像头还是找不到冯豫，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危险。

    “总得做点什么，我要加入老杨的二队找人！” 老吴抄起雨伞，准备出门。

    林晓脆声叫住他，“假如陆亭正知道，冯豫探长身上有定位器，她还会把人质藏在原地，等我们去找么？”

    老吴收脚，找人还得先动脑，“码头所有出入口，都有咱们队员值守，陆亭正应该不敢明目张胆把人带出。”

    “冯豫身上的定位器，待机时间长，精确定位度不高，这特点只有老警员知道，”刑队抬头望着屏幕，“如果我是她，我一定把老冯从东北片区转移。”

    天上的无人机群，朝金橘码头西南片区迁徙。

    集装箱卸货区，四周道路通达，少有人来。

    果然，自带红外热像仪的无人机，发现异常。

    L-12区域有红点，地图标记为进口百货，这里的集装箱卸完货，陆绪装上虹城茶叶，再原路返航。

    无人机压低飞行，砖块状集装箱内，有两个红点。

    “这次不会又乌龙吧？”老吴跟着跳上吉普车副驾，“又是一位有钱人，喜欢在集装箱里谈恋爱？”

    见无人回应，林晓在后座向前探头，“从行动轨迹上看，一个人被限制自由，另一个负责看管。”

    车内气氛更尬。

    老吴转身瞧林晓一脸真挚，无奈感叹，“小林呐～查案时，幽默感也是很重要的品质。”

    同时，老杨那边也接到消息，带二队全速前往L-12区。

    笔记本屏幕上显示，有数个红点正在接近冯豫的位置。

    “不好！陆亭正的人抢先要转移人质。”

    金橘码头面积大，东北到西南本就不近，加上沿路各种横穿马路的工人，刑队吉普车的油门根本无法踩到底。

    警笛喇叭，在这里完全失效，行人仿佛全体失聪。

    “肯定是陆亭正搞的鬼，”老吴磨着后槽牙。

    屏幕里，集装箱两个红点，跟着新来的红点，一起离开。

    瞬间监控陷入黑屏，遥望集装箱卸货区上空，升起多架无人机，与警用无人机对撞，两两殉情般坠落。

    自己家码头起降无人机，推脱系统出故障，才撞烂警用无人机。

    到时陆亭正只需赔偿经济损失，都算不上违法行为，林晓暗暗感叹，这可比一枪打落一个，高明得多。

    盛繁坐直了身体，指了指路边随意停靠的电动车，朝林晓眼神示意。

    刑队的生命安全教育，还言犹在耳，她有些犹豫。

    路上的行人，像游戏里的NPC，没有灵魂的来回游荡，隐隐逼停越野车。

    “来不及了！刑队～对不起，” 林晓跳车前，向队长提前忏悔。

    下一秒，她坐上电动车，转动钥匙，等盛繁贴着她后背跨开坐上，全速冲过绿化带，绕过人群，朝L-12区疾驰。

    “你怎么知道钥匙就在车上？”海风咸湿，吹起林晓碎发。

    飞舞的发梢，扫过盛繁脸庞，痒痒的，像蒲公英。

    “码头外人轻易进不来，熟人社会，路不拾遗，谁会锁车？”盛繁的手规矩得放在自己大腿上。

    不远处甲板上，重型起吊机勾起长条集装箱，轻放在远航轮船货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