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家老宅位于虹城郊区,两层小洋房,附观景小池塘。屋后原先是一片药园,无人打理,荒了。附近的邻居看不下去,扛着镰刀、锄头,除杂草、种玉米、种菜。
出租车停在屋前,“师傅,我扫你,”智能手机新用户盛繁,最欣赏的就是二维码支付功能,和电子发票。
他开后备箱,把折叠轮椅展开,弯腰向后座林晓伸出双手,狐狸眼发亮,想的是公主抱这样自然的身体接触,既能展示他的力量,又能让人心跳加速。
林晓搭上他的胳膊,右手推车框借力,凭自己的核心力量,就坐到轮椅上。
盛繁关车门,推轮椅往大门去,心中不无遗憾。
按师爹的习惯,他定是把钥匙藏在门外。“比比?”林晓转头,
“没问题,” 既然体力无处施展,那就让林晓看到他性感的大脑!“女士优先。”
林晓摇头,放狠话,“不必,我怕你没有游戏体验。”
“行~这左边灯笼表面灰尘厚度,和右边不同,师父身高一米六九,加单手小臂长度,不足两米,能勉强够上,我猜钥匙在左边灯笼里,”
师爹有他这好徒儿,做梦也会笑吧。
“师爹当时拖着行李箱,加之左脚踝扭伤,应该不会藏高处,” 林晓示意轮椅往旁挪,她弯腰查看,“门旁铁树花坛里,泥土颜色不均,我猜在这。”
果然,一局胜负已定。大门钥匙就藏在花坛里。
燕家老宅,林晓和盛繁算是熟门熟路。往年冬至清明祭祖,若是碰上师傅师爹在外寻找兰兰,先前是盛繁,后是林晓,都会买些熟菜,点香烛,给燕家祖宗烧点纸钱。
师爷的书房在二楼,朝南,独特的五边形墙面,满是书架,依稀能看到今早师爹翻找日记的匆忙。
此外,整个书房只有一张长条桌、一把椅子,空荡的很。师傅说,师爷生前会在中间空地铺油布,摆满各种晾晒好的药材。
“再比一轮?”盛繁将轮椅推至中间。
“好,不过这次得有彩头,”林晓歪头,想到师兄平日抠门,“输的人请对方一个月午饭?”
“行~”盛繁心里暗喜,连着30天共进午餐,不管输赢,他都乐意。
“公平起见,我给你补充一个场外消息:师爷的日记是在厨房灶头里找到的,”林晓可不想占信息差的便宜。
她一手滚动轮椅,一手摸排书架四周,确认书房内并无暗格、密室。
听说当年陆家兴旺,有人戏称虹城一半都姓陆,把陆老爷诊疗记录放在一个不上锁的房间,不像师爷的行为。
再看一遍书房布局,林晓发现师爷以五行立五面书架,对应中医五脏、五华、五味、五液及五官。
如果厨房灶膛的日记本对应火,那陆家老爷的诊疗纪录或许也不在这个房间?
“池塘!”
“水塘~”
岸边,盛繁拿着长柄鱼网,在观景池塘地毯式搜索。终于,离八角凉亭不远处的池底,捞起一包重物。
三层防水油毡布包裹,拆开后里面有本册子和一块石头。果然,正是陆家老爷的诊疗记录。
“这把平局,”林晓低头翻看册子。
橘红色晚霞晕染西边天,映得盛繁脸颊微醺,“平局那就一人各请对方半个月午饭~”
林晓的注意力全在册子上,“你看!陆亭找师爷看的是壮/阳/生/精症,‘病人真元衰惫,五劳七伤,上盛下虚。’”
“原来当年陆家老爷是想要留后,”盛繁弯腰放下裤腿,收好渔网,愤愤道:“他压根就没想过,收那些孤儿作义子,继承陆家!”
“这诊疗记录后半程的方子,有点奇怪,” 林晓仰脖,举起册子给他。
盛繁在她背后俯身,凑近看,嘴唇离她右耳很近,“诶?生地黄、玄参、赤芍,水牛角,都是清热凉血,泻火解毒的药材。”
“是啊~可师爷医学世家,术精岐黄,不可能药不对症,除非……”
“除非,他发现了陆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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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蓝色夜空中,镶了几颗碎钻。
盛繁推着林晓准备回病房,透过门上玻璃,他瞧见屋里有个冒蓝光的黑影。
“师妹,别怕——”
还没等盛繁做好心理准备,轮椅上的林晓毫无畏惧,抬手一把推开病房门,“医院能有什么可怕的?”
窗边的黑影开口,“林小姐!我等你等得好苦~”
盛繁心中警铃大作,不会又是新的竹马吧?
是男中音,夹些南方人的气声,林晓大概知晓他来的意图,“张秘书,有话直说。”
病房屋顶白炽灯骤然亮起,远程加班的张秘书合上电脑,颇为警惕得打量着盛繁。
“我可没向他透露你家腾总的事,” 林晓看穿,连忙摆手。
“那麻烦请他暂时离开,我拟好了保密协议,一式两份,就等您签字。”
“签字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三个私人问题,”林晓双肘撑床,核心发力转身,从轮椅回到病床。
张秘书面露难色,“我身上也有保密协议,有关腾总的任何问题,我一概无权回答。”
旁边的盛繁嗤笑一声,在果篮里挑了个熟的红富士,学着徐朗准备削皮,“别担心,她的问题和滕依云无关。”
林晓点头,“第一个问题,听口音,张秘书老家具体在梁城什么地方?”
“梁城南街,”张秘书有些讶异,还以为林晓要向他套公司秘闻。
“第二,家里几口人?”
“四口,我爸妈,我和我弟。”
“最后一个问题,你听说过亲戚朋友里,夫妻两人来虹城打工,双双意外去世的么?”
林晓瞟了眼正在削苹果的盛繁,他一刀下去,方形果皮连着大块果肉,坠入垃圾桶。
“让我想想,” 张秘书看不得食物浪费,申请帮盛繁削皮,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盛繁本想拒绝,看到林晓刀他的眼神,只好乖乖交出半菱形苹果。
果皮半个指甲盖粗,均匀地从张秘书手中滚动生成,肉眼可见地,他松弛了下来。
“有~小时候我妈揍我的时候老提,大概20年前,二姨二姨夫去虹城工地,车好像超载,坠江。”
对上了,林晓按耐住欣喜,“我还想吃个大的,” 朝张秘书又扔了一颗苹果。面上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你二姨家的孩子,日子过得很苦吧?”
“林小姐,这是第四个问题,我没法回答,”苹果在张秘书手里,旋转着脱下薄薄一层红色百褶裙,“因为听说他不久生病死了。”
盛繁作为无关人士,避嫌离场,独自在楼梯过道啃苹果。顺便再看看18年前,《虹城新闻》现场报道陆家祠堂大火视频。
视频只有2分钟,当时火势猩红,烟火滔天,无法看清一楼建筑。镜头前人影来回晃动,不是求生,就是救火。
透过冗长的法律文字,林晓发现保密协议限制的范围,包含滕依云先生在病房里的任何言行,“这个我不接受。”
张秘书脸色冷峻,“林小姐,我们不是小孩过家家!”
“是,你家总经理发狂的事,我答应绝不外传。但他清醒时,主动提到一些当年的事,对案情有帮助,我没法保密。”
“你等我请示一下,”张秘书背过身去,拨电话。
林晓无奈摇头,自己在张秘书那儿已丧失信誉。
张秘书把手机调成外放,滕依云的声音冒着冰柜冷气,“林小姐,当年的人,除了我,都死光了,还调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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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鉴证科,燕丹赫日记笔画痕迹分析,还原缺页内容:
八月十二,小雨。
今日吾携孙女兰兰,照例去陆家问诊。陆亭之症着实难解,真元衰微,肾虚脾旺。
晚饭时,兰兰向来挑食,竟连吃两碗米饭。小孩戏言不想和饿死的哥哥一样,被埋进土里。
陆家无义子,孤儿何处寻?(最后一行被重重划去)
徐朗拿着笔迹鉴定报告,回三楼一支队办公室,跑空。最终,他蹲守在厕所外询问:“刑队,针对冯豫探长的调查,还没出结果么?”
拉上链子,刑队叹气,躲到厕所也不安生,“你是想问,手里那份报告能不能给冯豫师侄——林晓看吧?”
“是。”
刑队拉门出,放低音量,唯恐隔墙有耳,“上头有关冯豫的安排,你我都无权过问。” 他两手故意往徐朗身上蹭,“我记得,林晓还是咱一支队的编外,没变。”
“好~” 徐朗放下心后,才惊觉不对,“刑队——你是不是便后没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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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菌VIP病房,汉森全身被纱布缠绕包裹,只剩黑黢黢的眼睛和鼻孔,身体近90%的皮肤,三度严重烧伤。
“幸好,他引爆的是□□,硝酸铵纯度不高,威力不大,他才能捡回一条命,”病房玻璃窗外,主治医生解释道。
“我给他的炸弹,当然有数。能喘气就够了。通知梁律可以公布汉明山的遗嘱,趁他要官宣执掌汉氏地产,我打算看他如何跌落泥潭。”
“是,秦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