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陆家祠堂厢房,三素一汤的斋饭摆在檀木八仙桌上,热气渐褪。寒冰仰卧在床,两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门外两声轻扣后,三姑直接推门入,陆亭正瞥了眼桌子上的冷饭,“没胃口?”

    身体先于大脑反应,寒冰蹭地坐起,恭敬地立在桌边,“义母,我晚点儿就吃。”

    陆亭正抬手接过茶盏,呷了口热的徽州白茶,让人惴惴等待,是上位者的特权。她又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嘴后,才开口:“你爸这几日,情绪不太对劲。”

    眉眼低垂,寒冰有些愣。

    “小寒,不知道在说你的哪个父亲?”陆亭正语带讥讽,柳叶眉上挑,“演戏太投入,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咚隆”一声闷响,寒冰双膝跪地,“小寒谨记父亲养育之恩,义母教导之情。”

    天青茶盖滋啦刮擦着茶碗,旁人听了起鸡皮疙瘩,陆亭正却喜欢这声儿,“小寒,你父亲李寒怕是要做傻事,你这几天盯着点。”

    “是。”

    “澜银帝堡”东区地势低洼,前几日台风暴雨导致地下车库倒灌进水,泡烂不少豪车,5台抽水机连轴转了一天,才勉强将积水抽完。然而,很多居民反映地下2层仍有污水不断渗出,还伴有难闻气味。

    灰褐色污水从车库东面墙角汩汩而出,林晓摸着这水泥墙壁,心中有个大胆的假设,这堵薄墙后兴许是陆家祠堂地下室的集水坑,暴雨导致坑内潜污泵失效,污水溢出。

    澜银河沿岸被圈起的考古现场,恰好在这堵薄墙之上。

    “大北,掏家伙,”林晓将碎发扎进马尾,额头光溜溜,一脚跨过黄色警戒线。

    “妹子,这不合法吧?” 法律意识坚定的大北站在警戒线外,身体还是诚实地打开行李箱,把置景组老师的铲子递给林晓。

    “我得找人,还我师叔清白,”林晓单手提着铲子,以步幅为距,丈量地下隐蔽的集水坑位置。

    “还有,这不是什么考古现场!”林晓踩着烂泥,用铲子尖头在地上画了1米*1米的正方形,“新闻报道说,在这挖到汉代镶金兽首玛瑙杯,那文物碰巧我见过,的确来自虹城,之前离婚财产分割案里,我们查出委托人丈夫偷偷将它高价卖到暗市。”

    守法公民大北跨过了围挡,铁锹扛在肩,“拿真文物做假遗址,那这地方确实可疑!”

    有了大北助力,土坑挖掘速度直接拉满,一旁小土堆渐渐与林晓等高。瞧着大北的气力像是永动机般不停歇,林晓遥对在剧组拍戏的盛繁真诚致谢,师兄真是妙算。

    天边夕阳余晖殆尽,不远处的路灯齐刷刷亮起,仿佛这人世间永无黑夜。

    “呲”铁锹铲斗与硬物撞击,林晓握手柄的掌心一震,就是这里,底下是一大块水泥浇筑板。

    “大北,麻烦你用力把它砸碎。”

    “好勒!” 大北双腿分开,与肩等宽,半蹲收腹,使出全力将铁锹高高抡起,“嚓咔”重重砸下。

    另一边,林晓从包里拿出一大卷攀岩绳,一端自肩膀交叉绕腰,给自己打起“蜘蛛人”下降结。

    水泥浇筑板表面黑色裂缝加深,大北手里的那把铁锹铲斗直接变形,手柄断裂。他也没犹豫,抄起地上林晓的铁锹继续抡,好在水泥板应声碎裂。

    不过,这动静也惊动了不少小区饭后散步的居民。

    “你们是谁?这里是考古挖掘现场,我们已经报警!” 手臂戴着“物业志愿者”红袖章的大爷老远就在喊。

    时间紧迫,林晓将攀岩绳的另一端用称人结系在大北身上,戴上从商场买的游泳镜和头灯,将手机塞到他兜里,“如果绳子开始连续抖颤,你立刻把我拉上来!”

    大爷的警告声越来越近,林晓深吸气,纵身跳入集水坑,水花溅落。

    污水黑臭,腐烂腥气冲鼻,凭借头灯光束,她很快辨别集水坑进水沟方向,紧闭双唇,奋力划水蹬腿,心中默默计数,她水下屏气时间还剩一分钟。

    快接近进水沟时,她的右脚被不明物体缠绕,整个身体漂浮在水中,无法前进。还剩30秒, “太危险了,扯动绳子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不行!绝对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她右脚跟发狠踩左脚借力,挣脱了鞋子,双腿用力向后蹬,游进狭长的进水沟。

    最后五秒,林晓感觉肺部被抽空,窒息感涌来,她展开四肢,向上腾跃,双腿卡在进水沟两侧的斜坡上。

    终于,她张嘴大口呼吸,水面上这阴湿腐烂的空气。

    攀岩绳长度有限,她解开身上的“蜘蛛人”下降结,继续前进。

    进水沟宽不足一米,黑暗幽长,周围温度突降,像是没有尽头的宇宙隧道,恐惧姗姗来迟,林晓手臂外侧起鸡皮疙瘩。

    陆家祠堂地下定有大隐秘,有人想掩盖,有人想揭开;她只想还冯豫师叔清白,再立个功,没准又能去警局协助办案。

    意志与恐惧大打出手,几个来回,恐惧不敌,跌倒在地,遁走。

    进水沟入口处,是圆形窨井,深4-5米,沿着井壁侧面锈迹斑斑的爬梯铁脚,林晓轻巧上爬到顶,够到铸铁井盖。

    这是最后一个考验,她沉肩收腹,两手掌托住井盖,奇怪,井盖竟不是水平的,她趁势向斜上方推,井盖与地面漏出一条细缝,变成娥眉月状,再是上弦月。

    胳膊肘撑地,林晓感觉自己是只装满水的气球,身体一点一点从窨井挪出,一个翻身,仰卧于石板地面,体力耗尽。

    一枝红色香烛绕着林晓身体打转,香烛光晕刚好将这空荡荡的拱形小石屋打亮。

    “很臭,你是谁?” 耳边是男人的声音,有些恐惧又夹杂着某种期待,仿佛坐过山车刚爬上坡顶的胆小鬼。

    香烛蜡油滴落在林晓锁骨,灼人滚烫,她勉强睁眼,但身体太累,连疼也叫不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诚心诚意道歉,小鹿眼无辜又害怕,他皮肤白皙,容貌秀气。

    林晓艰难摆手,示意不要紧,可惜幅度太小,对方并未注意,沉浸在自己莫名的歉意中。

    男人手指骨节分明,只见他握住香烛,转动手腕,故意伸出另一只手,去接滴落的蜡油。

    红色蜡油在他掌心,凝固成一片花瓣,男人五指握紧,面无表情地将其捻碎,“咱们扯平了,你别生气。”

    “嗯,” 林晓艰难挤出一个字,如果她再不原谅,可能会有麻烦。

    “那就好~” 男人如释重负,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你是谁?是来救我的么?”

    陆家祠堂地下室,秘密关着一个男人,他也许就是“澜银帝堡”东区必须要拆迁的原因?

    瞧着这男人不大聪明的样子,林晓顺着答:“对!”

    人形线索就在眼前,她好比凭空摄入一箱士力架,说话的力气也有所恢复,“来救你的路上,我差点死在集水坑~”

    “你到底是谁?”

    看来不傻,眼见糊弄不过去,林晓叹气,面露难色,“他不让我说。”

    “他还在生我的气?”

    看来,男人心里的确有一个人名,林晓暗喜,继续套话:“他这人就这样,嘴硬。”

    哪知,突然喉头软骨斜向上,被电线狠狠勒住。

    “假的,”男人在她耳边带着怒音审判,“依云向来最会说话,讨人欢心。”

    电线的橡皮层紧扣在林晓喉间,这男人还是个疯子,林晓举双手投降。

    还好,男人松了些力道,不过电线还是缠着她的下颌,以作警示。

    依云这名字十分耳熟,林晓的脑海里闪过一份资料,滕依云——汉明山养子/私生子,现任汉氏地产总经理,汉森口中的垃圾。

    那就对了,“澜银帝堡”地下放的兽首玛瑙杯,应该就是他放的。林晓试探道:“人总会长大的,滕依云现在混得不错,派我来救你。”

    男人这次信了,收回电线,细心卷好,揣进口袋。他捂着鼻子,小鹿眼蹭地挨着林晓鼻尖,“那快点走吧,再晚就要被巫婆发现了。”

    “好,” 她右手肘撑地,艰难地将身体托起,在空中向他伸出左手,落空。

    只见男人后退一步,嫌弃她脏。

    行,原谅这个人形线索,她扒着墙壁起身,“你要和我原路游回去,还是偷偷溜出去?”

    看得出,男人很为难,眉头深皱,“上面有很多人,溜不出;地下水太脏。要不然,我还是留……”

    “少爷—— 您该睡觉了,” 声音从墙的另一面传来。

    男人慌张得原地打转,结巴地应着“知-知道了。”

    指望不上他,林晓只能自己找藏身的地方。陆家祠堂地下室,由多个拱形小石屋串联再并联而成,只有中央几间石屋才通电,末端两边的屋子像是废弃了般。

    “趿趿趿——” 头顶楼梯传来脚步声。

    “小离,你的药还没吃,小姐知道了会难过的。”

    “三姑,婷婷姐什么时候嫁人?我好上去继承陆家。”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