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得知兰沁去了外地写生,于清笑的前仰后合。

    荆鹤臭着脸,主动找到马导,强烈要求加快拍摄进度。

    马导巴不得早日成片,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剧组里哀嚎一片。

    尤其是有拖延症的于清,恨不得当场和荆鹤打一架。

    美术系合作的写生地点有八个。

    山川河流,社会人文各种类型都有。

    兰沁手头没那么多钱,更没有那么多时间耽误,就选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性价比”最高的地点:白云观。

    和其他地址比起来,白云观路程适中,且所在的卧牛山风景也不错,也极其适合写生。

    最重要的是,假若她不想住学校在山下合作的民宿,还可以选择在白云观当义工。

    这样就能省下一笔钱。

    浩浩荡荡四个小时车程后,她又辗转做了两趟公交,终于抵达了卧牛山脚下。

    已是十月下旬,山中青翠依旧。

    山风凉透寒衣,些许绿叶翻黄,落英簌簌。

    从山脚到山顶的道观,约莫有三千阶依山而凿的台阶。

    弯弯绕绕,绵延到半山腰的云层里。

    兰沁带的东西并不多,只有画板、纸笔和一些简单的随身用品和衣物。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从山脚寻了一根别的游客废弃的登山杖开始一阶阶的往上攀爬。

    一个小时后,她抵达了半山腰。

    拿出矿泉水和面包,随意垫补了两口。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尖叫了起来。

    “啊,妈妈快看,好漂亮啊!”

    她闻言抬头,顺着女孩手臂的方向下看去。

    山路蜿蜒,已经看不到山脚。

    入眼皆是连绵的青翠,草木葱茏。

    三两朵叫不上名字来的野花在山缝间悄然绽放。

    山风徐徐而来,沁凉入肌,将胸中那些郁气也一并吹散。

    让人没由来的觉得畅快。

    这次外出写生原本只是她突发奇想。

    现在看着这山中景色,她越发觉得这个决定作对了。

    她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拿出纸笔,尽情的画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一副山中奇景图跃然纸上。

    刚才欢呼雀跃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哇,姐姐,你画的真好!比我画的好多了!”

    兰沁轻笑。

    “你也喜欢画画?”

    小姑娘点头如捣蒜,可下一刻,略显苍白的小脸上又染上了几分惋惜。

    “不过,我以后可能再也不能画了。”

    兰沁疑惑。

    这时候,小姑娘的母亲走了过来。

    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婷婷确诊了渐冻症。”

    兰沁心头一惊,愣愣的看向身旁可爱的小女孩。

    在婷婷母亲的叙述中,婷婷半年前确诊了渐冻症。

    他们带她国内外看了很多医生,却都无法阻止她身上肌肉的微缩。

    半个月前,婷婷右手三根手指已经没了知觉。

    她再也拿不起心爱的画笔。

    以目前医学来说,这种病暂时还药石无医。

    对于患者而言,他们能做的就只剩下生命倒计时。

    婷婷生性乐观,不想最后的时光浪费在病床上。

    婷婷母亲便带着她走遍了大江南北。

    可又有哪个疼爱孩子的母亲愿意看着孩子在眼前一点点走向死亡?

    在带着婷婷游玩的同时,婷婷母亲见了道观就拜,路过寺庙就求。

    她只期盼着用这种方式可以挽留住孩子的性命。

    这次路过卧牛山,婷婷母亲听说这山上的白云观很灵,就带着婷婷前来参拜。

    “.......我知道凡事未必如我所愿,可我只求她可以再多陪我几年。”

    兰沁是个无神论者,也从不参拜神佛。

    可看着婷婷母亲那哀伤的神色,小婷婷苍白的脸颊,她破天荒的出言安抚。

    “会的,心诚则灵。”

    婷婷母亲欣慰一笑。

    “借兰小姐吉言。”

    剩下还有一千多阶台阶。

    兰沁和婷婷母女并肩而行。

    一路上说说笑笑,时间过去的很快。

    临近傍晚,三人终于抵达了白云观。

    和她想象的一样,道观古香古色。

    青瓦红砖,檐廊斗拱,建筑的每一处都彰显古意。

    院前是一副巨大的八卦图,上面坐落着一尊古朴的八卦炉。

    炉烟袅袅,被夕阳染成了橙红色,飘散在空气中。

    左手边的花坛里,一颗粗壮的银杏树,老树虬枝,枝繁叶茂。

    三两片金黄的树叶在风中翩然起舞,复又落叶归根。

    这里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

    胸腔内积攒多日的焦躁被山风引领着,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婷婷妈妈迫不及待的带着婷婷赶往了正殿祈福。

    兰沁也前往了道观管理处。

    简单介绍情况后,她在管理人员的要求下填了表格,随后又被带去了后院的住宿区。

    和其他道观比起来,白云观很少对外宣传。

    且生活条件相对差一些。

    所以过来做义工的并不多。

    至于女义工,除了她,就只有一个叫孙菲的女孩。

    不过她被派往山下采购物资,需要晚点时间才能回来。

    空旷的宿舍里被放置了五张床。

    兰沁随意选了一张放下了行李。

    还没收拾完,孙菲就回来了。

    女孩长着一张圆脸,很可爱。

    为人也很和善。

    得知兰沁来写生,热情的就要带她去外面看景。

    无奈天色已晚,这才暂时作罢。

    趁着晚饭前的时间,她跟着孙菲走遍了道观的大小角落。

    也算是对道观有了初步的了解。

    晚饭就在道观后的食堂里。

    清粥小菜,倒也爽口。

    孙菲是一心来这出家的。

    可她太过贪嘴,道长说她俗念太重,就暂时让她在道观里当义工。

    这会儿看着一成不变的清粥小菜,她的圆脸都皱成了苦瓜。

    她不知道从哪儿拿出几块豆干,还悄悄分了兰沁两块。

    兰沁哭笑不得,还是把鸡腿还给了她。

    夜幕降临,道观里很静。

    除了山间鸟鸣,就只剩下院中八卦炉里的青烟袅袅。

    兰沁坐在道观廊檐下,听着松涛阵阵,山风呼啸。

    脑海中却莫名出现了一张冷峻的俊脸。

    答应不再躲他,转眼就来到了白云观。

    她承认自己违背了诺言。

    可他对她太好了。

    好到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每次想到那个不可言说的心思时,她都觉得自己很龌龊。

    他也许只把她当成了少时需要照顾的妹妹。

    可她呢?

    又把他当成了什么?

    这样不对,更不应该。

    山间清幽,似能抚平人内心所有的兵荒马乱。

    兰沁没想到,躺在床上不到三分钟,就沉沉的进入了梦想。

    连续拍完三场夜戏,于清终于有时间休息。

    一屁股瘫在了躺椅上。

    周年颠颠儿的送来来夜宵。

    “清清,快尝尝,还热着呢。”

    于清嫌弃的看了看他。

    “不是说了不让你来?怎么又来了?”

    上次荆鹤警告完,于清就找到周年,只当那是一夜荒唐。

    周年却喜欢上了于清,但凡有时间总会来剧组探班。

    于清烦不胜烦。

    周年表情郑重。

    “这大晚上的,你拍戏拍这么长时间肯定饿了,我当然要来。女孩子最不能饿肚子了。”

    “所以男孩子就得看着?”

    五步开外,荆鹤靠在椅背上,桃花眼里满满的嫌弃。

    周年憨笑一声。

    “荆爷,您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至于跟清清一个小姑娘抢几口吃的,对不对?”

    荆鹤“啧”了一声。

    于清看了过来。

    “少理会这家伙,自从你们你那兰小学妹躲出去写生,这家伙看谁都不顺眼。”

    周年也得知了兰沁去了道观。

    “其实也不怪兰学妹,谁让荆爷你把人逼得太紧了,可不得把小姑娘吓到。”

    “这个月奖金不想要了你直说。”

    荆鹤目光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周年缩缩脖子,想要往回找补。

    “荆爷,我听说兰学妹去的地方是个道观,听说条件挺苦,你当真不过去看看?”

    荆鹤挑眉,语气不善。

    “你看我很闲?”

    周年乖顺的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于清见不得他被荆鹤这么欺负。

    “你就别跟着操心了,有些人就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顿了顿,故意戳人心窝子。

    “俗世肮脏,兰沁那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妹子,兴许还有几分道缘。搞不好,一个冲动就出家了呢。”

    “闭嘴吧你!”

    荆鹤沉着脸,给了于清一记眼刀子。

    垂下眼帘时,双手却不自觉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白云观三个字。

    接下来的几天内,兰沁在孙菲的带领着,跟着道长们做早课,收拾后院小菜园,偶尔来往往山上山下运送物资。

    清闲的时候,她还会帮来观里的香客们画素描像。

    赚到的钱全都捐给观里当香火钱。

    日子清贫,每天却很充实。

    可即便如此,荆鹤也成了她的心魔。

    每当闲下来,她总是会忍不住的去想他。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毫无头绪。

    观里的陈道长是个有大智慧的长者。

    这天做完早课,兰沁并没有跟孙菲下山,留在了早室里。

    她还未开口,陈道长就已经猜出她想说什么。

    当下就送了她八个字。

    顺从本心,道法自然。

    兰沁内心依旧挣扎。

    “可如果我想顺其自然呢?”

    陈道长淡笑。

    “殊途同归。”

    从早室出来之后,兰沁沉默很久。

    这天,道观里来了一个旅行团。

    团里不少人都很喜欢她的素描,纷纷排队要求她画一张。

    兰沁没有拒绝,拿出纸笔,支起画架,开始忙活了起来。

    一连画了十张,在夕阳漫天时终于完工。

    她甩甩酸胀的手腕,准备收工。

    不曾想,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等会再收工,还差我一张。”

    抬头,便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牵挂了多日的男人风尘仆仆而来。

    肩披霞光,眉眼染笑。

    灼灼桃花眼中只藏着一个她。

    这一刻,忽然明白了陈道长的殊途同归。

    她从没想过。

    她躲了九十九步的那个人,还是愿意用一百步来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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