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许忘忧支着自己起身,在沙发上摸索了一会,欲哭无泪地看着手心里几十根断发。

    要秃了要秃了要秃了。

    知道女孩子的头发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吗?这一头漂亮的长发本来就因为原主随意造作而长得格外稀疏,还是在她穿来之后,改掉熬夜的习惯才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

    现在一断就是几十根,在她看来,这断的不是头发,是她的命.根子啊!

    许忘忧拄着拐杖站起来,看也没看蹲在角落独自低沉的少年一眼,冷淡地径自回到卧室去了。

    他们两个都需要冷静冷静。

    等到许忘忧脱掉外套,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睡裙钻进晒得蓬松柔软的被窝,将自己由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在棉被里时,周围萦绕着熟悉的洗衣粉香味,她却仍然怎么也睡不着。

    月光如水,由半开的窗户泼进房间里,在地砖上聚成方形的一小滩。

    大约,的确是自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爱对他太好了,好到令人误会的程度。她直觉到,弟弟当真是想对她做出什么跨越界限的事情,使二人之间正常的姐弟关系彻底崩坏。

    他如一只惊弓之鸟,为了不被抛弃已经绝望到不择手段了。

    是她亲手将这敏感脆弱的孩子塑造成这样的,她应当负起责任。

    但她没法负责,脑海中的系统提醒她,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终究是要回到现实世界去的。

    明知做不到的事情,承诺了之后却落空,反而会加重他的失落感。

    长久未进食的胃开始痉挛,地砖上流淌的皎洁月光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房间里一片漆黑。潮湿的凉风由外头打进来,随之而入的是细小飞散的水珠。

    外面下雨了。

    弟弟应该也没吃东西。

    这样想着,许忘忧强忍着睡意从被窝里钻出来,随手披了一件外套,打着哈欠去厨房里把中午的剩饭热了一下,然后端着盘子,敲了敲许千里的门。

    “叩叩。”

    没有第三下。

    门被风一吹,吱呀一声开了。

    卧室里没有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条细长的影子投在地面上,被斜斜的灯光拖得老长。

    维持着敲门的姿势,许忘忧整具身体僵在那里,心脏跳得剧烈。

    被子叠的很整齐,一丝不乱。换言之,他根本就没有上床休息,甚至连房间都没进去过。

    她迅速抛下餐盘。转身去找。

    客厅,没有。

    卫生间,没有。

    杂物间,没有。

    她甚至将卧室里的衣橱翻了个遍,却哪里也不见少年的身影。难以抑制的恐慌瞬间涌上心头,许忘忧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地偏向了最坏的可能性。

    ——弟弟失踪了。

    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雨,他能去哪呢?

    得去找他才行。

    许忘忧开着轮椅,急匆匆地带了一件加厚外套出了门。

    一出门,雨丝便夹缠着沙砾扑面而来,如同一面铺天盖地的大网。本来就是入冬的天气,被空气里凉丝丝的水汽一激,愈发的冷。

    路上一个人也没见到,远处的建筑都在浓密的水汽里隐没身形,天幕阴沉沉地压下来,恍若世界末日到来一般。

    狂乱的风声和雨声在耳畔齐响,许忘忧的心几乎快从胸口跳出来了,将轮椅开得很快,积水随之溅起,打湿暴露在外的皮肤。

    即便撑着伞,下面的袜子和鞋子也都湿透了。湿黏的布料紧紧包裹着她的脚踝,冷湿的空气仿佛钢针般无孔不入,一点一点往骨髓里钻。

    千里。

    千里千里!

    千里千里千里!!

    与冰冷的空气相反,许忘忧眼眶不住地发烫,喘出的白气消散在萧瑟的风中。很久没有吃东西了,空荡荡的胃里涌上一股股酸水,口腔里泛着苦意。

    好苦,好难过。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眼前的世界像是蒙了一片玻璃色的屏障,一切事物都在那片屏障后扭曲了。眨眨眼睛,整个世界又重新清晰起来。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不到你了。

    如果弟弟失踪的话,她真的会发疯的。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商店街上心急火燎地乱转着,可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不是办法。

    系统终于善意地给了她一个提示:【你可以想想,他平常会去的地方有哪些。】

    他平常会去的地方?

    大雨滂沱中,许忘忧思考了许久,然后流着泪,不知所措地发觉,除了学校和家里,他根本没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了,就像一只居无定所的野猫。

    他哪怕是一分一秒也没有幻想过自己会被理所当然地爱着。就算是许忘忧对他的喜爱与维护,那也是建立在未来永远离开的前提下的,那么敏感的孩子,怎么会察觉不到?

    与其被再次抛弃,迎来丧魂落魄的结局。还不如主动离开好。

    万家灯火如此繁华,却没有一盏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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