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三人，眼睁睁看着那木匣子，“啪”地一声凭空弹开。
别说郜长思和陆离，就是穗青也不知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结果芙婳还真给了帮助。
估计往前倒个几千年，也没听说过有这种事。
“这，也行啊……”陆离愣了片刻，转头看向怔住的穗青。
穗青也心觉意外，她真就是随口一说，调解下气氛，谁想到真的有回应啊。
话说，芙婳她从前便是这样好心肠的人吗？
但终归是有了方向，也不至于他们三个再像没头苍蝇一般抓瞎。
桌上的匣子是朝郜长思的方向弹开，从另二人的角度刚好是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只见郜长思的神色，先是一愣，之后似乎有些迷茫，穗青能感受到他抬眼看向她，眼神很是复杂。
她倒是从未在这人脸上看到如此堂皇的表情。
穗青和陆离实在是忍不住地好奇，凑上前去瞧——
空的？？逗傻小子玩呢？
穗青猛地拽过那匣子，翻来倒去地打量，随后一捧尘土顺着内壁，从她的手心中滑了下去。
“这是，一匣子土？”陆离忽然说。
穗青太阳穴跳了跳，有些头痛：“我看不出这是土吗？”
她还是收回说芙婳心肠好这事吧——
而后很久，三人面面相觑，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半天，穗青才开口：“咱们是不这辈子出不去了？”
语气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她本以为这匣子里装着什么解开幻境的钥匙，最起码也得是提示吧。
这一捧土算什么？
郜长思双眸看向被散落在桌上的土，忽地伸出手捏起些，在指腹间搓了搓。
好像是察觉出什么端倪。
“别泄气，你帮我来瞧瞧，这土好像有些不一般。”郜长思说着，看向穗青。
穗青打眼一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倏地也学着郜长思抓起一些，在手中搓搓，又把它捧在手心中，凑过去细细打量，仍是没瞧出什么。
陆离也照猫画虎地埋头观察，也没什么头绪。
色泽正常，气味正常，触感也正常，地里的土什么样，散在的桌上就什么样。
穗青摇摇头，实在是没看出来哪里怪。
郜长思一点点把指腹的土拍掉，说着：“我总是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的问题。”默了默，“总感觉人间的土好像不是这样的。”
人间的土？
穗青疑问道：“不是这样，那该是什么样的。”
“这个嘛——”郜长思想了想，回道：“各地都不太相同吧，像是偏南的地方土壤会湿润些，而更北的地界土更干更粗糙，再有越靠近灵脉的位置土中的灵力更盛等等……”
穗青不解地转头，又看向散在桌上的土，伸出指尖戳戳。
“有哪里的土壤是没有生气的吗？”一旁的陆离开口问道，对上穗青的眼神。
穗青有些茫然：“什么叫没有生气？土还分脾气好坏啊。”
人间还有这种讲究呢？
“你有毛病啊，我是说生命力。”陆离翻了个白眼，怼她说：“我也只是略知些皮毛，我娘亲从前是药仙谷的弟子，小时候我陪她种药的时候，好像听说，有生气的土壤才能长出好的药材，就像——”
边说还抬手往桌上的散土中注入些灵力。
穗青狐疑地瞧他的动作，只见丝丝灵力被注入土中，片刻后，星星点点的小光球着急地从土中钻出来，很快便再次回到陆离手中。
陆离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你看，灵力对于土壤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养分，但这土，完全不接受一点灵力。”
“仿佛死物一般。”郜长思沉声道，
陆离：“所以我才问，哪里的土是没有生气的，这样死气沉沉的土，应该是很少见的吧。”
死物啊……
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要说这世间什么地方只有死物，那应该便只有那个地方——
“无息之地。”穗青话音刚落，散落于桌面之上的土蓦地像是受了什么控制，飞快的聚成一团，三人还未看出什么端倪，却看飘浮于空中的土团，瞬间消失。
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消失了……”穗青喃喃自语，低声念着。
郜长思见她一副失神的模样，曲起手指敲了敲她面前的桌板：“穗青？”
“啊！”穗青惊呼一声，“怎么了？”
“看起来你答对了。”陆离说。
他用手指了指她的身后，原是紧闭着的门不知何时敞开，院中积雪依旧，中心那棵梅树，开得仍是艳丽。
穗青还未从土从眼前消失的余韵中走出来，有些恍惚。
良久后陆离才问出来，语气扭扭捏捏的：“方才你说的，无息之地，那是什么地方？”
穗青正想笑他见识短浅——这臭小子终于又让她抓住了。
无意瞥见郜长思也是一副从未听说过的模样，不由得一愣，有些纳闷。
关键是……那地方可不是什么不见经传的荒郊野岭。
若是一般凡人不晓得倒也罢了，这群修习之人怎会一问三不知呢。
穗青不自觉地面露疑问，震惊道：“你们真的不知道无息之地什么地方，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只见郜长思敛容沉思，但最终还是摇摇头。
此时的穗青已然感觉有些骇然了，甚至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面前的两人也很是迷茫。
他们也是不明白，只不过是不认得一个地方，穗青怎就忽地变了脸色，紧紧皱着眉。
少时，穗青才再次开口，小心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语气十分的不确定：“那你们知道天阶吗？”
两人却还是摇头。
果然。
不只是不知道无息之地，连天阶都没听过了。
倒不怪穗青如此惊骇，至少在她未被天界抓走以前，那时候的无息之地，或是直接说天阶，三界之内，几乎算的上无人不晓的程度。
在人界也是相当多凡人，了解天阶的存在，甚至尝试过登阶寻宝，更别说在修士中，那更是出名的存在。
仔细一想，这次复生后，已有不少事令她不知所以，但起码都是关系到自己的事情。
但天阶的这件事，却是让她最为震撼的。
穗青逐渐回过神来，当下脱离幻境才是重中之重，这些怪事还是先放下。
“无息之地，原是上古神魔战场，只因大战之后，此地生灵灭迹，再无任何活物。”既然这两人是一点不知此事，穗青只得先给他们讲个大概，“如果要说完全没有生机之处，以我的浅薄见识，也只能想到这么个地方了，谁想到居然真的是。”
陆离拿起落在桌上的空匣子抖了抖，里面是干干净净：“所以呢，就留下这么个地方，是让我们找过去，还是说有什么东西藏在那？”
“我要是知道内情的话，还跟你坐在这吗？”穗青挑挑眉。
郜长思沉吟片刻，才出声道：“我们大概是忽略了什么。”他顿了顿，“想想看，我们开始寻找芙婳，是因她无故藏于郜府，我们想求个因由对吗？而今我们却被引入幻境之中，她不伤我们，甚至为我们提供指引，经历一场，我们一直忘了事情的起点——”
“就是你穗青。”他眼神落在她的身上。“还记得最开始时，你说芙婳是因为看见你才受到了惊吓，仓皇离去，即便是故人，也不见得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就好像她知道些什么。”
就好像知道她已死，却又凭空出现般惊骇，穗青想着。
闻言，穗青再次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细细想来，芙婳的反应确实过激了。
她死时低调到，这世间大概只有伏世一人知晓，假如复生是她爹所为，以他的个性定是会将自己丧命之事瞒死，倘若天下真的有除了伏世以外的知情者，那也不该是芙婳。
而今却是，她不但知道，似乎还牵扯到什么内情，否则也不至于心虚至此。
说到底还是怪她便宜老爹！
莫名其妙就把她丢在人界不管，才惹得这一大堆事，等她回到魔界定要向他讨个说法。
“所以我猜，这幻境应该是她为你而设，你是走出幻境的钥匙。”郜长思语调又缓又平。
是自己吗？穗青有片刻失神。
卧房的门大敞着，迎着吹进屋的冷气，幻境中天光大亮，更显得雪中寒梅馥郁。
说起来，幻境也算一种阵术，通常会有什么维系着幻境运转，相当于是阵眼的存在，想破幻境，便是在幻象里求真实，一切都是假的，唯独那阵眼是真。
穗青猛地站起身，直直地盯着院中的梅树。
“跟我走吧，我应该知道怎么出去了。”她开口，朝着门外走着，“先出去吧，详细的之后再说。”
见状，另二人也纷纷起身，穗青回过头，看陆离离得最近，指指匣子：“把它带上。”
陆离也没问所以然，倒是老实，听话拿上了匣子。
三人踏过积雪，站在梅枝之下，低头还能瞧见穗青亲手刨出的坑，仍原封不动。
穗青本想指使陆离，思索片刻还是从他手中接过匣子：“罢了，估计还得是我亲手来。”
话落，便蹲在土坑旁，怎么挖出来的，又怎么把那匣子埋进土里。
郜长思背手立于她的身侧，神色了然。
倏然间，梅花纷纷凋谢。
在落于地面之前一瞬，化为齑粉，而后整个院落轰然崩塌。
幻境消失。
过了一会儿，郜府，伏于桌面的三人渐渐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