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抿了抿唇，眨了眨眼，怯生生地道：“我弟弟喜欢吃栗子，但父亲不准我们出来，我就趁着璃灯会偷偷跑了出来，本来身上是带够钱的，但刚刚在那里给钱的时候，就找不到了，卖栗子的阿玛让我去找家里人要钱，还说小孩子不能骗人，可是我没有。”
姜烟温和地笑，伸手牵住她。小姑娘也握住了她，跟着姜烟一起走。
姜烟把她往客舍里带，在小桌旁边坐下，道：“那怎么不回去找家里人？是怕被父亲惩罚了？”
“不是这个原因……嗯……”小姑娘看着很纠结，她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好说……”
“你家在哪里？我待会儿帮你给了钱，也要把你送回家，这个时候街上人多，可要小心些。”
“就是这个不好说……”她又一次强调：“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相信你。”
姜烟的语气带着十分的肯定与真切，小姑娘微愣，低着头没说话。
小姑娘低喃道：“姐姐……”
“嗯？”
“你真的很好，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会这么相信我的人，我以后能不能跟着你啊？”
姜烟不想欺骗小孩，因为她觉得小孩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无知，他们其实很多事情都懂的。
姜烟城切道：“嗯……可能不大行，我是从大越来的，在这边也不会待太久，你还有家人呢，离开家人会很想念的，若我真的把你带走，首先，你家里的人还不一定会同意，其次，离开故土，去到其他的国家，很难适应的。”
小姑娘认真地道：“可是，就是他们把我扔掉的啊。”
“什么？”
“就是父亲他们要把我扔掉啊，我当时偷偷出来的时候，其实是有个阿玛跟着我的，因为我不懂这外边的路怎么走，所以她让我一直跟着她走，那时我跟着阿玛好像快走到了城门口，我还看到了一辆马车，他们以为我听不到，但我其实听到了，他们说父亲想把我扔掉，就想装作我走丢了，我不想就这样出城，弟弟还在那里呢。”
小姑娘失落地道：“因为当时人好多好多，我就在他们不留神的时候，钻到人堆里跑了，身上的钱可能就是跑得太急，挤来挤去的丢了吧。”
小姑娘好像并不怎么在意父亲把她扔了的这件事，反而更加在意她身上的钱不见了，不能给弟弟买栗子吃。
“好，我们走吧，姐姐现在也想吃栗子了，我们买栗子去！”姜烟笑着起身，牵住小姑娘软软的手。小姑娘则开心地点点头。一大一小同往栗子铺走去。
路上，姜烟一把将小姑娘抱起，怕她被人群挤散了，还问：“你刚刚为什么只拉住了我呀？”
小姑娘抱着姜烟的脖子，诚实地回道：“因为姐姐你好看，还很温和。”
“你还会看面相呢？”
“嗯嗯，毕竟，有一句话叫做相由心生。”
姜烟想了一下，点点头，又摇头，道：“嗯，确是如此，可这句话，对也不对。”
小姑娘抬起头，盯着姜烟后面的一个人看，极高的身量在人群中十分惹眼，脸上还带着金红色的甲面，狰狞可怕。
小姑娘缩了缩头，微微害怕地抱紧了姜烟，声音略颤抖地问：“为何？”
那人顿了顿步伐，待她们走了一段后，再继续跟上。
“你听过相由心生，那你可有听过铁汉柔情？”
“那是什么意思？”
“长相很凶的一个壮汉，特别特别高大威猛，徒手可劈柴，你是不是会很怕他，觉得他是一个会欺凌弱小，心肠邪恶的人？”
小姑娘靠着姜烟蹭了蹭，道：“是会这样的。”
“确实，第一眼见一个人的模样，是会暗暗在心中给那人下一个初步的定义，可是我们不能一直都这么认为，就比如……你看到我身后这位大哥哥了吗？”
姜烟走到清净一点的地方，抱着小姑娘偏了一下身子，让她看后面。
小姑娘点点头。
见她们止步，那人便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动。
小姑娘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了，问道：“姐姐，你认识大哥哥吗？”
“自是认识的，他是我夫君。”
小姑娘听后，又看了季钧昭一眼，问道：“那大哥哥是我姐夫吗？”
“嗯，你可以这么叫他。”
“姐姐，你不怕大哥哥吗？”
姜烟笑着摇头，道：“从未。”
“那大哥哥是不是对姐姐很好所以姐姐才跟他成婚的？那你们何时成婚的？大哥哥只有姐姐一个人吗？”
“这么好奇呀，那你把他叫过来，让他与你说，好不好？”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盯着季钧昭的甲面看，纠结挣扎着，又缩了缩脑袋，又探了探头。
小姑娘终于下定决心，出声唤道：“大哥哥，你怎么不过来呀？过来跟我们一起走吧。”
季钧昭一怔，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唤他过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
小姑娘疑惑地问姜烟：“姐姐，大哥哥怎么不过来？”
“他怕吓着你，就一直离得远远的，你不怕他了，他就会自己过来了。”
“嗯哼？”
姜烟小小声地问：“那你怕不怕他？”
“怕！”小姑娘铿锵有力地道。
以他的耳力，他肯定已经听到了。
姜烟没忍住地笑出来了，向季钧昭招手，并道：“哈哈哈季钧昭，你快来，我早就说过了，今天璃灯会，小孩都跑出来玩，让你别戴那个甲面，免得吓着人家，赶快过来向小姑娘道歉啊。”
知道他带甲面的意图，姜烟又道：“这里又没几个人，你怕什么？”
季钧昭径直走来，跨了几步，就到了她们面前。
他看小姑娘有些害怕他，便缓缓将甲面摘了下来，右手拿着，藏在身后。
“抱歉，我本无此意，你……”季钧昭顿了一下，似在准备措辞，继续向小姑娘道：“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小姑娘挪动身子，道：“姐姐，我要下来。”
“下来？可是你下来……”
就……看不到他了。
“姐姐——”
姜烟无奈地把小姑娘放了下来，让她平稳地落在地面上。
好吧，果然没夸张。
她本就不矮，在人群中也勉强算是高个子，但他属实是太高了，比她还高出好多。小姑娘与他站在一处，可想而知。
小姑娘才到他的大腿。
小姑娘朝季钧昭张开手，道：“大哥哥，抱。”
“怎么抱？”
他只会扛人。
这个时候，他们一大一小便就都看向姜烟了。
“你就一只手拖住她的后腿，另一只手拖住她的背，就像我刚刚那样。”姜烟手舞足蹈地描述。
“抱。”小姑娘又张开手，向他道。
季钧昭蹲下来，看着小姑娘，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小姑娘也抱着他的脖子，歪歪地靠着他，打了个哈欠，眼里泛起生理性泪花。
“这会儿她倒是不怕你了。”
小姑娘嘟哝着道：“因为大哥哥好看，是戎儿见过最好看的人，而且，姐姐抱久了会累的。”
姜烟笑着戳了戳她的脸，装作愠怒道：“合着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记得那句相由心生啊。”
“不是的姐姐，我还多记了一个。”小姑娘一字一顿地念道：“铁——汉——柔——情——大哥哥就是铁汉柔情。”
“就你会说话。”姜烟亲昵地捏她的脸，“我们去吃栗子咯。”
姜烟走在他们前面，往小姑娘所指的栗子铺走去，买了五份栗子，提着栗子，给了小姑娘两份。
小姑娘却只拿了一份，并道：“我只要一份。”
“给你一份，也给你弟弟一份。”
小姑娘想了一下，又摇晃着脑袋道：“我不喜欢吃栗子。”
“是不喜欢，还是没机会吃？”
“……”小姑娘抿嘴，不说话。
她闷闷道：“我只有一份栗子的钱。”
“姐姐不收你的钱。”
小姑娘坚定道：“要给的。”
“你的这份，就当做是姐姐请你的，弟弟的那份，你就给我栗子钱，好不好？”
“……嗯嗯！”
姜烟试探地问道：“晚上你是要回家，还是跟姐姐一起？”
这句话，小姑娘问的是抱着她的季钧昭：“我可以跟姐姐一起睡吗？”
“可以。”
小姑娘放心地对姜烟道：“要跟姐姐一起。”
姜烟问：“栗子要不要我们派人去送到你家，给你弟弟？”
“不不用。”
“可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姑娘坚决地拒绝道：“我明天自己会回去的，这会儿去送的话，我家也已经进不去了。”
“好吧。”
他们走到客舍，姜烟把小姑娘引到自己的房间，为她洗漱了一番，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便坐在书案边写信。
她写完后，将信纸装到信封里，打开房门，交给了小丫，便灭了烛火，躺上了床。
小姑娘挪了挪身子，又拢了拢被子。姜烟这才发现，小姑娘还未睡。
“睡不着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问道：“姐姐，你们要去三骑会吗？”
“咦？你如何得知的？”
“刚刚有另外一个哥哥在和大哥哥聊天，有谈到三骑会……去三骑会是要被邀请才能进去的哦，之前有些个其他国家的人也想来看三骑会，但不知道这个事，就落了空，好可惜的。”
姜烟微惊道：“并没有收到邀请，你去过吗？”
“嗯嗯。”自她有记忆来，她每年都要去坐镇。
“和家人一起吗？”
“一个人。”
“你一个人去？怎么进的？”
“就——”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去啊。
“递给门口的守卫一个牌子就行了。”
“什么牌子？”
小姑娘从床上坐起来，灵活地越过姜烟的腿，下了床，噔噔噔地走到她的衣物处，拿出来一个金色的牌子，举到姜烟面前。
姜烟接了过来，并未马上看，而是让她先上来，把她窝进被子里。
借着月光，姜烟细细地翻看着，竟是金制凤纹的公主令牌。
黎国皇室只有一位公主，且与眼前的小姑娘确实年纪相仿。
“你是黎国长公主吗？”
“……是……”小姑娘有些惊讶，问道：“姐姐怎么知道的？”
“你不知道这令牌的份量吗？这是公主令牌。”
“哦。”
“……”
她好像真的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