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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团取暖

    中毒事件后,焕德帝多番慰问,补品流水一般往栖梧宫中送来。

    陆皇后宫中也派了贴身大宫女流光几次探望,柔声传递陆皇后的口谕,安抚秦时予道,待她身子恢复好了,便能同哥哥姐姐们一起读书,说秦宁澈惦念妹妹惦念得紧。

    再苦的汤药,秦时予都大口大口咽下去。

    有了帝后二人的关照,汤药中加了不少名贵药材,指头粗的红参都切吧切吧炖成了一盅汤水。

    原主就是因为年幼时身体不好,才轻易地被一场风寒夺取性命,身体是奋斗的本钱,她要把自己养得身强体健。

    帝后一番调查,最后公布的结果是,太医院一名小医生和姜嫔宫中宫女莲花有私情,莲花对姜嫔生了怨恨不满之心,二人勾结下毒害她。

    这二人被施以杖毙之刑,在宫人们面前活活打杀了,引以为戒,很多年纪小的宫女见了之后连着做了半个月的噩梦。

    耐人寻味的是,沈妃回宫后立马宣称患上了咳疾,闭门不出,不接外客,连皇后吩咐来探望的宫女都被挡在门外。

    秦时予听着陈嬷嬷传递来的消息,暗暗咂舌。

    莲花一届微寒的宫女,能做出如此以下犯上之事,有没有更上头的主子指使,不好说。

    沈妃称病的时机很微妙,上一世,沈妃凭着父兄战功和争气的肚子,几乎和陆皇后分庭抗礼,不是良善之辈。

    好像突然有一天秦宁澈被立储,沈妃倒台落败,不知出了什么事被皇帝发落到京郊的镜台庵去当了姑子,当然,那时候的秦时予也被揭穿身世处置了。

    秦宁澈立储、沈妃倒台、秦时予身世暴露,此三件事似乎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秦时予忧心忡忡地想了半天,她要避免重蹈覆辙,需要把这三件事全部改变吗?每一件单拎出来,皆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正整理着一团乱麻的思绪,被姜嫔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打断了。

    又开始了。这段时日,姜嫔天天到点准时哭泣难过,雷打不动。

    比上了闹钟还准。

    姜嫔被焕德帝最初毫不犹豫的冷眼和怀疑伤着了心,事后焕德帝虽送了些奇珍珠宝安抚,姜嫔还是深深地记得自己无助恐惧跪求生路时,焕德帝目无一切的冷漠。

    这便是天子吧。

    她没有子嗣,还是被焕德帝捧在手心上宠,有什么好东西,她喜欢吃的喝的的贡品,焕德帝甚至头一个送到她宫内,宫中没有子息的女子能一路升到嫔位的,她还是独一份。

    没想到,在帝王心里,她始终不过是一个有趣听话的傀儡玩物,对君威有一丝一毫挑战的可能性,就会被瞬间摔在地上弃如敝履。

    喜鹊在她身边安慰伺候着:

    “娘娘不要太过介怀那天的事了,皇上也知道是头先错怪了您,这不是送了许多珍品吗?娘娘仔细伤了身子,皇上心里头还是有娘娘的,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喜鹊比姜嫔聪明一点,没聪明太多。

    秦时予跟着她生活了几年都看明白了,姜嫔是被陆皇后一手提上来用作对沈妃的掣肘。

    陆皇后一心培养秦宁澈,亲自挑了个可人儿伺候皇帝,正好姜嫔空有美貌,心思简单好拿捏。

    焕德帝对此心知肚明,绝色美人不要白不要。沈妃那边气焰上去了,便对姜嫔更施雨露宠爱,沈妃消停了些,随即来姜嫔这儿也去得少些。

    沈妃估计也门儿清,因此想打压挑衅皇后,选择在姜嫔处兴风作浪搞事情。

    全后宫恐怕就这主仆两个蠢人不察,尤其是姜嫔,一直觉得和焕德帝之间真心相爱,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算是个可怜人。

    姜嫔抹着眼泪道:

    “本宫怎能不知?理儿是这个理儿,一想到从前的浓情蜜意宠冠后宫,再回想起那日皇上的判若两人,本宫这心便如刀割般难受。”

    一提及伤心事,姜嫔泪流不止。

    她实在是生得美丽,秦时予一个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意。

    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安慰两句到点子上的话。

    如今她生活在姜嫔的栖梧宫中,虽没正式记挂在姜嫔名下,她们也算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姜嫔得宠,真心对待秦时予,比如焕德帝来时不再打发她出去玩,拉着她一起在焕德帝面前露露脸,可以多培养培养父女感情。

    反之亦然,秦时予得到焕德帝的青眼,受到宠爱,姜嫔称的上是她的养母,便是得了一道护身符了。

    就如同后来的沈妃,犯了滔天大祸,却因着为皇家诞育了两个皇子,奈何她不得,对外还要保全她的名誉说是自愿出家。

    一念至此,秦时予下了床,草草穿鞋快步到姜嫔主仆二人面前,福了福身:

    “姜嫔娘娘。”

    大家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各过各的日子,无甚交集。

    秦时予很少主动找姜嫔说话,姜嫔愣了一愣:

    “坐吧,有什么事,你说。”

    她没太把一个六岁的女孩当回事,不太好意思当着小孩的面哭泣,擦了擦眼角的泪,收敛悲伤。

    秦时予恭顺地坐下,眼见着姜嫔心不在焉,便先说出了句石破天惊的话吸引眼球:

    “姜嫔娘娘别伤心了,要我说,男子的真心最是无用。”

    “你,你一个小孩子,你懂什么?”

    姜嫔惊了,执着帕子的手颤了一颤。

    帕子翩然落地,喜鹊连忙俯身去捡。

    姜嫔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秦时予很满意。

    喜鹊心里也犯嘀咕,虽震惊于秦时予说出了和年龄不相符的话,但也觉得话糙理不糙。皇帝宫中那么多嫔妃,今天宠这个,明天就能宠那个,真心值几个钱呢?不如平安富贵到老。

    秦时予示意喜鹊关上宫门,喜鹊心领神会,不但关上了门,还让门外值守的宫女去洒扫院落。

    确认只有她们三个一条绳上的蚂蚱在,秦时予叹息道:

    “我自然是懂的,姜嫔娘娘可曾知晓我生母当年的风光无两?我生母与父皇离心后,我后来的境遇,姜嫔娘娘必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姜嫔没说话,那位香消玉殒的李贵人她是知道的,还可以说,没有李贵人的让位,便没有她的出头之日。

    秦时予后来过得是不怎样,当年得了皇帝亲自赐名,荣耀至极,独一无二,成了一段佳话的。

    姜嫔还有点心虚……她除了给秦时予吃喝,别的,多一分的关心照料都没有,更别提培养了……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记仇。

    喜鹊听懂了秦时予话中的意思,焦急地扯了扯姜嫔的袖口:

    “是啊娘娘,六公主说得对,今日锦绣也可成为明日黄花,咱们得珍惜当下。”

    姜嫔神色似有松动。

    秦时予趁胜追击:

    “姜嫔娘娘,您多想想我生母最后的下场,有君上恩宠之时不加珍惜把握,故去之后没入皇家园陵,只身一人葬在孤山,也不见得父皇的怀念追忆。姜嫔娘娘艳绝后宫,但您想想,您除了美貌还有什么筹码呢?这后宫中的其他娘娘们,荣宠稍逊您的,都有家世子嗣作为后盾,哪怕不沾雨露也可安稳一生。您还要继续蹉跎消磨和父皇之间的感情吗?然后步我生母的后尘?”

    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平地惊雷。

    原本执着缩在自己世界里认着死理的姜嫔,被打破了固执的外壳。

    秦时予夸大描述着的场景展开在她的脑海之中。

    古往今来,帝王家都是无情的。

    焕德帝年少时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踩着累累白骨登上的帝位,说一不二,杀伐果决。

    须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焕德帝肯给她一分薄面安抚已是天大的开恩,她被一时娇宠冲昏了头脑,若是继续执迷不悟使小性子……恐怕会孤独得老死在深宫,郁郁而终了。

    姜嫔迷惘了,秦时予说得对,她只有美貌,所谓的宠爱,也很可能只是昙花一现,当帝王短暂的迷恋过去之后,后宫佳丽不断涌现,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秦时予明白打一棍子给颗糖的道理,见姜嫔听了进去,放缓语气,轻轻用稚嫩的手掌贴着姜嫔的脸颊,肤若凝脂,细腻嫩滑,堪比婴儿:

    “姜嫔娘娘也不必太过心忧,娘娘的绝色美貌便是娘娘最大的武器……更何况,娘娘还有我。”

    地位最稳的陆皇后有嫡长子三皇子秦宁澈,沈妃有四皇子秦宁潇五皇子秦宁沐……

    秦时予一个公主,也能傍身指望得上吗?

    姜嫔眸色一闪:

    “本宫往日对你算不上太好,你……为什么要提点本宫。”

    “如今的形势,娘娘还看不清楚吗?我们是鱼肉,人为刀俎。为何这祸事会平白地落到娘娘的栖梧宫中?还不是别有用心之人见娘娘软弱可欺。这桩事我有幸捡了条命回来,下次若往事重现,娘娘和我还能活吗?”

    秦时予铿锵有力地反问。

    喜鹊急得跪下磕头相劝:

    “娘娘,您仔细想想六公主的话。其实从六公主被指给您时,栖梧宫上下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屹立不倒的娘娘们,都有皇子公主,六公主也算是您的女儿了,只有你们拧成一股绳,往后的日子才好过。而且您看六公主年纪小却这么聪慧机敏,和六公主一块儿,日子会过好的。”

    其实从前她也劝过姜嫔,待六公主再上心些。

    那时姜嫔风头正盛,听了喜鹊的话总是不以为意,既嫌六公主不是男儿不受重视,又觉得自己年轻,总归会有亲生的孩子。

    喜鹊怕惹恼了主子,提了几茬不了了之后,不敢多嘴。

    哪知道一晃好几年,姜嫔的肚子一点儿动静也无。一双双羡慕嫉妒姜嫔的眼睛,死盯着,找机会在暗中下手。

    姜嫔终于被打动了,罢了罢了,从此只求一生平安富足,不再奢望帝王真心。

    大胤朝女子地位不低,出过女帝,秦时予日后若有出息,她此生无忧。有子嗣的后妃,在帝王驾崩后不必守皇陵或者青灯古佛相伴,她能安安稳稳在宫中活到死。

    姜嫔抱住秦时予,将她搂进怀中,流下又紧张又迷惘的眼泪:

    “往日是本宫不好,是本宫薄待了你,本宫保证,日后一定待你视若己出。”

    心中不免惊惶,从虚假的美梦中醒来,环顾周身,能和她抱团取暖相互助力的只剩一届幼童。

    陆皇后嘴上说把她当成自家姐妹,她们身份有如云泥之别,怎么可能呢?沈妃跋扈,看她得宠气不顺,隔三岔五或是挑刺或是讥讽,哪天她落魄了,沈妃绝对会第一个落井下石。

    前路茫然,姜嫔心有戚戚焉,抱紧能给她带来唯一暖意的躯体。

    “哪里的话,这几年多亏了姜嫔娘娘保我衣食无忧,有一处安寝。既然话说开了,我定然也将姜嫔娘娘视为亲娘。”

    秦时予挤眼泪的功夫越发娴熟。

    姜嫔不坏,人心都是肉长的,一番相互剖白后,想到一路走来的种种不易,拥着秦时予又哭了一场。

    喜鹊连忙安慰拭泪。

    情绪消解后,姜嫔仍抱着秦时予不撒手,吩咐喜鹊去准备秦时予上学堂背的小书包。

    真真切切地有了做母亲的实感。

    二人相互依偎,秦时予感叹,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目前她们二人要相互取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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