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去领罚。”

    “不去领罚。”

    “去领罚。”

    “不去领罚。”

    ……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傅残阳将身体支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在一节一节地剪断一截皮管。

    每剪掉一截，他就在嘴里念叨一种结果，不多时，皮管已经被剪去了大半。

    仔细看会发现，这截皮管跟墨言罚他的那根止血带很像。这是傅残阳从家里面医用储物室搜挂出来的一次性止血带。

    至于为什么不剪墨言那根，原因很简单，傅残阳他不敢。

    残阳看着手里没剩多少的东西，心下烦躁。他本来是打算根据最后一截皮管对应的结果决定究竟要不要领罚，但是越是到最后，他越是拿不定主意。每截被剪掉的皮管的长度让他一缩再缩，他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明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要欲盖弥彰地自欺欺人。

    残阳还是选择去了。

    吃过晚饭，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去找墨言哥。步伐沉重不单单是因为心情，更因为身上的伤重。

    “多少下，打哪？”

    仍旧是例行问话，残阳却觉得越来越难以回答。

    “回哥的话，残阳请罚手心，二十下。”比起伤痕的叠加，残阳无奈之下还是献祭了自己原本执意要保护的双手。

    墨言似乎有所预料，看了眼傅残阳垂在两侧的胳膊，起身去拿那条让残阳深恶痛嫉的止血带：“姿势摆好。”

    残阳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忙抬起双臂，配合地将手心朝上摊开，似乎这样就能博得他哥的宽大处理。

    墨言拿来胶管后，没有一上来就打，而是帮傅残阳把袖口往上捋了捋，让他的双手完全暴露。

    随后，墨言拿止血带的对折端点了点残阳的手心：“给你提个醒，会很疼。你确定要挨？”

    残阳想说，我不确定。

    “嗯……我确定。”来都来了，好不容易骨气的勇气，他不允许自己功亏一篑。

    墨言说了句“好”，然后第一下便砸了下来。

    “啊！”残阳已经记不得这是今天的第几次叫喊，但他可以肯定，每次的疼痛都能刷新他的极限。

    十指连心，果然名不虚传。这一下打在了指骨与手心连接的位置，残阳的两只手瞬间肿起一条红痕。

    手心这种地方的皮肉跟屁股和大腿都不一样，倒是有点类似于面颊，轻易看不出檩子，但痛感绝不是看上去那般。

    才第一下残阳就疼得掉下眼泪。

    “可以哭，可以喊，但不许收回双手。”墨言看着掉眼泪的傅残阳，悠悠说道。

    “呜呜呜……嗯。”残阳微微点头，他也知道这一顿会很难熬，他没想放弃。

    墨言点了点傅残阳蜷曲的手指示意他伸直，然后继续落胶管。

    “这双手是一双喜欢握赛车方向盘的手。”

    墨言一边打一边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残阳一边挨一边听，心情说不出的忐忑。

    “但是喜欢握，不代表是一双会握方向盘的手。”墨言的这一句话，说得很直接，就差指着鼻子说傅残阳车技不好。

    残阳能听出话的好坏，若照平时，他还会辩驳两句，自己的车技也没有墨言哥说得那样不堪。但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残阳只能不说话，默默地掉眼泪。

    墨言似乎根本不在意傅残阳究竟是疼哭的还是被他说哭的，他该讲的话，还得讲：“之前说你没有金刚钻却总揽瓷器活，懂什么意思了？”

    墨言说话并没有影响他落胶管，转眼间，傅残阳的手心已经横亘了七八条红痕。

    “嗯，残阳懂。”傅残阳也是有自尊心的小孩，他不是不懂，其实是不想懂。任谁被别人劈头盖脸地指责你技术不行、你能力不行，大概都会沮丧吧。

    可谁成想，墨言偏偏不依不饶：“那你说来听听。”

    残阳的眼泪落得更凶。他不就是没有魅影哥车技好吗？但是除了蒙特卡洛主赛道，他傅残阳对自己的车技还是很有信心的。

    别扭的小孩说话也没了把门：“哥不让我赛车，您一句话就成，何必要让残阳反复忠告自己：你是因为车技差才不配去赛车的。”说到这里，残阳用满含热泪的双眼对上他哥漆黑的眸子：“哥，残阳真的喜欢一级方程式这项赛事，您可以让我离席，但请给予一个赛车手最后的尊重！”

    “说完了？”墨言就静静看着傅残阳宣泄，直到他义愤填膺地说完最后一句壮志豪情，才不紧不慢地发了话。

    残阳上头的情绪被墨言哥这一句话拉了回来，整个人仿佛霜打了茄子一般，满心满意是顶嘴之后的后怕。

    “今天晚上的红木板子，加十下。”墨言对傅残阳的话未做评价，而是直接下了令。

    “是。”残阳自知理亏，支愣不起来了。

    30-2

    被加罚了10下红木板子后，傅残阳这几天都没再提尊重不尊重的事，生怕墨言哥一个气头上再给他的总账上加几下。

    从第三天到第五天，残阳逼着自己每天坚持领100下，毕竟之前150的计划已经泡汤，他不能让自己最后五天活得生不如死。相应的，每天100下的惩罚也让他整个人几乎是遍体鳞伤，胳膊、大腿全都叠加，甚至连手心和脚心也没能避免。

    第六日是屁股的惩罚日。现在的残阳看见拿着家伙什的墨言哥，就像老鼠见了猫，恨不得立马溜得远远的。

    今天一早，墨言哥就吩咐自己九点钟的时候去影音室。残阳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影音室，但还是在到点后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影音室的门虚掩着，残阳先是把门开了一点小缝，偷偷往里瞄了一眼。看到墨言哥就在里面，他拉着门把手的动作都忍不住顿了一下，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打开门。

    “进来吧，不打你。”墨言在调试液晶屏的遥控器，看了眼门口的小孩，开口说道。

    残阳被这句话说得无地自容，好像自己是个怕挨打的怂货一样。虽然他就是怂的一批。

    “哥。”残阳慢吞吞走了进来，然后喊人。

    “屁股还疼吗？”墨言拿了个U盘插在液晶屏的USB接口上，看似无意地问道。

    残阳把身体重心从右脚换到左脚，听见墨言哥的话连忙用手捂住了屁股。昨天晚上最后一次上药已经几乎没有大碍了，可是要是今天就接着挨打，那肯定不行。

    “疼……”残阳说道。

    确实是疼的，屁股上的伤并不能算完全好。

    “疼那就站着看吧。”此时，墨言已经打开了墙面上的液晶显示屏，遥控器按按点点，不知在找些什么东西。

    残阳还以为墨言哥是要罚他的屁股，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让自己看视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视频，但是也不能站着看啊。昨天他的脚心刚挨了罚，十几条檩子排布在脚掌上，这也是导致他今天一瘸一拐、站立不安的一大原因。

    所以比起来屁股，脚上的伤更疼一些，“哥，我屁股没有那么疼了，真要坐还是可以忍受的。”

    墨言回头看着残阳对他狗腿的笑，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那什么是不可以忍受的？”

    残阳被一句话噎得不行，他总不能说打屁股是不能忍受的吧，这也太羞耻了。

    墨言没再调笑残阳，适可而止：“想坐就坐着看吧。”他看着傅残阳来回挪脚就知道他究竟哪里疼，也不戳破，给了小孩台阶下。

    既然有台阶，残阳当然要下。找了个位置坐后，残阳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墨言：“哥，您要给我看什么？”

    墨言调出U盘界面，“一段视频。”

    刚说完，视频就被打开了。一阵强烈的马达声传来，残阳抬头看去，竟然是他赛车的视频。看了不到十秒，残阳就瞧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监控拍下的自己驾驶的赛车转过第一个拐角，驶入了主赛道。这是他撞车出事故的监控录像！

    且不说一般人看到交通事故的视频都会引起心理不适，更何况当事人还是自己。残阳第一次从第三方的角度看自己的赛车轨迹，听着刺耳的刹车拐弯的声音，整个人都陷入了担惊受怕当中。

    他真的看不下去。残阳捂住耳朵，直接跪到地面上，不停地摇头：“哥，求求你，求求你关了吧，哥！”

    “怎么，不想看？”墨言看着地上的傅残阳，明知故问。

    残阳连忙抬头看着他哥，就差去夺遥控器了。

    墨言知道残阳在顾虑什么，但是他让残阳看视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翻旧账或者给予二次伤害，他有其他用意。

    墨言按下了暂停键，“残阳，如果说你这次出事故有各种各样的原因，那么最直接的原因就在这段视频里。我知道你撞车了，当时很慌乱、很害怕，但是你只有正视并且审视当初的每个细节，才能真正的对症下药，防患于未然。”

    墨言说完，便率先在长椅上坐下，然后把一旁的傅残阳拉起来让他站到自己怀里，“这段视频，哥必须放，你也必须看。听见了？”

    残阳对墨言哥说的话一知半解，他明白每句话的意思，可是连在一起就弄不清了。什么叫防患于未然？如果离开赛场，那自然从根本上切断了风险，又何来推敲行车细节这一出？

    但是，通过字里行间的理解，残阳感觉他哥似乎不是要来兴师问罪的。听到墨言哥斩钉截铁的话，残阳点了点头。

    说起来，撞击之后残阳便昏迷了，他自己也想看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残阳不断在心里面这样给自己暗示。

    只要他是自愿的，那现在就不算是强迫下的屈服。残阳自我安慰。

    30-3

    蒙特卡洛的赛事监控处于比赛的核心位置，每一部分赛道均至少安装一处摄像头，负责监控和监督比赛的各个阶段。通过专门的闭路电视系统，屏幕会提供赛道每一部分的图像，墨言就是将赛事录像拷贝到了U盘当中。

    残阳偎在他哥怀里，看着高清大屏画面上的内容，一整颗心都在扑通扑通狂跳。正如墨言哥说的，他可以清晰看到每个细节。

    视频基本上是从傅残阳进入主赛道之前开始的。第15秒，黑白配色的迈凯伦驶入主赛道。

    第19秒，赛车经过Beau Rivage上坡直线路段，车身与右侧护栏发生第一次剐蹭。由于碰撞并不剧烈，剐蹭发出的摩擦声被迈凯伦震耳的马达声掩盖。残阳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在主赛道的第一段路就开始了碰撞。

    墨言显然没放过这个点，果断按下了暂停键，“蒙特卡洛赛道是出了名的窄，怎么样，感觉如何？”

    残阳低下了头。

    墨言没说话，把视频往后退了几秒，然后戳了戳残阳的胳膊：“你看。赛道虽然窄，但也并非全然没有安全通过的法子。你之所以会与护栏发生碰撞，是因为这里，”遥控器在墨言手中发出蓝色激光，正好打在屏幕上暂停处傅残阳的车身位置：“你在驶入第一个弯道的时候方向盘少打了半圈。”

    墨言所指的，正是傅残阳的赛车第一次拐进主赛道的位置。

    提到车技的具体问题，残阳本来垂着的眼帘顿时有了光。他喜欢赛车真不是盖的，只要是谈论赛车，哪怕是在指出他的不当之处，残阳也非常的感兴趣。毕竟，墨言哥以前从未跟他讨论过这种问题，残阳以为赛车这种事一向是他哥嫌恶的，他自己也在墨言哥面前讳莫如深。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你经常偷偷打王者，突然有一天你爸跟你探讨后裔的大招怎么才射得准。

    “哥是说，如果我当时方向盘再多打一些，就可以避免碰撞？”

    “嗯。”墨言看着神采奕奕的小孩，点了点头。

    画面继续播放。至于后面的路段，更不用说。有了第一次的刮碰，后面的碰撞几乎越来越严重，有些路段的碰撞甚至擦出了火星。

    残阳看着惨不忍睹的画面，甚至都不敢扭过头来看他哥的眼色。整个人仿佛变成了木头人，只要墨言哥不说话，他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画面，徒留棕黑色瞳孔反射碰撞变形的护栏和车身擦出的火花。

    1分30秒，傅残阳的赛车进入Portier路段，这是两个连续的右弯道。1分39秒，车身与弯道护栏发生严重撞击，车身失控，进入下坡加速右弯隧道。1分45秒，发生了撞击事故。

    残阳看着屏幕，吓得眼睛都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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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4

    傅残阳嘴唇嗫嚅，本想说些什么，只见墨言哥再次按下了播放键，直到画面上医护人员陆续赶来后才终止了视频。

    墨言把遥控器放在一边，然后近距离打量着残阳：“看完有什么想法？”

    残阳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有后怕，有后悔，有感激，还有一丝的……不舍。“如果没有魅影哥，我可能活不成。残阳应该好好去谢谢他。”

    傅残阳的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但是并不是墨言想要的。

    “你谢他是应该的。说说你的车技吧，你说我不尊重你，你自己看看开得怎么样？”

    残阳知道，墨言哥的行事风格一定是让你心服口服，之前自己吼出来的那句抗议尽管墨言哥没有评价，但不可能就这样含糊过去。

    残阳也知道，自己的赛车技术确实不够格，墨言哥说的没有错。都怪自己非要赛车，为了这件事差点把命都给搭进去了。

    “回墨言哥的话，残阳的车技根本没有达到蒙特卡洛主赛道对赛车手的基本要求，残阳千不该万不该去了主赛道。”

    傅残阳的回答并非敷衍搪塞，但墨言却许久未发话。

    过了足足有两分钟，正当残阳以为他哥生气了要下跪请罚的时候，墨言发话了：“很喜欢赛车？”

    残阳没想到此情此景墨言哥会问这一出，但说不喜欢肯定是假的。残阳小心地看着墨言哥的脸色，不确定地开口：“嗯……”

    “喜欢蒙特卡洛赛道？”墨言继续问。

    “喜欢。”不喜欢他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瞒着墨言哥跑那边玩。

    残阳摸不准墨言哥问这些是什么用意，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超出他的预料。

    “觉得如果你问我想去蒙特卡洛，我会不同意？”墨言每句话问的都很有水平，都能正中靶心。

    残阳整个人都被问的愣住了。“难道……不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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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5

    傅残阳兴奋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墨言，拉着他的手摇啊摇：“哥，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早告诉我？”

    墨言翻转过来残阳的手，让他的手心朝上。往日白净的手心里横亘着深红发紫的檩子：“手不疼了？”

    “疼……”残阳抽回手，不好意思让他哥观摩自己挨打受的伤。

    墨言没跟他计较，只是抬头看着残阳说道：“我不告诉你是因为，对于赛车这种高风险项目，我本不愿你涉入太深。”说到这里，墨言话音一转：“可是，你都痴迷到瞒着我去玩命的程度了，我再继续无为而治你觉得还说得过去？”

    傅残阳眼睛里的兴奋和激动被他哥的话浇了下去，重新回到这几日以来的羞愧与后怕。

    “要么，我就应该完全打消了你赛车的念头，让你这辈子都不能碰赛车。要么，你就给我好好练，练到车技让我放心为止。”

    残阳刚听到墨言上半句话的时候，可怜见的样子让墨言这个做哥哥的实在于心不忍，于是便有了后半句话。

    “哥，我一定好好练，哥相信残阳。”傅残阳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迫不及待地向他哥表决心。

    “相不相信的，等看了你的行动再说。”墨言从来不相信毫无实践基础下的保证，“另外，由于赛车需要长时间坐着，我这两天先不罚你身后，等到第九天和第十天的时候咱们再算账。你若练得好，可以给你减罚，若练得不好……那就等着屁股开花坐在赛车上加练吧。”

    说到这里，残阳倒吸一口凉气。他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会不会两说，墨言起身拿了钥匙开口：“换衣服，十分钟后出发。”

    “啊哦……奥。”残阳顾不得再想其他，走一步看一步吧。好不容易今天不罚了，他可得珍惜。

    墨言哥起身出了影音室的门，他便也往自己卧室走去。可是刚一动脚，吃痛的傅残阳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个趔趄。残阳这才想起来，尽管屁股上的伤不怎么疼了，可他的手、脚，还有后背上面，可都是近几日刚打的伤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残阳简直欲哭无泪，但愿他今天能够平安度过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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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6

    由于复刻赛道的修葺时间较早，那时候蒙特卡洛还没有新手赛道，所以傅残阳眼前的赛道只有主赛道一条。不过，这也正巧方便了要在主赛道练习车技的残阳。

    墨言走到停靠着四辆车的赛道旁，扭头看了眼跟上来的残阳：“听他们的意思，你不少来这啊。”

    残阳看着这几辆丝毫不亚于魅影哥当时带自己玩用的车的时候，眼睛都跟着放光。本来还以为要上车了，听见墨言哥突然发问，手中抱着的头盔都差点不稳地掉在地上：“您外出的那一年，常来……不过，我最近好几个月都没来过了，真的！”

    残阳急切地解释，生怕他哥认为自己玩物丧志。

    不过墨言只是笑笑，“我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来这么多次你的车技就练成那样？”

    残阳被说得不好还口，心里默念：我的车技是没有您好，可是日常赛个车啥的足够用了，谁能想到蒙特卡洛赛道那么变态。

    墨言也没期许傅残阳回答什么，淡淡下了结论：“没长进。”

    “是。”残阳低头，哥说什么他就听着，哥要骂他就受着。毕竟能得到他哥的亲自指导，指导项目还是自己最喜欢的赛车，残阳已经知足了。

    但是，残阳上了车才发现，今日的赛车体验好像跟往常都不太一样。甚至可以说，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赛车了。

    墨言坐在其中一辆跑车的驾驶座上，对着副驾驶的残阳发话：“系上安全带，我先带着你开五圈。第一圈，你需要仔细观察外景以及我对应的每一处操作；第二圈，把每段操作记录下来，我要详细记录；第三、四、五圈，完善修改你的记录内容。现在开始第一圈。”墨言说完就递给残阳一个ipad，行车期间车身难免不稳，电子笔方便涂改。

    残阳接过来他哥从随身背包里面拿出来的东西，刚开始他看着这背包扁扁的，应该没有装什么“杀伤性工具”，没想到装的居然是这个。

    “奥，好。”残阳虽然嘴上答应着，可脑子根本就没跟上趟。转眼间墨言哥已经戴上车上配备的头盔，系好安全带发动了引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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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7

    因为他看见墨言哥走到最高处掰下来一根好粗的树枝。墨言一边摘上面的叶子一边看着残阳：“怎么不跟了？过来。”

    “哥，哥！你别……”残阳本以为离开别墅就已经算解脱了，这怎么还要挨打。看着摘完叶子作势就要往他这边走的墨言，吓得连连后退。

    墨言还没说什么，残阳已经慌了神：“那个……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学。”

    那根树枝一看就很有力道，残阳看着丝毫没有减缓步伐的墨言哥，继续捂着屁股往后退：“哥，我身上的伤还疼着呢，不能再打了哥。”

    “哪疼？”其实墨言根本就不想苛责傅残阳，打他他难受，自己也难受。无奈他实在是恨铁不成钢，你不严格要求，残阳投机耍滑暂且不说，就是他按部就班来也大概仅能止步于中等水平。想要有突破，就必须有与之匹配的努力。

    残阳见墨言哥说话了，赶忙回答：“手疼，脚疼，腿疼，屁股……也疼，哪都疼哥……”

    墨言二话不说，拽住傅残阳的胳膊就是一下抽在他的屁股上：“疼是吧，疼还不给我认真练！”

    “啊！”残阳吓了一跳，“哥别打，残阳好好练，别打好不好……”

    “别打是吧，”墨言还真就停了下来，然后拉着傅残阳的胳膊一路走到了他们的跑车旁边。跑车停在了赛道入口，墨言拿树枝指着入口处铁皮围栏上面硕大的阿拉伯数字：“我问你有几处弯道，你看看这是什么？这么大一个数字1，后面其他路段还有2，3，4……弯道编号都给你标这了，你这一圈圈的都看什么了？啊？”

    说到最后，墨言又狠狠地往残阳屁股后头打了两下：“我让你记录操作细节，你连一共几个路段都分不清，那你跟我说你都记录什么了？你那个平板我都不用看就知道记得不怎么样，你还藏，你有什么好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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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8

    自从残阳跟墨言约定好要好好学车后，残阳每一步都学得格外努力，格外认真。可是他没想到，墨言哥居然一整天都没让他碰赛车，就几乎全是理论知识。

    残阳坐在赛车副驾驶上看着墨言哥给他的蒙特卡洛赛道详解，只觉得他简直就是换了个地方背书。

    “背怎么样了？”墨言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悠悠问道。

    继上午的总结操作步骤之后，一个下午的时间，墨言都在让傅残阳背书。而背的东西，就是残阳现在手里拿的蒙特卡洛赛道的图文详解，包括赛道所有弯道的角度，以及相应的驾驶动作，如需打多少圈方向盘，用哪个挡位过弯，时速大概是多少等。

    “背了一半多了。”残阳不敢自不量力地说背完了，弯道数量多，角度还没有规律可循，再配合上每个角度下的操作步骤，纯属是死记硬背。

    “嗯。喝点水。”墨言把残阳的水杯递给他。

    跑车内开了空调，夏季也不显得过热，但长时间背东西，干渴还是有的。残阳接过杯子喝了几大口，最后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拧上了盖子。

    温凉的水缓缓流过，带走了喉咙的干燥，顿时沁人心脾。

    残阳偷偷瞥了眼他哥，然后小心地开口：“哥，我能不能小小地发表一下我的意见。”

    待墨言扭过头来，回给他一个晦暗不明的眼神后，残阳连忙补充：“如果哪里说得不对，您就当我啥也没说。”

    墨言笑笑：“你想说什么？说吧。”

    得到许可的残阳清了清嗓子，“咳咳，就是……哥，你不觉得这样背操作步骤然后往上套的方式太过于教条了吗？哪怕是赛车手，也是有主观意愿……是吧？”

    残阳试探着表达对他哥这样安排的不满。如果这就是所谓的赛车技巧，那么每个得到这本详解手册的人岂不是都能精湛地完成赛车流程。

    墨言侧过身看着残阳：“当然有车手的主观判断，不然岂不是人人都是蒙特卡洛比赛的冠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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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9

    “没背到？”

    简单的三个字却直接吓得残阳魂都快飞了：“我……哥，哥别打……”

    墨言手里的树枝根本就没动，“我念，你听。我只念一遍，你好好记，再记不住的话，提示几个字就用几下手板来换。”墨言知道傅残阳没背到这，不然无需残阳担惊受怕地等，他的树枝早就落下来了。

    还是那句话，疼痛有助于记忆。不能说这是句真理，但至少是墨言秉承的道理。墨言现在是为了让傅残阳记，而不是纯粹地动辄得咎、为了罚而罚。

    “好，哥。”残阳就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伸过来的一根稻草，无论稻草结不结实，他都必须一试。

    墨言没多耽搁，直接开口：“两组减速弯道的Pise路段过后，是一段加速路段到达4挡193km/h，接着大脚刹车降到1挡40km/h通过Rascasse发夹弯，随后加速到2挡112km/h通过最后一个Anthohony Noghes弯由两个连续弯道复合而成，第一个约90°，第二个约35°，两个都通过后再加速做最后冲线的动作，来完成一圈的比赛。”

    残阳发誓，听这一段话的时候，他两只耳朵都恨不得支起来，比高中英语听力不知道认真了多少倍。墨言哥叙述，他就在后面小声地跟述，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由于对赛道规格很熟悉，墨言几乎是半看册子半看着傅残阳读的刚才那番话。读完后，墨言合上手册开问：“Rascasse弯的通过速度和Anthony Noghes弯的挡位是多少？”

    残阳本身就聪明，现在更是效率极高。这两个问题他都记住了，赶忙回答：“回哥的话，Rascasse弯道的通过速度为40千米每时，Anthony Noghes弯道的挡位是2挡。”

    果然，残阳逃过一劫。那要命的树枝没有落下来。

    “Rascasse发夹弯的弯道角度。”第二个问题接踵而至。

    残阳努力去回忆刚才墨言哥的那番话，但他回味了两三遍，确信哥没提过这个：“哥，您是不是……漏读了？”

    “没有。”墨言回答得也很干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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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10

    除了发夹弯，残阳又搜索了所有赛车弯道的类型。不看不知道，一瞧才发现原来赛车竟然大有学问。

    赛车弯道一共可以分成三大类：在长直路段之前的弯道（夹角弯），在短直线之前的弯道（U型弯），复合弯道（发夹弯和S型弯）。

    残阳以前开赛车哪里管过这些。过弯道的时候充其量就是留意一下拐角弯得狠不狠，狠了就多踩刹车，不狠就少踩。

    墨言看着傅残阳发现新大陆的表情，反倒为自己教程的任重道远暗暗叹了口气。

    不过，墨言做事情只会衡量难易程度，从不会放弃。约莫过了五分钟，墨言开口：“看明白了吗？”

    “嗯。”残阳双手把手机递还给他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缩回手来，可谓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墨言深吸一口气，尽量多点耐性分给残阳，拿着傅残阳递过来的手机打开方才的界面：“你看，发夹弯道的弯角几乎是所有弯道里面最大的，所以过弯时候速度一定要降下来。我刚才跟你念的Rascasse弯过弯速度是多少？”

    面对突击提问，残阳大脑空白了一瞬，但潜意识里似乎有这个印象。小孩不确定地开口：“四……四十？”

    “没错。”墨言肯定了傅残阳的回答，然后继续讲道：“蒙特卡洛整个赛道内，你还看到有比这处弯道速度更低的地方吗？这里时速低，也在暗示你弯道角度大，但凡你会融会贯通，在我提问你的时候都不至于愣在那里。”

    残阳听到他哥的话，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竟有这么多暗示吗？

    没等他多想，墨言哥的下一句话就落在耳边，“还刚才的二十下，把手伸好。”

    墨言哥刚一说完，残阳的手心就跟着一跳一跳的疼。但他又不好意思赖账，当然更多的是不敢赖账，只得献祭一般地再次把两只手摊开放平在身前。

    “哥能不能轻点儿，给残阳留只手握方向盘好不好！”傅残阳看着树枝就发怵，这玩意丝毫不比家里的戒尺轻，打上去的感觉更脆，但疼得也更锐。

    墨言皱眉，直截了当地断了傅残阳的念想：“基础知识不过关，你还想握方向盘？哥告诉你，这些知识技巧你一天背不下来，就一天不用想着碰车，乖乖受你的罚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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