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给你们。”风玹眯眼，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
“但你们可知，我为何会这样做？”他歪头，眼中波光闪动，似有千言万语。
木非晚噗嗤一笑，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哦？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苦衷？”
这个破世界充满着有故事的人。
赵怀璟侧脸如玉，神情凝重，长睫微颤，眼底薄薄的悲凉弥漫出来：“可以一听。”
从哪里说起？
就从残忍的相遇说起吧。
百年前，风玹还是碧眼狼王一族的珍贵血脉。
他心思单纯，来去如风，跋山涉水，立志游遍锦绣山河。
于是，某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他独自来到了紫阳国。
这一来，就再也无法脱身。
“元朗并不知道，我见过他，远比他知晓地要早得多。”风玹闭了闭眼，掩住脸。
——
国子监内。
“元朗，我们明日西郊纵马可好？”程子陶扬声道。
“可。”
几个世家公子也纷纷答应了邀约。
“我也想去。”昭阳公主也举起了手。
年少的齐真性子活泼，心思从未有一刻放在学习上：“程子陶，朗哥哥，我也要去！”
“你姐姐…要去吗？”
元朗炙热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随远处那个安静的姑娘，轻声问。
齐真抿唇，道：“她性子怪的很，一向不喜这种乐事。”
“那我…”去问问。
没等元朗说完，齐真仿佛意会了般，轻轻一笑，打断道：“回府后，我问一下她。”
“好。”他舒眉，微微一笑。
次日早晨。
“我长姐…她不愿来。”
这是齐真第一次说谎，眼神飘忽，根本不敢正对上他的眼睛。
元朗着了一袭流光夺目的锦袍，衣摆如流云，较平日更为温润通透。
他蹙了眉头，眼神微妙：“你……”为什么要骗我？
元朗一眼便看破了她的谎言。
“走吧。”他垂下浓密的睫羽，眼底闪过一丝纠结，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从小在一起相处，他了解她，更了解齐真。
元朗迟钝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一路上，他们二人之间不似那几人那样吵闹，反倒出奇的安静。
“那天之前不久，我被仇家所伤，受了很严重的伤，在草原上晒太阳。”风玹回想道。
“你们快看，那有只趴着的狼。”程子陶远眺看着它，显得格外兴奋。
昭阳也伸长了脖子：“他好像受伤了，睡着了。”
“它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好像一张饼。”不知谁说了一句。
碧眼狼妖的听力是格外敏锐的。
听到了程子陶的话，风玹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程子陶嘿嘿两声，笑得猥琐：“元朗，你可吃过狼肉？”
风玹眼里寒光一闪，果不其然，这可恶的纨绔少爷是想伤害自己。
可怜它失了法力，只能如寻常宠物般着急地四处乱跑。
元朗已猜到程子陶想做什么，莫名觉这猎物似有灵性，眨了眨眼，只道：“只怕你嚼不动它的肉。”
“怎会？”程子陶的弓箭已蓄势待发，瞄准了苍玹。
受了重伤的风玹显然不是他的对手，无处可逃，充满恨意地看着程子陶，眸欲滴血。
那些旁观者，也被视作帮凶。
他游历人间，从未伤过人类一丝一毫。一朝落魄，就被如此对待，怎能让他不失望心痛？
风玹沉默着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怒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计划复仇了。
紫色绣鞋不知不觉停在它的眼前。
齐真蹲下来，清澈灵动的双眸微动，用手轻轻抚着他掉了不少毛的头顶。
女子的手冰冰凉凉的。
风玹亮出锋利的獠牙，忍不住叫了两声。
“齐真，你让开！”程子陶喊道。
齐真不动，牢牢地挡住风玹，并不害怕，和它对视，轻轻一笑：“我是在救你，你怎么还冲我发脾气呢？”
程子陶不耐烦了：“齐真！让开！别胡闹，今晚多分你点肉。”
齐真磨了磨牙，语气刁蛮：“程子陶！你要是敢动他一下，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不是？这么个丑玩意儿，护上瘾了啊？”程子陶也来了脾气。
风玹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忍不住用肉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烂人真没眼光，他明明是狼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齐真注意到了它的小动作，心生有趣，拍了一把它的脸，握着它的肉爪子：“别听他胡说，很可爱的。”
阳光正好，风中夹杂着木叶的清香和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心跳如鼓。没人知道，风玹的老脸红成一片。
元朗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拍了拍程子陶的肩：“出来一趟已是不易，不如猎些其他的。”
“你说再多，也是平费口舌。”
齐真天不怕地不怕，明摆着要护着小狼了。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姑娘，这狼肉他也不是非吃不可。
几秒后，程子陶便做出退让，烦躁地收起了弓箭，瞪了元朗一眼：“你就帮着她吧。”
元朗无奈一笑：“我是在帮谁，你不清楚？”
程子陶哼哼两声，大手一指：“那边看看！”
几个人走远了。
齐真还待在原地，一双漆黑的鹿眸直勾勾地看着苍玹，心头一动，喃喃道：“真的是狼吗？”
长得这么可爱，又这么弱唧唧的样子，她怎么觉得更像另外一种动物呢？她对这种萌萌哒的生物真是毫无抵抗力。
刚刚还故作镇定的风玹继续狂叫：如假包换，真狼天子！
她忍不住想到“狼落平阳被人欺”，温柔细语道：“好了，我相信你了。”
齐真眼神透露关怀，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指着他的一点点皮肉伤：“不过，小狼，你怎么受了伤呢？”
“下次别再贪玩了。”齐真不赞同地盯着它。
风玹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一样，让她心底一片柔软。
“不一定还能碰见我这样人美心善的人了。”
她流氓般的摸了一把他光滑的脸，开玩笑道：“好好静养，有缘再见。”
“所以，你就爱上了她吗？”木非晚开口好奇问道。
一眼万年，一见钟情。
茶香缭绕中，风玹怔了一下，摇了摇头，意味不明：“如果是这样，那倒还好。”
若无一朝一夕的钟情，怎会有如今的深陷，牺牲了碧眼狼妖的尊贵身份，心甘情愿地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其实我虽伤得重，一箭也要不了我的命。”
就算齐真没有阻止，他也只是会元气大伤。可她偏偏阻止了那个愚蠢的人类，从某种意义上，触动了他的心。
“我虽是妖，但也知你们人类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风玹缓缓道：“决心伤好后，满足她一个心愿。”
“我不想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她面前，使用了隐身术。决心以这样的方式来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他苦涩道。
每天远远的看着她，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日复一日，未有变迁。
齐真灿烂的笑容像一团光，照亮了苍玹内心的某个角落。
共度春夏秋冬，同赏四季之景。
看过她为朋友两肋插刀，仗义执言。
知晓她痴恋一人，为情所困。
窥探过她的幸福快乐，难过悲伤。
也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情之一字，如此奇妙。
一个开朗善良的人类少女，一个孤单倒霉的碧眼狼妖。
人妖殊途，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狼的血是冷的，但爱上一个人，是热切的。
旁观的风玹看得清楚，齐真喜欢元朗，但元朗却无意于她，只是把她当作妹妹看待。
每次二人的话题，总少不了有意无意地谈到另一个人。
元朗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在明晃晃地告知着他已心属于那个人。
齐真的姐姐，齐悦。
同齐真一样，他也会因为这个人的伤心而哀伤，因她的快乐而幸福，因她的烦恼而不快。
风玹想破头也没想明白，齐悦到底比齐真好在哪里。
齐真那样美好，值得这个世间所有人的爱，不必默默仰望着谁。
风玹想的很简单，没有任何权衡，不顾一切，哪怕拼上一条命。
他要让元朗和齐真在一起，让齐真获得唾手可得的幸福，让她能永远干净无忧地笑，无牵无挂，而不是为这段永生不可能有回应的感情而时不时伤神。
元朗不喜欢她，没关系，他可以给他施禁术，把他变成喜欢齐真的元朗。
木非晚心头被什么堵着了，瞪大眼睛：“你真这么做了？”
这样一来，元朗的死似乎也说得通了。
“我差一点就那样做了。”他的面容有些疲惫。
“我不是个好人。但他的死，非我所为。”顿了顿，风玹特意解释道。
改变风玹那个邪恶念头的，不是他深爱的齐真，而是元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元朗是那样优秀如明月的少年。
那时的紫阳国年轻皇子中风头无两，几乎人人都道他芝兰玉树，雍容雅致，才华出众。
但这都不足以让本就对他有些不喜的风玹高看他一眼。
“陛下，如今西夷人多猖獗，屡次进犯我国边境，实乃大患！”有人上谏道。
高座上的帝王眯了眯眼：“可有人愿带兵，降服西夷？”
紫阳国的将帅虽多有爱国之心，此刻却眼神躲闪，心思各异。
降服西夷?
紫阳国虽然是强盛之国，但自太祖开辟江山以来，西夷之患便是无人可解的难题。
多少战无不胜，创下丰功伟绩的能人武将都在它上碰了一鼻子灰。
皇上此言一出，平白让许多人失了信心，生怕达不到帝王想要的标准，一个带兵不力的罪名下来，而引起盛怒，丢了身家性命。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
何况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这西夷一战，有多么凶险难测。
部分将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万簌俱寂。
“儿臣愿领兵，踏平西夷。”
金銮殿上，元朗身姿挺拔如苍松，剑眉英挺，双眸璀璨如星，语气坚定，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