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月桢和晴柔趴在床上,把两条珍珠项链摆在藕合色锦缎床单上把玩。月桢说:“你看,这个珠子多圆,又亮。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戴出去。”晴柔拿起珍珠项链,轻轻贴在脸上,光滑又凉丝丝的触感。

    她问月桢:“怎么姑妈对表嫂很不满意吗?”

    月桢说:“没经她挑拣,当然不满意了。他们老人家,还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知道现在都自由恋爱了,在国外就更甚了。”

    晴柔笑着说:“看你怨气这么大,莫不是你也自由恋爱了?”

    月桢愣了一下,说:“晴柔,我......”

    晴柔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感到奇怪,问:“难道真让我说中了?”

    月桢翻身坐起来,用手指描着床单上绽放的大牡丹,幽幽地说:“我认识了一个人。就是那次警备司令部舞会认识的,空飞大队的。”

    晴柔坐起身来,静静听她说:“我跟他来往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没有正式交往。他最近跟我表白了,我不讨厌他。但是姆妈不同意。”

    晴柔问:“为什么呢?”

    月桢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说:“因为你的事,她觉得飞行员都是靠不住的,他们这份职业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他家世又不好。总之,太多让她担心的事了。”

    晴柔惆怅地看着月桢,既替她感到难过,又觉得姑妈的担心不无道理,这真是让人无力的两难了。

    潘太太受到晴柔婚事不顺的打击,又在儿子的婚事上受挫,仿佛下半生的事业已大半折戟,因此决意要在女儿的婚事上大有一番作为,必定是不肯轻易放纵月桢自做主张的。晴柔的事,虽然让人颇为惋惜,但好在尚没有定局,现在管起来还不晚。儿子的不听话,她要加倍补偿回来。

    晚上,潘家的司机送晴柔回家,走到半路,路过华子瞻家附近,晴柔突然想到有几天没看到他了,也不知道营救宋志恒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现在吴妈盯得更紧了,上次跟华子瞻说起这事,想必他不敢轻易去她家找她了。于是跟司机说:“万师傅,我还要去买点东西,你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吧。”万师傅说:“我等你吧,你买完东西送你回家。”晴柔说:“不用了,我买完自己叫黄包车回去。”

    下车的地点离华子瞻家不远,晴柔走过去不要十分钟。站在他家门口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门,应该是出去了。晴柔怏怏地叫了黄包车回家,一路上风越来越大,直把黄包车的斗篷吹得“哗啦啦”响。要变天了,这么晚还不回家,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到了家门口,晴柔打开皮包给车夫找钱,一个影子飘过来挡住了灯光,她抬头一看,竟是华子瞻。

    她去他家找他,而他却在这里等她。

    她失声笑道:“咦?你怎么在这里?”

    华子瞻奇怪地问:“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晴柔打发车夫走了,边走边说:“我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华子瞻说:“为什么?”

    叶晴柔说:“你不怕我姑妈知道误会吗?”

    华子瞻说:“我像是那么胆小的人吗?”

    叶晴柔在门前停住说:“你不胆小,你只是顾忌太多。”

    华子瞻也停下脚步,在路灯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倒是了解我。”

    这时,吴妈听到门口有说话声,忙过来开门,看到他俩站在门外一直说话,也不着急进来,便道:“小姐回来了?快进屋吧。”

    华子瞻看她拿着个皮包,手里又拎了一个大包,里面鼓鼓棱棱的显出坚硬的边角线条,看着有点重的样子,便从她手里接过来说:“我帮你拿。”

    吴妈凑过来打听道:“跟华先生出去了?”

    叶晴柔和华子瞻相视一笑,没有回答,上楼去了。

    华子瞻把包裹放在茶几上,里面的东西“咕咚”一声撞在了茶几上。他纳闷地看了一眼,问她:“什么东西?硬邦邦的。”

    晴柔开玩笑说:“姑妈给我准备的嫁妆。”于是从里面掏出个紫檀盒子来,打开来给他过目。

    华子瞻扫了一眼,问她:“怎么突然想起备嫁妆了?”

    晴柔说:“早晚要用的,早点备上,就不会‘事到临头懊悔迟了’。”

    华子瞻有点不悦地问她:“你打算嫁谁?难道是杨先麟吗?”

    晴柔瞄了他一眼,说:“那也未可知。”

    华子瞻心里不是滋味,不自然地换了个话题说:“你大晚上带着一盒子金银珠宝在外面乱跑,也不怕出事。”

    晴柔说:“谁说我乱跑了?你猜我刚才去哪里了?”

    华子瞻一只手扶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想了一会,却说:“猜不到。”

    晴柔本来想告诉他去他家的事,但又一转念,决定不告诉他了,于是笑着说:“刚从姑妈家回来。”

    华子瞻看她这样孩子气,忍不住笑了:“这有什么好猜的,刚才不是说了从潘府拿回的东西么。我以为你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晴柔看他蒙在鼓里的样子,心里暗暗发笑,脸上不由得露出欢喜的神情。

    华子瞻喜欢看她高兴的样子,看到她笑,好像自己心里也舒展开来,跟着她一起开心。他发现跟她在一起,自己竟像个陷入热恋中的傻小子,一切都迷迷糊糊的,本来有条不紊的人好像一下子变得晕头转向。真真是晕头转向,都忘了跟她说重要的事情。华子瞻清了清嗓子,说:“晴柔,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们已经把宋志恒救出来了。”

    叶晴柔瞪大眼睛,惊喜地说:“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一定要去庆祝一下。”华子瞻说:“是值得庆祝。不过还有一个同志下落不明,我们还要继续找到他设法营救。”叶晴柔问:“什么名字?”华子瞻说:“他叫胡祥,是宋志恒的下线,他们是接头的时候一起被军统抓捕的。你可以从你们那里看看有没有这个人的线索,我在军统的眼线说没有发现这人。”叶晴柔说:“好的,我留意一下。”华子瞻点点头,又不放心地说:“切记不能冒险。”叶晴柔说:“放心,我知道了。”

    空荡荡的街口没什么人,晴柔在路上踯躅。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她看看手表,到了约定的时间了。路那边一个带着草帽的人拉着黄包车呼哧呼哧地跑过来,是小乔。晴柔招手喊:“黄包车。”

    小乔拉着车过来低声说:“东西放在脚踏板上。”叶晴柔从包里拿出一个扁扁的小盒子,装作提鞋,顺手掀起垫在踏板上的毛毡,把盒子放进去,又拿脚把毛毡铺平,不放心,又把脚轻轻地踏在上面。过了两个路口,她下了车,看着小乔走远了,提着的心方才放下来,装作闲逛的样子,拐进了街边的一家杂货店。

    一个穿着黑衣的特务匆匆跑进近军统行动处何广生的办公室。

    “何队长,有情况!”黑衣特务说。

    何广生冲他抬抬下巴,示意他把门关上。那人回身把门关紧,走近说:“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上次跟那个汉奸一起逃跑的司机了。”

    何广生眯着眼睛,努力回想:“那个汉奸叫什么来着?简......简达名?”

    黑衣特务说:“对,就是他。他那个司机,那天跟他一起逃跑的。”

    何广生问:“你不会看错吧?”

    黑衣特务说:“肯定不会错。这司机进进出出接送简达名,情报处安排我在门口蹲守了那么久,他的样子我记得清清楚楚。”

    何广生大为欣喜,又问道:“看到简达名了吗?”

    黑衣特务摇着头说:“那倒没有。我跟着他到了他的住处,这才回来报告的。”

    何广生急切地说:“你去,带几个人把他抓回来,这次可千万不能再让他跑了。”

    看着手下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何广生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搓着手来回在办公室踱步。真是有如天助,杨先麟弄丢的人,居然被自己找回来了。这些年在军统,总是被杨先麟压过一头,上次□□惩奸,杨先麟带着人躲在后面不肯出来,害得自己被□□打成重伤,这笔账还没跟他算呢。简达名的事,居然让他安安稳稳糊弄过去了。照何广生看来,这件事与其说是弄丢了汉奸,不如说是放跑了汉奸。他就不信这里面没有其他的名堂!

    有没有其他的名堂,审一审就知道了。

    黑洞洞的审讯室里,开了极亮的强光灯,当头照下来,小乔的脸色在强光的照射下惨白地可怕,因为疼痛,他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流进了脸上裂开的伤口里,血和汗融在一起涔涔地往下淌,在脸上画出可怖的图形。

    何广生走进来问:“还没招?”

    黑衣特务说:“没有,嘴死硬。腿都断了,就只承认给简家当过司机,跟简达名跑出去以后简达名给了他点钱就把他给打发了,后续的事情一概不知。”

    何广生低声问:“问没问他有没有看到简达名给杨先麟什么东西?”

    黑衣特务迟疑了一下说:“这......他一个司机能知道么?”

    何广生说:“蠢蛋,你不问怎么知道他不知道。”

    黑衣特务为难地说:“这事要是被杨处长知道了,恐怕不太好。”

    何广生气急败坏地说:“我白养你们一群白痴。要真的是杨处长放走了汉奸,你还怕他做什么?要不是他放走的,这个人也别想活着出去,到时候谁会知道这事儿。”

    黑衣特务唯唯诺诺地说:“是是,那我等会上刑再问问。对了,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紧,我看到他的时候,他黄包车上正拉了一个女人,很眼熟,看着像是经常去找杨处长的那个稽查处的女人。就是有一次被我们抓进来,后来又放了的那个。队长,你说她会不会也有问题......”

    何广生责问道:“你怎么不早说?”

    黑衣特务说:“我看那女人从头到尾也没跟他说几句话,而且......这种富家小姐,怎么会跟他同流合污,没道理嘛?”

    何广生双眼迷离地看着远方微微一笑,说:“去,把那个女人带过来。让他认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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