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站长办公室里，行动队的何队长正在跟站长汇报着什么，杨先麟这时敲门进来。站长见他，跟杨队长说：“好，就这样，你去忙吧。”杨先麟目送杨队长出去，关好门，回身过来跟站长报告说：“站长，最近我的人发现有人在私下购买组装电台的零件。”站长说：“哦？有什么成果？”杨先麟从一个文件袋中拿出几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戴着礼帽、墨镜，穿着长衫的人。

    “就是这个人，分好几次，从不同店里买了些零件。”

    站长拿起照片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说：“摸到住址了吗？”

    杨先麟说：“嗯，我们的人一直跟着呢。不过现在证据也不足，还是先观察着，看接下来有什么发现。”

    站长点点头说：“希望吧，希望这次能有收获。”

    突然，站长话锋一转，问他：“你调查那个华子瞻，调查得怎么样了？”

    杨先麟说：“派人跟了一段时间，倒没发现什么。就像您说的，喜欢跟女人鬼混。各色各等女人，有千金小姐、电影明星也有百乐门的舞女。”

    “电影明星？”站长追问道。

    杨先麟解释道：“抗战时期的事儿了，有个女明星，叫什么黄什么来着......还跟胡蝶一起演过电影。”杨先麟还在努力回忆名字。

    站长不耐烦：“说重点。”

    杨先麟接着说：“哦。那个姓黄的女人，被一个□□头子看上了，威逼不从，于是诬告她亲共反日。那个黑老大在警察局使了一点钱，警察就把这女人抓进去了。不知道是谁托的关系，托到了他那里，他当时在伪政府里有点地位，就给解救出来了。后来嘛，据说两个人关系就很亲密。”杨先麟说到这里，不由得脸上带点笑意。

    站长此时像是陷入了思索，抬头一看，见杨先麟笑意盎然，便说：“有这么好笑吗？你到底是查案子还是找八卦？”

    杨先麟听说，立即收起笑意，整理表情，挺了挺身子，板起脸来接着往下说：“之前不是去他家看过么，家徒四壁。这钱啊，估计都用在女人身上了。经过查证，他出面花钱顶了一栋房子，在霞飞路上，里面住着一个舞女，有时候他会去过夜。他对这个舞女很大方，有人看到他曾经在银楼给她买了不少贵重的首饰。这房子里还住着另外一个女人，据说是这舞女的姐姐。也有人说这女人曾经为他打胎坏了身子，在这里休养，一直由这个舞女照顾。不过这都是猜测的，没法证实。”

    站长听到这里皱着眉头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有别的吗？”

    杨先麟点了一下头，说：“还没完呢。他之前跟吴市长的千金过从甚密，搞得人家要自杀，这事儿您是知道的。最近，他又跟赵参谋长的千金打得火热，不过暂时倒没什么出格的事。”

    站长说：“就这？”

    杨先麟说：“这还不够？”

    站长说：“听来听去，你这一大堆一大半都是传闻猜测。不要猜测！要有有用的证据。况且这些男女关系上的事情，上不了台面的。你查这些有什么用？”

    杨先麟想想，站长说的是对的，查来查去，都是些风花雪月，到底是自己就想在这方面查他，还是他只有这些事情可以查呢？这些桃色新闻，怎么能定他的罪呢？但对站长，杨先麟还是说：“站长，我这只是初步调查，后面......”

    站长站起来说：“别说那么多了，你什么结论？”

    杨先麟忙跟着站起来，说：“我的结论就是，表面上看，他流连花丛，沉湎女色，然而这恰恰可能是他刻意伪装的效果，是他为自己从事不可告人的勾当制造的保护色。”

    站长又坐下，笑眯眯地看着杨先麟说：“那这些女人里面，也包括那位姓叶的小姐喽？”

    杨先麟一愣，明知故问：“哪个？”

    站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听说你前几天跟这个姓华的在外面差点为了个女人打起来？是不是这位叶小姐啊？”

    杨先麟没想到站长会问他这件事，有点尴尬地笑笑说：“哦，站长消息倒是挺快的。”

    站长得意地说：“上海滩发生的事情，还能瞒得过我吗？那个姓叶的小姐是什么来历啊？”

    杨先麟说：“哦，就是上次被杨队长误抓的那女人，潘言琏的亲戚。”

    站长突然来了兴趣，坐直身子，问：“就是国防部打电话来要放人的那个？”

    杨先麟说：“对，就是那个。”

    站长眼睛一转，问：“怎么？认真要找女人了？还是只想玩玩？”

    这个问题，杨先麟自己都没想过，也不想跟站长说实话，于是说：“唉，不是那么回事！那天刚好遇到，他俩闹了点别扭，我从中帮他们调解一下。”

    站长笑笑，伸出手指朝他点一点说：“你不老实。其实这也没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我也知道一些。但有一点，不要感情用事，也不要公报私仇。”

    杨先麟听到最后这句，站长竟然有点疑心他调查华子瞻是为了女人，忙分辩道：“站长，这您就误会了，我调查华子瞻......”

    站长挥挥手示意他不要解释了，说：“好了，好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杨先麟只好不做声了。

    站长问他：“还有其他的事吗？”

    杨先麟被站长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说：“对了，之前抓的一个疑似汉奸，宋汉生。我查了查他也没什么太大的事儿，打算把他放了。”

    站长说：“哦？之前不是说跟日本人关系很密切吗？”

    杨先麟说：“那也都没什么实质的证据。他太太天天来我这儿哭，家里也查抄得差不多了，扣着人也没什么用。”

    站长说：“好吧，你拿主意。”

    杨先麟一点头说：“哎。”

    杨先麟对华子瞻的调查一直没什么进展，渐渐也松了劲儿。华子瞻感到自己慢慢淡出了军统的视线，于是又跟组织上恢复了联系。但为了以防万一，他现在已经不直接去照相馆找老赵了，而是通过小乔跟老赵联系。

    这年6月末，国民党军队进攻鄂豫边境的中原解放区，后来又陆续进犯其他解放区，全面内战爆发了。

    为了及时将国民党军队的军事部署传递出去，老赵向组织上申请配备一个电台。然而由于国统区对于电子设备等物品检查非常严格，电台几乎无法从外地运送到上海。组织上指示拨给一笔经费，由上海地下党组织在当地采购无线电设备、零件组装电台，设备组装好后由地下交通员交给老赵。杨先麟盯上的人，正是组织上派去采购电台零件的地下党员。

    这天，杨先麟正带着一帮人要出任务，派出去盯梢的人回来了，见到这人急急忙忙的样子，杨先麟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一起上车。杨先麟问他：“什么情况，你怎么回来了？”盯梢的人汇报说：“最近一直跟着他，这人跑了好几家电料行，估计材料买的差不多了，好几天没出门。今天突然出去打了个电话，看样子要有行动了。”杨先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电话打到哪里去的？查过没有？”盯梢的说：“查过了，是一个街边公用电话，追不到线索了。”杨先麟说：“先不管那边，只要盯紧这边，就不怕摸不出下家。”盯梢的又说：“恐怕这几天就要有动作了，要不要多派几个人？”杨先麟说：“你跟三组说，让他们跟你一起去盯着，就说我说的。务必要把他家前门后门都堵住，不能有漏洞。再去领一部相机，最近跟他接触过的人都拍下来，一一甄别。”

    一天傍晚时分，被监视的小楼里出来一个戴着帽子穿着长衫的人，手里拿着一个箱子，他出来后四处张望了一下，匆匆上了一辆停在附近的黄包车。军统的汽车悄悄跟了上去。

    黄包车在华懋饭店门口停下了，穿着长衫的人拿着箱子进了饭店，把箱子寄存在饭店前台，随即离开了。待到他走开，盯梢的两人一个继续跟上去，另一个忙去查看箱子的情况，只见那只棕色的皮箱稳稳地放在地上，这人放了心，守在一旁警惕地观察周围来往的人。

    在饭店的特务一直等到半夜，都没有人来拿这只箱子。杨先麟在办公室里合衣而卧，等到天亮，还是没接到任何消息，突然觉得事有不妙，打电话过去问：“还没人来拿东西吗？”饭店这边的特务伸头看看箱子说：“没有，还在这里。要打开看看吗？”杨先麟此时脑子一片混乱，他迅速理了理思路，说：“先别动！你走远一点，别被发现了。”挂了电话，他又给另一边在楼下监视的特务打电话说：“你们上去看看，他人还在不在。”特务听到指示，忙一窝蜂冲上去砸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众特务破门而入，搜了半天，连人影都没有。杨先麟得知人跑了，忙打给还留在酒店看箱子的特务：“快去！把箱子打开看看！”这特务忙冲过去拿起来箱子。这箱子异常地轻，特务慌了神，忙去撬箱子上的锁，好不容易手忙脚乱撬开皮箱，竟然是空的。特务傻了眼，赶紧跟杨先麟报告。

    杨先麟听闻人货两空，气得把电话摔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