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二天,杨先麟和何广生一大早已经被叫到胡站长办公室里了。胡站长看着他们,气哼哼地说:“刚才接到警察局的电话,孟葆章死了,昨晚被发现身中两枪死在路边。你们有什么要说的?”杨先麟本来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听到这消息,吃了一惊,忙坐直问:“确定是他吗?”胡站长看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警察局连自己的人都不认识了吗?”何广生说:“查出来是谁杀的了吗?”胡站长说:“找到凶手,我也用不着跟你们在这里废话了!”杨先麟推脱说:“这也不怪能我们,谁让他逃跑的?我们还没审明白呢,他就跑了,肯定是他自己心虚。”杨广生附和说:“对,这个孟葆章要是没逃跑,绝对不会是这个结果。”胡站长说:“关键警察局那边借此事跟上面告状,说军统上海站有通共的嫌疑。”杨先麟问:“通共?咱们?”胡站长用手指点着桌子说:“劳尔登路那件事,说咱们早接到消息了,但是等了一个多礼拜都没行动,最后把人给放跑了,才导致警察局去扑了空。”杨先麟说:“合着还是咱们把人放跑了?站长,咱们当时商量的是先监视一段时间,放长线钓大鱼的,这你知道啊!?是他把咱们的行动给搅黄了!”胡站长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说:“是,没错。不过上面可不听你这些。”杨先麟叹了口气说:“可惜我们没拿到孟葆章的口供。”胡站长站起来踱步,沉着脸说:“也不一定要口供,你不是已经找到一些证据了吗?你就写个报告,把这些证据摆出来。”杨先麟为难的说:“证据是有一些,但是还没搞清楚,人就死了啊。”站长盯着他,幽幽地说:“如果不是他通共,那就是咱们通共了,明白吗?”杨先麟看着站长灼灼的眼神,明白了站长的意思,立马说:“好,没问题,我让他们写个报告。”站长说:“写完以后拿给我看看。”杨先麟点点头。

    三友照相馆的阁楼上,今天多了一个人。叶晴柔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华子瞻跟叶晴柔简单介绍了老赵,老赵跟叶晴柔握了握手,说:“小叶,欢迎你。你就叫我老赵吧。”叶晴柔点点头,说:“老赵同志,你好。”老赵说:“华子瞻同志之前已经跟我介绍过你的情况,组织上对你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段时间你配合华子瞻同志非常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这次除掉孟葆章的行动,组织上对你们给予表扬。”叶晴柔看看华子瞻说:“老赵同志,我其实没做什么事,主要是华先生的功劳。”老赵看向华子瞻,华子瞻说:“老赵,这次的任务差点出了意外,请组织批评我吧。”老赵冲华子瞻摆摆手说:“不要这么说,这些突发情况在事前我们是无法预料的,好在最终结果是好的。而且你也及时进行了补救,不然我今天也不可能在这里看到小叶。”华子瞻略带愧疚地看了一眼叶晴柔,说:“总之这次是机缘巧合才避免了不堪设想的后果,以后我一定会考虑更周全一些,确保万无一失。”

    老赵说:“好了,我们来说一下接下来的安排。重庆的国民党特务制造了‘校场口事件’并煽动部分学生在重庆举行‘反苏□□’大游行,虽然国民党打着政治协商和和谈的旗号,但从最近的这些事情来看,国民党亡我之心从来没有改变,和谈只是个幌子,我们要做好战斗的准备。根据组织上得到的消息,国民党已经开始秘密调集军队准备围攻解放区。我们下一步的任务,就是要从军队内部获取他们部队调动、运作的情报,并把这些情报传递给中央。”华子瞻说:“我这边有一些关于军需调配的消息,应该可以据此推测出军队的行动方向。”老赵点点头说:“嗯,你那边的消息也很重要,你平时要注意收集。更重要的,是国民党的军事作战地图。这方面的信息,我们需要从南京那边获得。他们近期会派人陆续把情报送到上海来,你们的任务是要跟南京的同志接头并取得这些情报,然后由我转交给北上的同志,带回解放区。”

    叶晴柔在旁边认真听着老赵的话,华子瞻的目光穿过微暗的灯光,凝视着她那张全神贯注的脸庞。老赵看到华子瞻分了神,于是转头对华子瞻说:“这个任务,你打算怎么执行?”华子瞻被他这么一提醒,忙说:“这样,我去跟南京的同志接头,然后再把情报带来给你。”老赵却说:“我建议,跟南京同志接头的任务由叶晴柔同志来完成,同时你那边收集到的关于军需的情报,也由叶晴柔同志一并带给我。”叶晴柔听到忙干脆地说:“好的,我没意见。”华子瞻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这个任务很危险,而且......她的经验也不太够。”老赵说:“可是你身份敏感,又曾经被军统特务盯上,你执行这个任务太引人注目。”叶晴柔说:“华先生,让我来吧。相信我,我能够完成的。”老赵这时看看华子瞻,华子瞻一双眼紧盯着叶晴柔,眼神却溢满柔情,老赵好像明白了什么,说:“华子瞻同志,服从组织的决定吧。”

    布置好任务,老赵说:“华同志你可以先走了,小叶你留一下,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党的宗旨和各方面的政策,让你对我们的组织有更多的了解。”华子瞻站起身来不舍地说:“我在楼下等她吧,顺便帮你们把风。”叶晴柔这时却关切地说:“不用了,你先回去吧,你的伤还没好。”老赵抬头看看叶晴柔,又看看华子瞻,他今天反常的举动和表情已经让老赵心里有几分了解。老赵点点头,对华子瞻说:“好的。那你注意安全。”

    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起来了,晚风吹过,有种温暖潮湿的春天的气息,华子瞻站在附近的小弄堂,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时刻警戒着来往的行人。他靠在墙上,双手插在兜里,从兜里拿出一个绿色的小圆盒子,里面是一只蓝宝石的戒指。这只戒指,是人家为了答谢他送的,说是让他送夫人。他本来不想要的,但太过推脱,倒容易惹人怀疑,于是便收下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他现在正该扮演一个小人的角色,才能更好地隐藏自己。

    看到这只漂亮的戒指,他又想到她,想起了跟叶晴柔在一起的那一夜,在这幽微的角落、初春的暖风里,独自回味。

    阁楼上,叶晴柔正在聚精会神地听老赵讲话,到了最后,老赵问她:“你有什么要问的吗?”叶晴柔说:“老赵同志,我们的身份要向除了上下级以外的所有人保密吗?”老赵说:“是的。要对所有人保密,包括你的父母、你的爱人、你的孩子甚至是其他跟你没有直接联系的同志。”叶晴柔又问:“那像华先生,他的夫人和孩子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吗?”老赵看着她,停了一下,想了想说:“很多党员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也有党外的妻子或者丈夫协助对方从事党的工作的。甚至还有为了党的事业,为了维护党的秘密,假扮夫妻,完成任务的。”叶晴柔听到这里,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老赵。老赵想到华子瞻,想到刚才他们两人彼此关切的神态,有些不忍心,于是又说了一句:“这个你可以去问一下华先生。”作为一个潜伏多年的地下工作者,老赵深知,在黑暗中潜伏的地下工作者所面对的残酷的生存环境和巨大的心理压力以及无人倾诉的孤独感,在这样压抑的状态下,如果能找到彼此志同道合的情感的慰藉,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叶晴柔从照相馆出来,华子瞻忙迎上去。来的时候为了避人耳目,华子瞻特意把车停到了几条街以外。两人走在路上,长长的倒影映在地上。叶晴柔一直在想着老赵跟她说的话,有点心不在焉。华子瞻见她不说话,也默默的。过了一会儿,叶晴柔突然说:“华先生,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华子瞻想了想,说:“应该是那次在潘府的舞会吧?”叶晴柔低头笑了笑,不置可否,接着问:“那你当时对我是什么印象?”华子瞻边回想边笑着说:“你啊?你当时像个小刺猬。”叶晴柔莞尔一笑,说:“是吗?看来我当时没给你留下好印象。”华子瞻看着她,说:“那你呢?你当时对我什么印象?”叶晴柔笑笑说:“当时?当时我觉得你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华子瞻停下脚步,认真地问:“那现在呢?”叶晴柔也停下来,说:“现在,自然与那时候不大一样......”华子瞻点点头,笑了笑说:“那就好。”叶晴柔终于忍不住了,决定试探一下,问道:“老赵说......你们......你和你太太,是为了掩饰身份假扮夫妻?”华子瞻愣住了,他一点也不意外老赵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生活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他终日要戴着面具做人,他已经倦了、累了,而在自己的同志面前,他终于可以卸下面具做自己了,他不介意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示人,也不介意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部摊开来。他吃惊的是老赵居然会把他的事情告诉叶晴柔。他一时语塞,看着叶晴柔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抬头看了看前方,指着来时停在路边的车说:“上车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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