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门

    北齐上元节,永顺十五年,新帝携后游街于城楼上。

    为子民祈福,大赦天下,以彰显贤德,民心所向。

    京师入夜后,天降大雪纷扬如鹅羽,簌簌的大雪落下淹没至小腿足有一尺深,全城如死城一般寂静。

    而此时的镇国候府却灯火通明,中堂内一片狼藉,似乎刚刚曾发生过一场争斗般。

    男子被捆绑起来,正跪在地面仰头看着面前的人。

    男人不过而立之年,身型魁梧,面容却格外俊朗,眉宇间带着点身为将领的英气,一双漆黑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人。紧抿着薄唇,似乎在告诉对方,你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一句,你想要知道的信息。

    “华大将军,想好了吗?” 坐在太师椅上的人,轻轻抚摸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语气里是止不住的不耐和森然的寒意。

    华良死死地盯着他,脖子上的青筋随着愤怒的情绪暴起,身体也被气得微微颤抖,随即突然大笑了起来,然后咬牙切齿道:

    “我呸!你魏宗实不过就是圣上身边的一条狗,还是被阉了的狗。”

    魏宗实停下抚摸扳指的手,目光微微正视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人,眉间阴鸷勾唇冷笑道:

    “噢!镇国大将军居然还能这么铁骨铮铮,那下官我就只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个......不留!”

    “好一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华良喃喃自语地重复着他的话,忽而大笑了起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终究是他对不起着北齐王朝了,是他心慈手软引狼入室。五年前那个见到他都要喊华哥哥的人,说着以后要报恩的人,终究是羽翼丰满了,变成了此刻杀害自己全家的凶手。

    曾经亲手教给他的满身功夫,最终成了自己的夺命手段,只可惜被连累的华府这上上下下的几百号人。获此下场竟是因为自己接手了一个南阳案,却没想到主谋竟是自己曾经心软捡来的稚子。

    费尽心思把他送入宫,只为他此生能够安稳度日不受风雨捶打,却没想到他野心竟如此之大,竟敢把北齐大半部分的臣子招揽为己所用,甚至还试图谋逆。

    此时镇国府的大门“吱呀”地一声打开了,一阵官兵疾走的脚步声从府外冲了进来,此人身着紫色小独朵花纹的官服,腰间还挎着花犀带銙的革带,似乎未曾休息过便匆匆赶了过来。

    来人正是定远大将军陆远舟,是华良的至交好友。

    “远舟?你怎么在这?”华良心里虽已有猜测,却仍旧不死心地询问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阿良你当真不知道吗?”陆远舟看着眼前跪着的人,嗤笑道。

    华良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相信。

    “我是来送你一程的,好友一场给你求个全尸!” 陆远舟冷漠地说道。

    “远舟,你是不是被他们蒙蔽了!他是逆贼!”华良事到如此还是不忍昔日的好友误入歧途。

    “阿良!这些年你处处压我一头,风光无限好不快活,这下只要你走了,就没人跟我争了!”陆远舟原本只是冷漠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甚至还有些嫉妒。

    “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想!”

    华良看着眼前变得陌生至极的至交好友,眼底含泪喃喃自语道。

    华良不禁回想起年少时光,陆远舟与他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跟同一个太傅学习,拜同一个武艺师傅,却因为远舟总是差一点。

    因此总是跟在华良的身后,成了万年老二,甚至连喜欢的人最后也选择了华良。

    华良知道他也喜欢兰宁,于是便提出主动退让,可后来兰宁还是选择了华良,也许就是那时兄弟二人离了心,而华良曾因这事也三番五次地登门道歉,原以为他心结已经解开了。

    华良幡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华良自嘲地嗤笑了一声,笑这些年的假情义,笑自己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去!把这个宅院所有人都给我找出来。”魏宗实此时慵懒地依靠在太师椅上,阴柔地声音对着旁边的侍卫发布着号令。

    “是!”

    “你们要干什么?” 华良不安地怒吼道,但却没有人去理会他,全然当他是空气。

    在魏忠实与父亲第一次争吵时,华黎早已被一阵门外嘈杂的声音吵醒,正想开口询问,嘴巴却被捂上了。

    是阿母!

    昏暗中房间内,华黎看清了母亲的容颜,母亲示意她不要出声,紧接便听到父亲与旁人争吵,还有远舟叔。

    一个极其阴柔的声音时而在宅中响起,不是府内人。

    那人是谁?魏宗实又是谁?

    兰宁听到这个声音,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紧接着门外哭喊声一片,是祖母和侍女们的声音。

    华黎激动地想要出去,兰宁按住了她,并示意她不要出声。

    “阿母,是祖母!她被抓了!” 华黎在母亲怀里,眼泪扑簌簌地从眼眶流下哽咽地说道。

    兰宁紧紧地把她抱的很紧,把她勒的快要窒息了,华黎不敢挣脱。因为她感觉到了,母亲温热的泪滴落在她的颈肩,而身体却在不停地颤抖。

    兰宁当然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跟圣上让华良查的那个南阳案有关。魏宗实贪污赃款,不仅偷卖私盐还私底下铸钱,这每一条按北齐律法那都是杀头的大罪。

    华良原打算过段时间便上呈证据,不料竟有人故意泄露了消息,今夜怕是为了灭口而来的。

    她想安慰母亲,却发现自己喉咙生疼,哽咽地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这时华锦从窗外翻了进来,却听见外门一阵砰砰撞击的声音。

    华锦看着兰宁:“嫂子!”,两人看着年幼的华黎互相示意。

    华黎看着双眼含泪的母亲,母亲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孩子,还记得与母亲捉迷藏的暗室吗?”

    华黎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记得 ” ,她感觉到两人不太对劲。

    “阿母,阿叔!你们要干什么?”华黎紧紧盯着她们。

    “我不要!我要跟你们一起!阿母你们不能......”

    华黎略带哭腔地说道,还没说完,便被华锦迅速点了哑脉和动脉。

    你们不能抛下我,独留我一人!

    华黎无法挣扎也无法说话,在母亲不舍的眼泪下,两人把华家唯一的血脉,锁在了柜子里。

    柜内是重生的希望,柜外是赴死的绝望。

    好好活着,这是母亲最后留给她的话。

    紧接两人义无反顾地打开房门,一抹黄色灯影映入房内,两人的背影遮挡了一部分,最后走了出去迎接最终的死亡。

    “有我在,谁敢伤我夫君!”

    门外的侍卫瞬间把刀剑刺向声音的来源。

    门外的几人看到兰宁,微微一怔,兰宁其实很美,只不过嫁给华良后便刻意遮掩自己的美貌,以免引起没必要的事端。

    此时,兰宁身着一袭鹅黄色的袄裙,端庄大方却不失飒气,眉目清丽虽不是绝色美人,但也无法令人移开视线。

    “师娘多日不见,反倒越发清秀了,看起来竟比未出阁的姑娘还要美!” 魏忠实眯起眼看向眼前刚出房内出来的女子,言语间露出不经意的轻佻。

    兰宁似笑非笑地话语却十分强硬:“魏总管说笑了,您这一声师娘我可担不起,毕竟连师父都不认的人,这一声不叫也罢。”

    魏忠实被兰宁拂了面子,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兰宁顺着台阶走了下来来到自己丈夫身边,而华锦则在一旁护着她。

    “宁儿!”华老夫人和华良齐喊道。

    “阿母,官人,我没事,既是华家人哪有苟且偷生的道理。”兰宁安慰着母亲说道。

    “好孩子!是我们华家对不起你啊!”华老夫人呜咽地落下了疼惜地眼泪。

    “母亲!” 兰宁搂着华老夫人轻拍着她的后背,好让她没这么难受。

    “好一出亲人情深啊。”魏忠实站了起来,拍起了手掌。

    魏忠实从小便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最见不得这种令人作呕家人情深的做派。

    虽然知道华良是不会为他所用的,但他对华良还抱有一丝希冀,还想给他一次机会。

    “华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你搜寻的所有证据交出来,一份证据换取整个家族的性命,怎么样这笔买卖对你来说稳赚不赔。也算是我报答你当年救命之恩了,怎么样?”

    魏忠实来到他身边试图和他商量。

    “你休想!你所做之事迟早会被圣上知道,圣上定不会轻饶你们!” 华良怒视着逐渐靠近自己的人。

    “圣上?哈哈哈,圣上不过是我等选出来的一具维持江山的傀儡罢了。只要他不听话我大可随时再挑选一个,华大将军如今朝堂局势你可明了?可曾后悔没有站在我这边?只要你交出证据......”

    魏忠实慢慢向他靠近,试图从他嘴里挖出一些关于证据的信息。

    “我呸!我们华家世代忠良,绝不会干危害江山社稷之事,要杀要剐请便!”

    华良愤怒地看着眼前逐渐靠近的人,随即喷了他一口沫子。

    “华大将军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下官不客气了!”

    “下官,定会让大将军您少受点痛苦的,很快就会结束了。”

    魏宗实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沫子,阴柔地声音再次响起,却糅杂着狠戾。

    说罢便转过身,摆了一个手势。

    只见手底下的人上前想要按住华良,另外两个人拿起带刺的藤鞭跃跃欲试。

    华锦瞬间把他们踹飞,随手抽出一个侍卫的刀,把兄长的绳索砍断,华锦和华良兄弟把女眷围了起来,此时的官兵早已把他们层层围了起来。

    华锦双足一顿,腾空飞起身轻如燕,动作迅疾,面对来人转身挥剑,连连刺向来者,偶尔踹向对方助力反刺另一人。刀光剑影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只见在抵抗之人一个个接着纷纷倒下。

    华良则出拳迅速,裹挟着阵阵劲风,呼啸而出,直击要害。随地抓起一个人拿来当盾牌,用力向前撑,抄起掉落的标枪,破风而出发出了嗖嗖的声响,横着一挥挑起无数人。

    本是干净的院落瞬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而最终的结果便是,华良败了华家全族被灭门。

    华良死后,魏忠实一行人在华府搜寻了许久,终于在书房找到一沓证据后便离开了。

    而那只是华良故意放在那里的,还有一份放在华府的暗室里。这个暗室隐秘到除了华家人外,哪怕是几十年的老家仆也不曾发现过。

    此时的华黎幡然转醒,想起昨晚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而今日却再也无人喊她怜儿了。

    华黎因为哭久了眼睛有些刺痛感,她听到外面已经没有声音了,便用力踢打着柜子最后逃了出去。

    想起了母亲临走前曾对她说的话,于是便来到了暗室,把东西拿走了。

    走到庭院时却看见惨死的亲人,华黎声泪俱下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阿父、阿母、阿叔、祖母,各位兄长姐妹,请原谅怜儿无法为你们收尸,但终有一日怜儿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华黎的恨意布满了整个眼底,小小的拳头紧握了起来。目光却转向了门外,那些穿着侯府下人服装的守门侍卫,心里想的确是恨不得把那群贼人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阿父 、阿母、阿叔、祖母,怜儿一定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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