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

    进入皇宫范围,左相府的人就不敢明目张胆的再追在他们后面了,人数也减少了一些,一行人放缓了脚步。

    陈景落到安承锦身旁:“殿下,右手边有岔道,我带人把他们引走,绝对不会牵扯到东宫。”

    “不必,就让他们跟着。”安承锦摇头,“意图谋反是大罪,如果背后没有人震慑,左相绝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些证据。”

    但就算是他,或者说正因为是他,左相才更不可能就这么罢手。

    他是受父皇宠信的太子,随便说一句什么,皇帝虽然不至于不问缘由的相信,但至少会注意一下,何况他手上有了切实的证据。

    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进了东宫,安承锦翻看了一遍箱子中的信件,确认了内容后,亲手把它锁进了东宫的密室里,又重新调配了一下看守的数量和频率,这才回了寝殿。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光影影绰绰的照了进来,床榻上,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静静地坐着。

    “你醒了。”安承锦点了烛火,坐到床前的小凳上,声音却并不惊讶。他自己下的手,用了几分力气,多久能醒,自然心里有数。

    李静霜闻声偏过头来:“如果那是已经过去了的,那么现在也是真实的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又为什么会有两个拥有一模一样的人物,会发生一模一样的事情的世界?”

    安承锦想了想:“因为它们本就是一个世界,我们带着死亡时的记忆,重活了一次。”

    “们?你也是吗?”李静霜问道,“从什么时候?”

    “从一出生。”安承锦道,“我的确有一些遗憾的事,所以这些年来,尽我所能,改变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李静霜沉默了一会儿:“对我来说,最大的改变就是和谢清荷成为朋友了,她也是你改变的事情之一吗?”

    “谢家世代镇守西南,沙场马革裹尸,如今的永宁侯谢风,还有谢清荷,都曾经为了抵御叛军以身殉国,我便提早了与他们二人相识的时间。”

    安承锦道:“谢清荷是女子,与你交好,出入左相府都比我们容易,而且她性格泼辣强势,也能多照顾你,所以我在背后推了一把,让你们俩成为了好友。”

    “这样么?”李静霜闭了闭眼,突然就觉得疲惫的很。

    安承锦等了小片刻,见她不再出声,便道:“没有想问的了?那么我还有一些想知道的。”

    “嗯?”

    “你是什么时候,怎么想起来上一世的事情的?”

    “回门的前一天,准确点来说,那个晚上吧。我做了一场梦,梦见我父亲和废太子掀起叛乱,好多人都死了,最后我也死了,是父亲亲手做的,我惊醒后,自然不肯相信这种事是真的,便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梦。”

    李静霜顿了顿,苦笑:“然后第二天,谢清荷就给了我证据,告诉我梦里才是真的,梦里才是现实,那么这里就只能是梦,这里才是假的。虽然这里的我似乎要活的更好一点,但我还是得回去。”

    “这也...”太巧了。

    安承锦话只说了一半就没声音了,李静霜奇怪问道:“什么?”

    “没什么。”安承锦摇头。

    现在纠结这个没有意义,李静霜已经想起了上一世的记忆,那么总有一天,她会发现左相在做着她记忆中的事情,与废太子密谋叛乱,只是时间早晚和惊讶程度的不同罢了,至少在他这里,他还能控制轻重缓急。

    他顿了顿,问道:“你的记忆?”

    李静霜点头:“那天醒来之后,就只有上一世的了,这一世只有一些片段,所以我一直不太有实感,看到证据之后,就认定了现在只是在一场梦中。”

    “这样么...”安承锦思考了两秒,安抚道,“改日我唤太医来帮你看看,总能想起来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实在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们日后多见一见,逐渐便会有新的回忆。”

    “嗯。”李静霜点点头。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正好谢风也回来了,明日就带你去永宁侯府认识一下。”安承锦站起身要走。

    “噢。”李静霜说道,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对了,那个箱子...有用吗?”

    根据左相当时的反应来看,李静霜能确定那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不利于他的东西,所以一门心思的想要拿到手,但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从不利于左相的东西到他意图谋反的证据之间的推论还存在许多问题,难免有些惴惴。

    安承锦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忍不住地想要翘起来,他抬手挡在唇角轻咳一声:“有用,不过这些还不够,还需要一些其他的证据。”

    “那我...”

    安承锦打断她的声音:“这个就交给我吧,我已经派人暗中盯了很久了,知道的更加清楚,你好好休息便是。”

    “...好吧。”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日一早,两人被一道懿旨传到了坤宁宫。

    “玉儿昨晚烧的都糊涂了,还满嘴喊着要见哥哥,果然还是你们兄弟感情更深些,我便派人叫了你过来陪玉儿说说话。”

    皇后解释了几句,一边抬手免了两人的礼。

    李静霜道谢,起身要落座,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正是安承玉。

    安承玉是嫡三子,今年才刚满十四,身量还未完全长开,肤色白皙,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眼睛圆溜溜的,天生一副笑模样。

    “娘亲。”安承玉一头扎到皇后怀里。

    皇后取笑他:“昨晚还在念叨哥哥呢,这会儿哥哥来了,怎么又开始躲了?”

    安承玉抬头,露出半张脸:“哥哥好,嫂嫂好。”

    “七皇子好。”李静霜不大熟练的露出个礼貌的微笑。

    听说皇后生产安承玉的时候,天降吉兆,再加上他是幺子,一直颇受皇帝宠爱,因此养的有些娇惯了,现在看来,似乎还好?

    皇后拍了拍右手边示意李静霜:“坐这里吧,陪本宫说说话。”

    “是。”李静霜要走过去,却有人先她一步占了那个位子。

    安承玉道:“娘亲,我也想坐你旁边,而且嫂嫂肯定想和哥哥一起坐吧。”

    皇后顿了两秒,败在了他的攻势下:“好吧,那你坐好。”

    她隐晦地瞥了一眼安承锦,叹了口气,罢了,日后还有时间。

    李静霜茫然地看着皇后的一系列动作,面上却一丝不漏地走过去,坐到安承锦身边,奇怪地朝他使了个眼色。

    安承锦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安承锦仗着比旁人多来了一次的记忆先一步摸到了左相意图谋反的证据,皇帝这边却也不是毫无所觉。

    皇帝已经发现了左相在暗中谋划着些什么,派了人去查,这个时候,安承锦提出要求娶左相嫡女,而且是做太子正妃,为人父母的难免要多心,想要试探一番。

    安承玉起的迟,皇后吩咐了宫女送些茶水点心垫垫肚子。

    一并送上来的还有一碗甜牛乳,是专门给安承玉准备的,可以长个头,他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一不小心还呛了一下,皇后连忙给他拍了拍背:“慢点喝,不着急。”

    “娘亲你也知道的,我最喜欢这个味道了嘛。”安承玉放下碗的时候,碗内已经空了,旁边候着的宫女上前来给他添满。

    这回不等他有动作,皇后先伸手虚掩在了上面:“这回可不许那么吃了,多伤身啊。”

    “好吧。”安承玉捏起小瓷勺,在碗里搅了搅。

    两人是在东宫吃过早膳才过来的,这会儿并不饿,李静霜取了块酥脆点心,在嘴里慢慢嚼着,忽然听见安承玉在叫她。

    “嫂嫂?”

    “嗯?怎,怎么了?”

    安承玉道:“嫂嫂既然是左相的嫡女,怎的以往宫宴上只见柔嘉郡主,不见嫂嫂呢?”

    “这个...”李静霜语塞,她怎么会知道父亲为什么更喜欢李静雪!

    “嫡女出嫁,代表了一家子的脸面,自然要拘束着,多学些道理。”安承锦道,“李静雪只是养女,左相虽然为她求了郡主的恩典,但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日后也不一定能嫁入高门大户里去,自然管的松了许多。”

    “这样么...”安承玉似乎有点失望,但是很快就收拾起了情绪,笑着道:“是我太笨了,竟然问出这种问题,嫂嫂不要怪我。”

    “自然不会。”李静霜连忙摆手。

    而且她也没有怪罪的资格吧,她也不会,给出答案的明明是安承锦。

    不过...这样的话,似乎就能说的通了,上一世父亲杀了她,让李静雪代替她的名字,还命人广而告之的行为。

    毕竟李静霜所代表的意义,可比李静雪重多了,如果能娶到左相嫡女,名头底下站着的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但是,这中间又衍生出了另一个问题。

    太子能想到的问题,左相这样老奸巨猾的人,不可能想不到,如果没有任何可以获益之处,左相为什么会娇惯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的女孩儿,还费心费力地替她求一个封号?

    难不成仅仅为了一个仁善的虚名?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