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没人知道,在唐枕念完咒诀的一瞬,自肩头左右倏然像被打中,一块玄天阴阳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背后。石头看起来并不起眼,悬浮在半空之中,然而唐枕却如被吸力控制了一般,半步也动弹不得。

    他僵在了原地。

    僵硬之间,只听得一个冰冷的声音,一道影子穿透了石墙,仿若从黑暗中走到他身后。

    ……

    唐枕已经能预料来的人是谁。普天之下,拥有玄天阴阳石的人不过寥寥数几,能把这块石头用在他身上的人更是不过一人。

    “我来取你的性命。”果不其然,身后响起了道话音。

    他无法转身去看背后,但听到这句话后,心头便是如沉石一样,灰暗无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的法力只施用了片刻,就有人找上了他!

    唐枕神色尚看不出变化,脸庞却苍白了许多,玄天石距离他头顶越来越近,原本玄色的石头越是靠近越是莹亮,最后变得几乎像一块月色的玉石。

    玄天阴阳石不是寻常的器物,此物可摄取一个人身上所有的修为,被摄取之人,修为尽废,功脉尽毁,可说从今往后,会成为废人一个。

    他半步也动不得,只觉得身上的力量如落归渊,便如他整个人,都要被摧残殆尽。

    一滴滴温热的鲜血自鬓角滑落,玄天石摄取了他的修为,体内经脉如废,真气逆施,此痛胜于棍打千百倍,汗水好似化成了鲜血砸落在尘草中。

    “塔、塔……”

    这样轻微的声音,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唐枕知道,他应该快要死了。

    “叛出玄门之人,有死无生,虽生若死,死生不定。”

    目睹他快要死的一幕,身后那人发出凛然的叹息。唐枕方才奇异地察觉到了师妹的慌乱,她身上那道平安符乃是他亲笔所画,若有性命之忧,关键时刻当会救她一命。此符真气波动,让他发现了花铃兴许就在附近。

    原本他希望两个师弟能找到活着的周小姐,从这桩官司的牵扯中脱身。周楚楚死后,县令若能给他一个机会,也可叫死去的周楚楚还魂,——他还是不愿做个罪名在外的凶犯。却不知自己被判下了死罪。

    方才因为师妹遇到危难,唐枕动用了法术,可就是动用法术的一瞬,有人出手了。

    除了余百遥,还有别的人知道他在此处。

    余百遥此人心思缜密,且恐怕一直苦心筹谋如何追踪到他,是以发现余百遥的时候,唐枕并不是很惊讶。

    甚至他隐隐之间,会觉得来的是余百遥胜于其他人。

    无他。只因此人贪功甚过,绝不会把他的动向告知第二个人。一路上,的确也没有多余的耳目。

    唐枕便是大意了这一点,此时,当他僵在原地,通身修为俱被玄天阴阳石强行抽离时,在皎皎如月的辉光中,他脸上掠过的神色却并非是痛苦,而是一瞬间的寂然。

    站在唐枕身后的是一名少年。少年脸上带着半边面具,依稀是瞳生两色,竟是罕见的异色双瞳。

    一只深红的眼睛微转,他瞥了几乎被抽尽了修为的唐枕一眼。

    玄天石盈满了辉光,唐枕也即将要死去。

    牢狱的外面,花铃不自觉拽了下陆午的胳膊,很奇怪,就在刚才一息之间,她居然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慌乱感觉。这感觉来得莫名,分明现在已经没事了,那坏人重伤倒地。两个师兄受了伤,但也还能勉强起来。花铃不知自己为什么突然心中慌乱。

    日照偏西了一些,她在依旧炽热的日头下冒出了一丝奇怪的冷意,好似有只恶鬼趴上后背,叫她头皮发麻。

    “”

    余鸣和陆午刚才被整个抓住脑袋,激得血液上涌,此刻面上还残留后怕。

    回去吧。

    他们已经阻止了这个坏人,这人没有办法再去伤害师兄了。

    余百遥被那道平安符所引的太极阵打伤,气息已是十分细弱。这般状况,至少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看了他一眼,花铃慢吞吞地走上了路。走着走着,被映在地上的影子猛地掉了个头。还是朝着大牢的方向奔去。

    她一定要再去看师兄一眼。

    她担心他。

    牢门的守卫不知为何像是在神游天外,花铃本还想着对方可能会阻拦自己,哪知那人睁着眼睛张着嘴,居然好似没看到她。她一路顺着通道跑进牢内,一脚踏入其间,花铃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有些轻飘飘。

    像是踩进了一个未知的虚空里,面前笔直的通道不知为何扭曲了许多。花铃跌跌撞撞地在上面奔走,一边走一边喊。

    “师兄!!”

    底下的路看起来尚是平坦的,脚下却突然失重,一脚踩了下去,她摔倒了。

    一股昏昏然的感受袭来,她趴在地上,眼里仿佛看见了他。

    此刻的大牢中,不光是看守的差人,甚至关押的其余罪犯也已是昏了过去。

    那少年深红的瞳孔略微收缩,惊讶于唐枕身上的修为和力量。玄天阴阳石竟然都快承载不住,石头光华璀璨,运转之力不禁蔓延到了周遭地方。

    看来唐枕的修为竟引得这座大牢里的所有人神难自主,皆是被石头吸引了过来。

    望着那奔到此处的小女孩的神魂一眼,少年果断挥袖将玄天石收走。唐枕便轰然落在地上。

    血仍蔓延在枯草间,他清明的眼瞳隐隐有扩散的迹象。

    被玄天石吸纳修为的人,就算不死也会成为废人一个。是以刚才的问题,答案正是在问话之中。

    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要么如同行尸走肉。唐枕没有回答,盖因失去回答的力气。少年目光复杂地扫了他一眼,不知心中想了些什么,只是拿到了玄天石,便立刻从大牢中退了出去。

    辉光消失,牢内蓦然漆黑一片。

    还没有人清醒过来,隔间的犯人们或站或坐,皆是神难自主,依旧飘荡在附近,有一两只灵敏的,似乎想追着那少年而去。

    唯独他,静静躺倒在地上,鲜血汇积,尘草无动,他如躺在血泊之中。

    花铃就是在这时候跌在了他身边,她意外自己居然穿过铁门,径直来到了她师兄跟前。

    面前这个人仿佛已经死去,清湛的眼睛失去了瞳光,就那么无声地躺在地上。花铃惊呆了,讶然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心中感受到了一股几乎心肝裂开的剧痛。

    好像天崩地陷,这世间皆离她远去了。

    ……

    醒来是在道观。听陆师兄说,她昏倒在大牢门口,因为昏得蹊跷,人事不省,他们试图把她的魂魄召回来。总之虽是凶险,到底还是召回了她的魂。

    她醒了过来,可整个人却突然变了一副模样,迟钝了许多。

    官府已下达了判决,陆午这时候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气,“如若能找到我师姐就好了。”

    这段时日,妙姑娘所在的五仙观突然空了,妙姑娘向来行踪飘忽,现在也不知去了何处游历。

    若是妙姑娘在,兴许能有更多办法。陆午心里知道,师姐对大师兄颇有真心,道人之间,若有真心,未必不能结成伴侣。陆午是有些遗憾的,可是天宽地广,他也没有办法找到帮手。只有老七。

    老七还未上阵,人却是已经茶饭不思,手里的武器换了一样又一样。

    想强行劫走师兄,靠乱棍打出一条路胜算不大。可也不能胡乱伤人,那也违背他们祖宗规矩。

    陆午一直冥思苦想,这时候便想到了一个有几分希望的方法。

    正是想找师妹与她通个气,转了一圈,却不见师妹的踪影。

    花铃在观门前的大路上站着。路上乍看空无一人,只她一个孤零零的。她站了站,却是蓦然发出声音问,“你在何处?”

    半个时辰前,花铃愁得眉头不展,几欲快去上吊时,忽然想起了一样东西。——妙姑娘曾经送来的玉佩,虽然已经摔成了两截,可她还留着,此刻找出来细看,她几乎是神叨叨地对着断玉念叨。

    她是病急乱投医,妙姑娘不是个寻常人,送的玉佩应该也不是凡物。花铃并不知晓这块玉有什么奇异,可是苦声求了半天,她竟然听到了回声。

    这声音很是响亮,她一听便想起来了。果然,檀烟嘲笑道,“你这小丫头现在有事知道求人啦?可惜我师姐一气之下已经闭关,反正是帮不了你了!”

    花铃不喜欢檀烟,可当她听到檀烟回话时,竟然一瞬间觉得有如听到了天籁之音。她已经把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此刻更是直言不讳。

    ……求你帮帮我吧!我师兄就要死了,我知道你的师姐很厉害,她、她很有本事,求你去告诉她,说我师兄现在有难,求她相助!

    妙姑娘喜欢师兄,花铃能感觉出来。喜欢一个人,是一定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花铃盼望妙姑娘知道这件事,她相信如若妙姑娘愿意,一定能够把师兄救出来。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她看到妙姑娘的第一眼,便看见了她的原身。

    妙姑娘的原身是一条水蛇,那水蛇几乎比狐狸还要庞大,她定是只很有修行的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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