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埙根本不清楚,姜淮和周羡南之间,到底什么情况。一味地替周羡南卖好,“周先生离开京都之前,千叮万嘱,说不能让你太劳累。他这是关心你,怕你工作太繁忙,亏损身体。”
姜淮发现自己真是一孕傻三年。太迟钝,都没往这方面想。
她早该察觉到的。
从电视台采访,迁就她出外景,再到现在改剧本,如果不是周羡南发话,谁能把这些事情做得轻而易举。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姜淮对别人插手自己的事情十分抵触。
挂断电话,她深呼吸了好一阵,才将立马质问周羡南的想法压制下去。
当晚京都开始下雪。
姜淮没有撑伞,等进门之后,头发和肩头都是白花花的雪。
兰姨赶忙取来毛巾,给她擦拭。
又把炖盅端来,让她喝。
“这天太冷了,等会儿我打水给你泡泡脚,可暖和。”兰姨的话比晋城的家政阿姨多一点,时不时对姜淮嘘寒问暖。
“下次吧,今天有点累。”姜淮冲她笑了笑,“这汤你喝吧,今晚不是很有胃口。”
兰姨眨了眨眼睛,也没有再劝。只是小心翼翼地查看姜淮的神色。
她一直跟在姜淮的身后,一直把她送到卧室门口,才轻手轻脚地下楼。
姜淮洗完澡出来,全身暖融融。脸上被湿雾熏出娇嫩的绯红。
她捞起手机一看,四通未接来电,都来自周羡南。
全身懒洋洋地,既没有和他对质的精力,也不想动怒。
正想着放过自己,手机又响了起来。
姜淮为了还自己安宁,还是接了起来。
“喂?”她浅浅地呼出一个气音。
“身体不舒服吗?”
“哪里都不舒服。”姜淮答道。
“用不用请两天假?”
姜淮嘴角一抹微嘲的弧度,“是我来请,还是你帮我请?”
她这个语气实在不对劲,周羡南静了两秒,说道:“你心里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
“我没有不高兴。每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用我开口,就有人帮着协调工作。就差被人供在佛龛上,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有那么不识抬举?”
姜淮心里的闷气像子弹一样突突出来。
说完之后,又后悔自己情绪太过外露。就像个一点就着,被脾气控制的小朋友。
莫名地,一点湿意从眼角往下蔓延。她一边擦脸,一边暗骂可恶的孕激素。
“还有呢?”他倒也没生气,语气清润,对她的情绪照单全收。
“没了。”姜淮抓过海豚布偶,抱在怀里。
被他的冷静衬得她像无理取闹似的,她也要脸的好不好。
“真没了?别到时候憋着气,睡不着觉。”
“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倒还不至于。有人帮你协调工作,又是怎么回事?”他循循善诱地问道。
姜淮轻哼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挂断之后,她心情竟然好了很多。
大概是因为她怀孕,他不敢惹她生气。随便她怎么作,怎么矫情,他也不敢拿她如何。
想到这儿,心里残余的怒气,也一笔勾销。
一夜无梦。
翌日姜淮躺在被窝里,知道时间差不多,该起床了。还没睁开眼,就闻到清新的花香。
原本以为是兰姨新换的熏香,抬眼一看,真的有束鲜花插在瓶子里。
一大捧的水仙,非洲菊和大花蕙兰。散开的花枝,几乎快把整个床头柜给遮住。
这几个品种,都是老太太花园里的常客,冬天爆花的时候,场面绮丽壮观。
姜淮去隔壁看了看,没有动静。
早餐已经准备好,餐厅里也没有多余的人。
兰姨见她四处张望,便问道:“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姜淮坐下,先喝温水。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家里是不是进贼了?”
兰姨一头雾水,“这个小区可是全京都安保措施最严密的小区,怎么会进贼?”
姜淮点了点头,“可能是我睡迷糊了。”
“是不是你丢了什么东西,我回头帮你找找。”
姜淮摇头,“是我房间,多了点儿东西。”
兰姨笑说:“那就更不可能是贼啦。哪家的贼,不顺手牵羊,反而送东西的。”
说得很有道理,姜淮无从反驳。
看到桌上的早餐,她决定不再纠结,吃完之后,还要去工作。
兰姨做早餐,偏广式早茶。今天摆在她面前的却是麦片,鸡蛋,火腿鸡蛋三明治。
比起以往兰姨恨不得把三餐做出朵花儿来的架势,这几样算得上简陋。
姜淮尝了一口,味道也不怎么样。
“好吃吗?”兰姨好奇地问。
“不像你的手艺。”
兰姨老老实实地说,“确实不是我做的,梁管家说有人代劳。我就偷了一早上懒。”
“没你做得好吃。”
兰姨笑眯眯地,“那当然。我可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被周总选中,来做家政的。”
姜淮跟着忍俊不禁。
倒不是因为她这副小骄傲的表情,而是旁边的梁望津一直在跟她打眼色,而兰姨沉浸在自得中,一点都没察觉。
吃完早餐,接送她的司机到了。
姜淮穿戴整齐,梁望津替她拉开后座车门。
“今早周先生回来过,他的行程很赶,没等您醒来,他就走了。”梁望津站在她身边,低声说道。
姜淮神情微动,“一来一回,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可不像他的风格。”
“是啊,冒着大雪,也要奔波。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有时候也不是非要达成什么目的。看一眼图个心安。”
姜淮冲他笑了笑,“梁管家真是对得起他付的薪水。”
梁望津不再多话,只是暗暗叹气。
姜淮到了剧组,吴悦告诉她,王伯埙来了。
王伯埙等候多时,一见到姜淮,便笑脸迎人。
一个劲地向她道歉,说是他错误解读了周总的意思,凭空造成误会。
翻来覆去地替周羡南撇清。
姜淮听得心里发腻,但这是资方,她也不好得罪。笑得和气,“我没往心里去,王总您可别多想。”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王伯埙得了免罪金牌一般,这才揭过这个话题。然后递上再次修改过的剧本,让姜淮过目。
的确是把她删掉的戏份,又改了回来。
但姜淮并没有多高兴。
原版剧本好好地,后来因为王伯埙的自作多情,删改她的戏份,那姜淮的对手戏演员,也要做出相应调整。
现在又改一次,别人心里肯定会犯嘀咕。
这都什么事儿。
果然不出姜淮所料,等王伯埙一走,周围若有若无的侧目便向她飘来。
原本跟她关系还过得去的同组演员,都开始离她远远地。
剧组都在传,她能演女一,是因为带资进组。
一句话,就将她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彻底否定。
这可是她久违的女主戏。她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全力以赴,却被人妄议成这个模样。
姜淮忍不下这口气,却又不知该跟谁说理。
只有林星鸣待她跟平常一样,经常找她一起吃饭,和她对戏。
哪怕他的经纪人不停朝他使眼色,他依旧我行我素。
总算有个人不会人云亦云,姜淮心里多少好受些。
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这段时间,给大家添麻烦了。”
林星鸣正在背台词,听她说这话,不禁抬头,“你添什么麻烦了?”
“就剧本的事。”
“改剧本是你提出来的吗?”
“不是。”
“那你在心虚什么?”
他的逻辑真是简单粗暴。
“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不敢埋怨罪魁祸首,就想找个靶子发泄不满。你还真当这个背锅侠啊?”
说完,林星鸣不知想到什么,站起身来对她说:“等我一会儿。”
没多久,林星鸣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根烤红薯,递给姜淮:“喏。”
“你做什么,马上就要开拍。”
“所以你要吃快点儿,我给你打掩护。”
“我留着等会儿吃。”
林星鸣一脸严肃,“不行,现在吃。这个是开智用的。”
姜淮:“......”
可能是红薯太过香甜,也可能是林星鸣这一打岔,姜淮心里轻快很多。
不是早就习惯了自己的招黑体质?那些风言风语就该免疫才对。
没必要钻牛角尖。
只是她仍旧心里有气,想到周羡南对王伯埙瞎嘱咐,就牙痒痒。
投入工作,时间就过得很快。转眼,产检临近。
预约的那一天,刚好要去拍外景。
姜淮考虑过后,决定把产检的时间提前。
还好吴悦最近也不在京都,姜淮也不用特意向她说明。只是向剧组请了个假,要耽搁一小时。
她出门的时候,梁望津见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近端时间,梁望津越发小心,早上会一直把她送到剧组。怕她在外面吃得不营养,三餐都让兰姨做好,他亲自送来。
哪怕姜淮一再强调,不用那么麻烦,他仍旧坚守职责,生怕照顾不周。
姜淮走到汽车旁,对梁望津说:“梁管家,我今天有约,要等会儿才去剧组。”
梁望津明白,这是拒绝他跟车的意思。
顿了片刻,梁望津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帮她打开车门。
姜淮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由专人接待,全程都不费什么事。
只是当她独自坐在接待室,大脑放空,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冒出来——
其实完全不用那么麻烦,用这个孩子的出生,来换周羡南点头离婚。如果孩子没了,他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吧。
远离他的愿望达成,也不会因为多了个下一代,而凭生牵绊。
想到这儿,一阵冷冷的酥麻感,从后脊往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