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越想越觉得,今天的周羡南和姜翰舟一样可疑。
她目光执着地盯着姜翰舟,想要一个答案。
姜翰舟沉默着,脑子里转着小九九。
从周羡南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并不想离婚。姜淮去闹一闹,自己从中间一说合,顺势在周羡南表明自己的立场,似乎也不错。
在他犹豫间,姜淮仿佛知道了答案。
她扭头就去花厅。
“你跑那么快干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姜翰舟急匆匆地跟在她身后,健步如飞,完全不像之前那么虚弱。
姜淮气势汹汹地推开花厅的门。
对比她的心潮起伏,周羡南平静地抬起眼。
她的火气刹那被冻住。
姜淮冷脸走上前,“他是装病,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
“是吗?”周羡南的表情没多少起伏。
他的神情落在姜淮眼里,就是对这件事早已知情。
“至于么,因为他生病,把我和你拘在花溪里有什么用?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会有任何改变。”姜淮那双常弯起的眼睛,没了甜美的弧度,只有丝丝凉意。
周羡南毫不躲闪地看进她眼底,“我没有你以为的那种想法。”
他装得比姜翰舟要像多了。
这副刀枪不入的样子,落在姜淮眼里,无异于是在拱火。她尽力维持的稳定情绪有了溃堤的裂口,“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和他串通好的吗?”
周羡南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波动,浓眉皱起,“说点儿我能听懂的。”
姜翰舟跨进门,赶忙对姜淮说:“你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是说他还帮忙联系了融资?有求于人,当然要忠君之事。只是装个病,把我困在这儿,你再借机以父亲的身份对我施压,一切不是顺理成章吗?”姜淮冷讽道。
姜翰舟板着脸喝道:“你怎么能把自己的父亲和丈夫想得这么坏!这件事,和羡南无关。我一个长辈,老脸不要,哄你回家来看看,你就不能多加体谅?”
能把欺骗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果真是脸都不要。
她和周羡南之间的裂痕,不就是因为他的哄骗?直到现在,她都没能从那样的漩涡中脱身,又来一个?
他们怎么可以一再地以爱的名义,贪得无厌。
此刻,好像有人用针,在自己最敏感的神经上挑弄。
姜淮体内似乎埋藏这一座活火山,随时都会爆发。她眼尾通红地说道:“我体谅你什么?体谅你把自己妻子的女儿,和小三的女儿掉包;还是体谅你撕去宠妻的伪装,把我妈气到生病的程度?现在我又可以成为你手里的把柄,不管你提怎样的要求,都有人答应。”
皇帝的伪装,被人戳破,接下来,就是当事人难以言表的恼怒。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姜翰舟脸色被怒气染得通红,此时毫无理智可言,抓起桌上的茶水,就朝姜淮泼去。
周羡南拉了姜淮一把,将她护在怀里。热水将他后背的衬衫染成一片暗色。
周围都是从他身上散发的温热清浅的气息。他高大的身体,是可以倚仗的山,能够靠泊的岸。
姜淮惊魂未定地抬头,就见他脸色微微发白。
姜翰舟手足无措地想要替周羡南查看,“没烫着吧?我也是一时气急。”
“没事,你先出去。”周羡南显然不想听他继续废话。
姜翰舟脸上讪讪,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姜淮顾不上其他,手从他腋下穿过,摸了摸他背上湿润的部分。
仍旧烫手。
看来那杯茶水刚续上不久,要是泼到她脸上,多半会毁容。
“走吧。”周羡南松手,对姜淮说道。
“啊?”姜淮脑袋乱糟糟地,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不是不想呆在这儿?”周羡南俯身去拿搭在椅背上的风衣。动作牵扯背部肌肉,他僵滞一秒,眨眼间又恢复正常。
没等姜淮答话,杜雪茹走了进来。
她一见到姜淮和周羡南,就代姜翰舟道歉,“他也是老糊涂了,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动手啊!我已经骂过他,你们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这是治烫伤的药,小淮赶紧给羡南抹上。”
姜淮再怎么不想跟杜雪茹打交道,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一声不吭地接过药。
杜雪茹知道自己继续待下去,也尴尬,便没有停留多久,送完药就离开。
姜淮拿过周羡南手上的衣服,扔到一边,让他把衬衫脱掉。
周羡南沉沉的眼眸注视着她,“你不会以为,他泼水也是我跟他提前商量好的戏码吧?”
姜淮现在脑袋清醒了些,翻涌的情绪冷静不少。
自从知道,周羡南指使段令宜往周景和身上泼脏水的事,她就变得有些草木皆兵。
可有的念头,就像雨后疯长的杂草,不是姜淮能控制的。
她仍旧嘴硬,不肯轻易认输,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要是不想上药就算了。”
周羡南坐到中式的梨花木椅上,背对她脱下衬衣。
被水泼中的皮肤红得异常,细看,还起了水泡。
看着都疼。
他愣是一点痛色都不显,真是能忍。
姜淮靠近了些,先帮他消毒,再上了烫伤药。
这过程中,她不禁放轻呼吸,“感觉怎么样?”
问完她又懊恼又后悔。
语气里关切的意味太浓烈,把她想要一刀两断的立场给模糊了。
“有点儿凉。”还好,周羡南回答了她的问题,并没有延伸至其他。
烫伤药起作用了。
“没有纱布包扎,等一会儿你再把衣服穿上。”姜淮怕药全蹭衣服上。
这时节不算太冷,但敞着衣服,还是有些吃不消。想了想,姜淮走上前去,把窗户关上。
等一回头,就对上周羡南的正脸。往下,是他没穿衣服的上半身。
他们有段时间没在一起,男人齐整的肌肉线条,对姜淮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力。
哪怕她对周羡南的身体颇熟悉,享用过,也沉沦过。
姜淮怕看多了,会气血翻涌。
于是默默移开眼睛。
“我没有欺骗你的想法。”周羡南凝眸看向她,用陈述的口吻说道。
平静的目光,没有急切辩解的意思。
一个清白者,不必跳脚撇清冤告。
姜淮没有说话,其实此时她心里已经知道,周羡南大概率不会和姜翰舟同流合污。
深秋的下午,室内不甚明亮,他眸底的薄光被衬得更加明显,“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姜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你为什么要帮他融资?”
此时,姜淮真不想称呼姜翰舟为“爸爸”。
“他不来麻烦我,就会麻烦你。”
所以,周羡南一次性解决。
他笑了笑又说,“我不会轻易施以援手。”
姜淮松了口气,姜翰舟估计在他手里,讨不到什么好。
不管是姜翰舟本身,还是自己和姜翰舟糟糕的亲自关系,都在给他添麻烦。这让口口声声说要离婚的她,逐渐被掏空底气。
她讨厌这种纠结的感觉。
“我们要离婚的事,暂时不要让你家里知道。特别是老太太,她心脏不太好,我怕到时候她会难受。”姜翰舟大概是因为她要动诺思特股份,从酒店内部得知她要离婚的消息。这不禁让姜淮联想到周家人。
姜翰舟的心情,她不在意。但老太太一直把她当亲孙女疼爱,姜淮不能不顾忌她的想法。
她所有人都考虑到了,独独把他排除在外。
“非要提这个?”周羡南冷笑道,“你还真是擅长,过河拆桥。”
周羡南脸色绷得很紧地站起身,这副神情昭示着,姜淮如果继续说下去,很可能碰壁。
事实上,他没有留给姜淮再开口的时间。穿上衣服就走。
姜淮轻咬着嘴唇,看他快步跨出花厅。
她不知道周羡南是怎么想的,宁愿彼此折磨,也绝不离婚?
那这段婚姻,还有什么意思。
隔了一天,姜淮接到吴悦的电话。
对方说《寄长安》出了一点波折。需要她去一趟京都,跟资方碰个面。
蛰伏很长一段时间,姜淮才鼓起勇气演女主戏,她自然认真对待,答应下来。
“谢谢吴姐。”姜淮没想到自己还没决定和吴悦签约,吴悦就愿意给自己牵线。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也没使多大力气。最终还是要看你造化。”
“吴姐,我想问一下,这部戏的投资,跟如讯没有关系吧?”
“没有,怎么想起问这个?”
姜淮只是想旁敲侧击一下,吴悦是否像温沫一样,跟周羡南有牵扯。
“没什么,之前跟如讯有些过节。这部戏没有如讯的影子,对我来说,要好得多。”
吴悦“啧”了一声,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如讯可不是家小公司,而是业界巨无霸。得罪了如讯可不是闹着玩儿。
要是换个经纪人,光听到这个就得打退堂鼓。
吴悦也没问她把人得罪到什么程度,盘算着姜淮要真成了自己公司的人,还是得带着她跟如讯修复一下关系。
过了两天,姜淮就飞往京都。
京都的初冬来得更早一些,姜淮下了车,一阵寒风袭来,她赶紧拢住衣领。
吴悦把宴请定在当天晚上,让姜淮穿漂亮点儿。
挂断电话,姜淮坐在梳妆镜前,咀嚼着她说的话。
以前温沫从不会嘱咐她“穿漂亮点儿”之类的话。只要得体,呼应场合就好。
看来走出舒适圈的第一步,就是摒弃公主病,用美貌来武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