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汲月适时地发出一声轻呼:“呀,是只狐狸。”

    白邑一张白虎的脸都快黑成炭了,丢妖,实在太丢妖了!

    公共场合化出原形本就是一件极为丢份儿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在一位人类的面前。

    这就算了,甚至四脚朝天地被人类两手接住!

    他只恨自己没在一开始就跟他撇清关系。

    “他受了伤,这才维持不住人形了。汲医生可能不了解,妖化作原形比人形更利于自愈。”白邑诌着话,张口找补道。

    是受了伤,但也不至于这么弱,白邑看他就是激动之下突然暴露本性了。

    红狐狸嘴里叼着衣服,欲盖弥彰地遮着尾巴前的小铃铛,两眼泪汪汪,汲月腾出一只手,从他衣服口袋里掏出药罐,喂了一颗丹药进去。

    “变回去?”汲月试探性地询问道。

    怀里的狐狸眨巴着一双黑亮的狐狸眼。

    汲月抬起头,看向狐狸的同伴。

    白邑很抓马,他能怎么办!他难道说,一看这骚狐狸就是躺你怀里躺上瘾了,不肯变回来了吗?他还有脸,他不行,他只能继续替他找补:“……药刚喂进去,药效不会这么快。”

    汲月像是听进去了,反过来问他:“白同学的原形是什么?”

    白邑挠了挠后脑勺:“白虎。”

    汲月眸光亮了亮:“这样好的更快的话,白同学要化成原形吗?”

    白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神情中还带着几分邀约和跃跃欲试。

    他果断摇了摇头。

    汲月眸光顿时熄灭,不禁有些失望。她只是更喜欢和非人形打交道。

    她正准备将狐狸放下地去,没想到怀里的狐狸状似不经意地伸了伸腿,其中一个后肢呈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

    汲月弯了弯唇,很是宠溺地继续抱着了。

    白老虎被骚狐狸的做作操作看傻了,果然啊,这只狡猾狐狸!

    “这是怎么受得伤?”汲月的目光在白虎和狐狸的伤口处点了点,语气关心。

    “室友之间,正常摩擦。”白邑不自在地挠了挠额角。

    “吃个药,两天就好全了。”

    妖外大校园内的绿化大部分都有着上百年的历史。草木丰茂,树大根深,宛若人间插画中勾勒出的世外秘境。既然是熟悉校园,白邑便带她走在主路上,尽量保持着与前后过往的妖之间有一段不近的距离。

    此时的妖雾山刚下过雨,独属于人类的气息被泥土植被的潮湿气遮掩得快要闻不见。

    但并不妨碍有些熟人见到这诡异的组合时,走上前来攀谈。

    汲月点了点头,白邑便一五一十地将汲医生的身份告诉了截住他们的同学,趁他们在原地怔愣时,一人两妖迈着步子离开,避免反应过来后开始纠缠。

    汲月想着,估计不到明天,全校的小妖都要知道学校新招进了一位人类校医。

    还未走到校职工宿舍,却先抵达了男寝。白邑提起挣扎着的九尾狐后颈,正准备将这不要脸的骚狐狸丢在宿舍门口时,一道颀长的人影恰巧从宿舍一楼走了出来。

    汲月站在宿舍正门外,与黑暗中走出来的黑发少年眸光不偏不倚地对视。

    少年比例优越,躯体修长,双肩宽阔而腰部却又趋于紧收。冷峻立体的面庞上,眼角眉梢藏着几分不经意的傲气。

    仔细看,一眼望去的黑色眼瞳竟是一种浓而近黑的深红色,如同西方故事里女巫玻璃盏中盛着的剧毒药水。

    汲月漾着唇,任着他朝她的方向一步步走近。

    少年意味不明地蹙着眉,一个显露非人本性的嗅闻动作后,眼底的神情变得晦暗难测。

    他将目光调转,看向将她带至男寝门口,手里还拎着一只火狐狸的白邑。

    看上去他们似乎认识,汲月又听着白老虎将自己的身份阐释了一遍。

    黑发少年听闻,目光直接地看了她一眼,其后回过头,无声地示意着白邑和他手里的狐狸。

    他让他将这只化形的蠢狐狸带回去,白邑敢怒不敢言,又不能当着汲医生的面直说:“对对对,就是你把这狐狸打回了原型,老子身上的伤还在流着红,还要给你善后。”

    谁让你全专业最能打,你是牛逼了呗。

    白邑转身朝这位人类医生解释了一通,承诺着下次再带她逛妖外大,俊脸上还有几分歉疚。

    汲月回着:“苏同学身体重要,你不用管我,先将他安置好。”

    狐狸被挣扎着带走了,汲月认为自己做足了一个乖巧、无辜,被转手又不敢发一言的柔弱花瓶人设。

    只是可怜了狐狸,到现在还未跟自己的心尖尖认亲。

    汲月心情愉悦地转过身,黑头发,深红色的眼瞳,她在心里默念着资料,好了,这位可是个S级妖类。

    汲月跟在少年的后面,而少年始终与她保持着几步的距离,一言不发地带着路。

    妖界阴沉小孩身上的那股劲,就像那什么,她在人界看的烂俗小说里的造场子打架的校霸。

    汲月的思绪飘远,差点笑出声。

    她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笑意,观察着沿途环境,欣赏妖外大不同于人界的绮丽风景。

    走着走着,似乎钻进了什么偏僻幽静的小路,路上几乎见不到一只妖。

    隐秘的小道,环境安谧清寂,路上又很少有人经过,简直是干一些不想被人打扰的坏事的绝佳地点。

    汲月还是那副好说话的表情,但心头却不免有些亢奋。

    她情绪波动的时候会不经意间变得话多,找话题般查起了妖的户口。

    汲月:“同学,怎么称呼?”

    少年在她话音还未落时,就似有预感似的,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汉文名字,巫从翷。”

    汲月当然知道他叫什么,在见到真人后,更是愈发地觉得这个名字和他十分相衬。

    她又问起少年的本体,虽语调不冷不热,但他也都作出了解答。

    “龙?传说中吞云吐雾的水域保护神呢。”汲月黑瞳晶亮,作出一副钦佩样。

    巫从翷否定了她的描述,沉吟片刻后,用几个字概括:“长翅膀的。”

    汲月还记得她背过的资料上对他的几句介绍。

    巫从翷,军事学院二年级,本体是一头龙。这里用的是一头而不是一条,因为这个小妖还是个混血儿,东方龙混西方龙生出的带翅膀黑龙。

    这群妖可真会玩,都能整出个跨龙种混血。

    不过,妖雾山的妖怪们本就来自于妖界各地,能在这里见到一些本土古代传说中不存在的妖类,倒也算不上稀奇事。

    汲月又问;“巫同学的能力是什么呢?”

    黑发的少年未作应答。

    气氛似乎凝固了下来,但汲月也没太在意。她跟在少年的身后穿入一条幽深狭窄的石子路。太阳落山,天空灰沉沉的,林间小道几乎不见照人的光线。

    汲月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巫从翷脚步停顿了下来,汲月似是不明所以,踩着步子走到他的身侧,正要出声询问。

    一股带着凉意的气息徐徐逼近。

    汲月眨了眨眼。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减,少年低垂着头向她的锁骨处贴近,面庞的神情藏匿在她的视野死角里,无从窥探。从远处看,这就像是一对交颈暗昧的恋人。

    妖类冷然的气息中有一种极强的非人感,这股气息攀上她的锁骨、脖颈,直至动脉,汲月感受到了生理上的头皮发麻,但她的情绪却抵达了另一种极端。

    她屏住了呼吸。

    她犹记得资料上写着,他的父亲是本土黑龙,母亲却是一头双翼宽大的利古里亚灰龙,西方的龙在传说中便是与人对立的立场,因此也被称作恶龙。

    只要,他露出那对尖锐的、锋利的雪白獠牙,她就会有收获。

    然而,直到她保持着这个姿势至脖颈酸乏,他也未有进一步的动作。

    等不到预想中的结果,汲月开始有些不耐。

    她侧过头,挪了挪发酸的脖颈。

    “别动。”语声从锁骨处传来。

    汲月动作停顿,试着唤了他一声:“巫同学?”

    “等下……”声线显得有些低哑,“就好。”

    她又要开口,却不料一只手遮掩了在她的下半张脸上。

    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未触及皮肤,却依旧起到让她噤声的作用。

    汲月不想陪他玩这个没有目的的耗时游戏,她更期待会有颜色鲜艳的液体从脖颈处流出来,不管是谁的。但她想了想了自己的人设,还是乖顺地任他伏在自己的锁骨前,一言不发。

    她牺牲好大。

    汲月装不下去了,幸而,少年在她有所动作前,就从她的温热气息中撤离开来。

    “这是做什么?”汲月觉得自己的音色有些崩裂。

    巫从翷:“你的气味太明显,只能走小路。”

    虽然自己闻不出,但方才走主路的时候也并未有几只妖路过时,通过气味察觉出了她的人类身份。汲月不觉得有他说的这么夸张。

    汲月学着那两只小妖耸了耸鼻子;“有吗?”

    少年缄默地注视着她,神情不像作假。

    “我问的不是这个。”汲月没被他绕进去。

    他又不作声了。

    片刻后,半垂着眼说道:“我是妖。”

    汲月一下没反应过来,顿了半响后,眼前浮现了一副妖性与人性在他的脑海中角力斗争的画面。

    行吧,只能放过他了。

    从小路出来,一栋白墙黑瓦的建筑从密林中冒出了头,巫从翷将她带到这,向她轻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校职工宿舍里并未住着多少妖,汲月按照门牌号,一间一间地往里找。

    走廊中,迎面走来了一个鹰钩鼻白胡子的男人,见到她时,稍稍愣了一下。

    “你就是新来的……”他似乎不知道怎么称呼她,语调里还带着一股古怪的口音。

    “人类?”

    汲月社交性地笑了笑,自我介绍了下。

    男人没做应答,用一种叵测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看够了,也没再理她,自顾自走了。

    在他走后,汲月的唇角缓缓落了下来。她今天才刚到妖外大,看来,消息在她来之前,已经传了开来。

    插入铁片钥匙推开门,宿舍是一人一间宽敞房间,屋子里头摆着几样基础家具。

    妖界并不是单独开辟出的空间,而是世界各地的无人之境,具有众多神秘失踪事件的死亡禁区。

    妖雾山离她来的地方隔了几个时区,往常这时候,她已经陷入深度睡眠了。

    汲月简单洗漱了下,倒床就睡。

    夜里,门锁被“咔吱”一声转开,一道黑色的影子沿着墙壁从门外攀了进来。

    黑影攀着架子,爬过地板,最终,在床头一侧的地面上聚成一团蠕动着的半液态物体,又缓缓地拉长,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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