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无论迎来何种结局,星海光来始终记得他喜欢白鸟游的那年还没满十七。

    “是我们都想错了。”昼神幸郎看着关闭的手术室大门,他双手插兜站在捂着头,遮住表情的星海光来身前,“游,她一点儿也不坚强。”

    星海光来坐着,手上的血液还没干透,沉默不语得不像从前。他在埋怨他的神经为什么如此迟钝,连白鸟游内心其实很动摇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出来。

    她确实是他眼中可爱、开朗、说话有深度的女孩子,于是,成功开始人生中首次恋爱的星海光来格外照顾她的感受。而现在他觉得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把真心埋藏很深的白鸟游。

    ……“是我害得吧。”

    “你别乱说话。”昼神幸郎站着没动,深夜的这座医院内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为了家人、朋友守夜的陌生人。

    时间在此刻冻结。

    星海光来的突然起身让昼神幸郎踉跄退后,自信向上的家伙情绪爆发了,犀利的双眸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戾气。

    白发青年揪着昼神幸郎的衣服,逼迫他弯着腰。星海光来声音嘶哑,扯着嗓子说话完全消除不了他的自责:

    “如果不是我送给她那种东西!她怎么会遇到那种事情啊!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只会出风头耍帅!这就是她喜欢的星海光来吗!这就是我的风华吗!”

    “我宁愿……”他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和鼻涕不争气地跑出来,低着头又松开了昼神幸郎的衣领,“让小游讨厌我。”

    昼神幸郎第一次看到他为了比赛以外的事情哭了。

    在十九岁的冬末,深夜,手术室外。

    他抚了扶被撵皱的衣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缓解尴尬的气氛,就好像被锤了好几拳的沙包想着如何复原那些被砸得凹进去的坑洼,“我打个电话告诉伯母——你要回家睡吗?”

    “回什么,我才不要被日朝嘲笑!”

    因为眼圈红,被日朝哥发现会被嘲笑?

    昼神幸郎想偷偷地在心里笑他,可后来一想还是算了,逐渐没话说的两人让空气的尴尬变得自然。昼神幸郎迈着大步,走到医院门口拨打电话。

    在医生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星海光来才无声地把眼泪抹干。

    医生戴着口罩,他的嘴唇连带口罩一起动了,“我们现在需要病人家属签字,请问您是?”

    星海光来眼睛直望着医护人员的眼睛,他在这一刻思考了很多答案,最后却诚实地说:“我是她的男朋友。”

    “您可以转告她的家人吗?”

    小游的父母遭遇空难去世了,奶奶因病而逝,从很久以前开始也没有听她说过有其他的亲戚,那个稻荷崎的前队长也不在长野。

    “小游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

    “她在这里只剩下我了。”

    “我是她的亲人。”这个年纪最不该出现的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显得幼稚天真,而星海光来虽然有,却也说的没错,“身居长野中,她的唯一一个家人。”

    他刚说完,从手术室内连忙走出来的另一位医护人员通知拿着签字板的医护人员手术室里是什么情况。

    拿着签字笔的医护人员那双眼睛回到星海光来身上,无可奈何道:“您代签吧。”

    说到底他只是白鸟游的男友,特殊一点便是拥有初恋,第一次恋爱之类的标签。确认白鸟游没有生命危险以后他才和昼神幸郎暂时离开医院。星海光来的筋疲力尽,昼神幸郎全看在眼里。

    “累的话就停下来吧,其实没有人会责备你的不是与否。”昼神幸郎拍拍星海光来的肩膀,他曾经认为星海光来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铁人,可现在这副样子的星海光来实在弱不禁风。

    星海光来摇头,这种缓慢的节奏以往不经常有,他否认道:“我不累的,幸郎。”

    “硬撑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昼神幸郎不爽他的这些话,对于正宗的日本男儿,昼神幸郎一向不喜欢对付这一类型。

    “我不明白我这样做的实际意义是什么。”星海光来吸了吸鼻子,鼻翼呈漂亮的淡粉色,刚才他是什么情况,什么状态其实都一目了然了,“可是我没有保护好小游,这是事实,是我没有办法逃避的真相。”

    “别去想这些,她不会怪你。”昼神幸郎凭着自己的记忆联想到白鸟游如今的性格,幻想着当她醒来之后会说什么话来面对星海光来。

    星海光来勉强地笑了:“你说的也对。”

    白鸟游在之后睡了三天,她的身体太累了,没有人能够分担这些疲惫。星海光来在放学后都会走着路去医院,再接着才开始走向回家的路,每当家里人问起来为什么会那么晚回家的时候都会有所隐瞒。

    直到那个家伙放假结束,也就是星海日朝准备回东京上大学的时候星海光来才知道其实家里人早就知道他每天晚回家的原因是什么。

    “小女朋友肯定会哭的吧,光来那么尽心尽力。”星海日朝拍拍星海光来的头,他以前很长一段时间会对星海光来施压,常常会出现摁着星海光来的头这些压迫力不在话下的动作。

    星海光来倒是快速回忆起以前的事物,他以前倒是没怎么敢反抗自己身边那个人高马大的哥哥,他喊道:“滚啊,我果然还是很讨厌日朝你!”

    “呵。”星海日朝的动作僵了僵,他收回手,嫌恶地用那只手擦了两把裤子,“我也没说过我喜欢这种类型的兄弟。”

    “那你最好别回来了!”星海光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撞到他的手臂以后砰的关上自己房间的窄门。

    他们是兄弟,星海日朝在高中的时候虽然并不喜欢这个弟弟而且老是会用一些毒舌的话来打压他。

    可他们毕竟一脉相承,星海光来可能早就忘了,小学的时候但凡遇到有男生欺负星海光来,高年级的星海日朝总是会第一个站出来,凭借着高度的优势把那群家伙吓跑。

    星海日朝已经不能像高中的时候一样,愤恨地对着星海光来房间门踢上几脚,他凝望着门上经过时间洗涤的凹陷,拖着行李箱无声地离开。

    星海光来在他离开后收到一条短信:

    -我们是兄弟,你要是真和我闹起来,我不会手软。

    自大的口吻,星海光来想都不用想是星海日朝那个臭屁鬼。

    白鸟游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二月中旬了,早稻田的自主招生考试在三月份,也不知道时间够不够。白鸟游醒来没多久,星海光来便踏进了病房。

    他的心理是激动的,又怕碰着小游,缓缓坐下后开口道:“你终于醒了!但是…现在,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想喝水。”她还在神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着星海光来,意思貌似是让他去帮这个忙。

    认为白鸟游不太清醒的星海光来乖乖照做,他去自动饮水机那边拿了一次性塑料杯斟水,贴心地端到白鸟游嘴边。

    白鸟游伸出安然无恙的右手去捧,甘甜顺畅流入口中的清凉让她重获新生。

    “啊……”光来。

    她貌似没有勇气去面对眼前的人了,或许是白鸟游逃避这个世界的行为让自己都感到自己居然是如此之懦弱的人。

    白鸟游的心没有变过,她那信誓旦旦的承诺无非是自我欺骗,骗不住自己。

    她的心始终悬着。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窗外那颗翠色的树上,一坨白雪动静颇大地落下。星海光来低着头,双手抓着膝盖上方。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白鸟游半张着嘴,刚要开口的时候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流出来。白鸟游多么希望这时候是下着雨的,颤抖的输液管是紧紧拥抱的证明,她的用力过猛没有导致伤口撕裂,反而让须臾间感受到的疼痛愈加深刻。

    “你没有放弃我,你为什么不放弃我呢……”突然太过安静,白鸟游的声音混杂着呜咽和呻.吟,她不理解什么是爱,感知到爱的时光距离现在太远了。

    星海光来学着小时候摔伤,母亲拍打着他的背部那种动作去安抚白鸟游,他的声音也会减弱,也会变得柔软,“因为你的痛和眼泪都是我的,所以别难过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星海光来也不理解什么是爱,可他已经脱口而出了,他喜欢做的事情没理由不去做。

    “对不起…对不起,光来。”

    别说对不起。

    永远都别说对不起。

    星海光来讨厌别人的对不起,因为对方往往会觉得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已经发生的事情中存在的所有问题。

    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是星海光来的强项,不希望别人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是星海光来的自私和霸道。

    “别说对不起了,你什么错都没有。”星海光来帮她擦了擦眼泪,曾经都受过伤的人望向对方的眼神中才有些许真切,“错的人不是白鸟游。”

    “我的小游很厉害。”

    所以星海光来当初才会发自内心地说出希望她能像海鸥一样飞翔的话。

    自由的,无拘无束。

    别再去管别人了,那些排开在生活之外的人。

    他们哭得像花猫一样的脸被姗姗来迟的昼神幸郎看在眼里,昼神幸郎垂了垂眸,接着撇嘴无视,拿了凳子坐在星海光来旁边。

    “你手还能动吧?”昼神幸郎问了一句。

    “当然,没有问题。”白鸟游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包着好几层纱布的左手腕上,她简单地回答了昼神幸郎的问题。

    “准备去考哪所大学?我不觉得你会因为现在躺着就忘记了自己的想法。”昼神幸郎貌似现在外出的时候都会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什么不必多说,大家都知道了。

    “会去考的。”

    “让你们担心了,十分抱歉。”

    昼神幸郎原本只是想用这个问题试探一下她的心理状态,没想到醒来没多久的白鸟游会冷静回答他的问题,他实属没想到。

    “你的缺点果然是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啊。”昼神幸郎没有指明是说给谁听的,但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白鸟游,这句话显然是说给白鸟游听的。

    “幸郎少说风凉话。”星海光来的脑袋挡住了昼神幸郎的视线,“我很看不惯哦!”

    昼神幸郎无奈地转移视线,毫不在意道:“是是。”

    昼神幸郎突然撑着脸,星海光来和白鸟游的交谈声被他的耳朵过滤消声。他自认为啰嗦地提醒了一句,“你以后少让其他人担心了,不管是我或者光来都不喜欢这种认真的开,玩,笑。”

    白鸟游委屈地看着他:“可我都已经说过对不起了诶。”

    昼神幸郎的眉头跳了两下,他确实讨厌这种处事风格,他比星海光来的乐观差太多了,生来没有理解笨蛋的天赋。

    也就是说,昼神幸郎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而活,又想以什么样的方式走完自己的人生路。

    “呵,当我没说。”昼神幸郎冷笑了一声。他说完这句看似礼貌的话以后收到的是白鸟游的虚伪笑容。

    “不用担心我的,真的。”白鸟游的话和那副忧愁多虑的表情完全不一致,她很需要别人的担心和关爱。

    可向来不甘于被保护的白鸟游并不会对每个人都敞开心扉。即使是昼神幸郎、星海光来,这两个人,她也完全没有透露过有价值的消息,没有人能有太多机会了解她这个人本身的特点。

    “我前几天用你的手机联系了稻荷崎高中的前队长,他说今天会来看你。”昼神幸郎才想起来那么重要的一件事情,交代给白鸟游以后完全没有愧疚感——因为他觉得白鸟游和她的表哥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完全不存在血脉压制这一说。

    白鸟游张目结舌,她的草率决定引来的麻烦大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密码?”白鸟游急得四处寻找自己的翻盖手机被放置在哪里,如果没记错,肯定是在那天穿的裤子里。

    昼神幸郎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语气丝毫不心虚,直接道:“试了光来的生日,结果是一次性开锁。”

    “嘛……”星海光来的手背捂了捂嘴,脸上散开过渡着山茶色,“碰了你的手机是幸郎和我的不对。不过除了打那个电话之外我们什么也没有做,我保证!”

    昼神幸郎在一旁点头:“这次我没有意见地赞同光来的话。”

    “让信介哥知道,我会死掉的。”白鸟游吸了一口寒气,她已经想到那种明明是过分冷淡的语气却说着比世界上任何教诲还恐怖的话语。

    “……你还怕死吗?”昼神幸郎倒是被她的反差给吓了一跳,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白鸟游的话未免也太矛盾,太没有逻辑了。

    白鸟游翻身躺下,努力不让昼神幸郎看出她其实是积羞成怒,也为了预防昼神幸郎再次开口,这个方从鬼门关走一趟的女孩立即捂着耳朵逃避现实,“你果然不懂我!幸郎!”

    这算逃避现实吗?

    昼神幸郎不满也猜不透地撇了撇嘴。

    星海光来义正言辞地护着白鸟游,碧血丹心的由来是被数次看不起后不畏艰辛而磨砺的,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正气凛然了,不知不觉向下弯唇,再度提高气势道:“我这次站在小游这边!幸郎少说两句!”

    “你哪次不是站在她那边的?”昼神幸郎对眼前星海光来那番发自肺腑的言论不屑一顾,他的手机在说完话的时候震动起来,即将阐述的有力事实被打断,这次是星海光来的险胜。

    他眉毛跳了一下,抬眼看向病床上的白鸟游,沉默静想显然不是最好做法,断而敢行地把手机显示屏转到白鸟游的方向,“你哥。”

    决断如流的昼神幸郎在白鸟游还没反应过来开口前按下接听键。连连点头的一本正经不禁让星海光来坐的规规矩矩,虽然他和北信介不是初次见面,但这次是首次的正面交锋。

    他莫名有点兴奋。

    不对,现在还不是兴奋的时候吧。

    “我去门口接他,你们看着办,好好准备等一下见家长吧?”昼神幸郎亦庄亦谐地看着他们扭扭捏捏的表情,走出病房,毫不动摇地离开了。

    星海光来和白鸟游大眼瞪小眼,他难以为颜地企图得到女孩的眼神回应。白鸟游无地自容地将双手交叠在一起,他们的目光没有重合之时。打破沉寂的星海光来磕磕绊绊地询问道:“小、小游,表哥是怎么样的人?”

    “应该说是我的表哥吧,光来。”海鸥的主人对宠物关怀备至,白鸟游纠正星海光来话里的小心思,实际却在伺机已久地拨云撩雨,“可惜——想成为我的家人还是太晚了,当初拒绝H事件邀请的光来快露出失落的表情吧。”

    “你…咳……你在说什么啊……那次完全是因为我不能伤害小游!”星海光来白净的脸颊涨红,他说话时不时结舌,被几句话撩拨得磕磕巴巴。

    “为我拒绝了所有暧昧的星海光来君,你有资格触碰我的全部。”

    白鸟游使坏地捏住星海光来的脸颊一侧,故意往不同方向揉来揉去。

    “星海光来不会伤害白鸟游的。”

    “从认识光来开始,我就知道了。”

    尴尬的是她还在和星海光来谈情说爱的中途,北信介早已站在门口,不落下任何细节地看完星海光来享受被揉脸的全过程。

    昼神幸郎紧跟在北信介身后,视野开阔。

    他率先反应过来:“你们两个……”

    星海光来护着白鸟游,他先挡在白鸟游面前,生怕她再受伤似的:“我的问题!不关小游的事!”

    “我是她哥哥,先让我看看小游好吗?”北信介耐心地表明身份,他知道眼前护着自家表妹的人应该就是她的男朋友。

    白鸟游紧张兮兮地坐在床上,做完蠢事被救回来要怎么对付远道而来的北信介的办法是不可能出现的,关键是她根本没想到他们会把自己的表兄找来。

    昼神幸郎看着北信介坐下后拉上星海光来离开病房,他比星海光来醒目,这个时候英雄该短暂下场了。

    “你的同学在电话里和我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我能感觉到你很累。”北信介的视线转移到白鸟游包扎的手腕,他想不到平时一向柔和的妹妹会狠心地伤害自己,“你受伤的时候我会感到很悲伤,因为我是你的家人,可以说是世界上独有的心有灵犀。谁都可能离开你,但哥哥不会。”

    “好好活着。”

    “实在累了也不需要硬撑,去兵库找我和奶奶,大家都在。”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