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日早上八点左右,白鸟游起床,她快速地收拾行李,准备和北信介一起回位于关西的兵库县。她只记得小时候曾经去过几次,后来因为奶奶身体不方便,父母也不在的缘故,便一直没有去那里了。
“我好久没去过那里了,信介哥平时会做什么呢?”
他把靠窗的位置让给白鸟游,坐在座位上,稍微回想起曾经待在兵库的时光。北信介嘴角有抹轻笑,“要说高中,帮家里人干活和社团活动的时间比较多。”
“大学会很忙吗?”白鸟游好奇上大学以后的生活,像北信介那么优秀的人,自然不用说时间管理和安排。
“嗯,北海道大学的农学部让我学到很多知识,毕业后更倾向回兵库发展。”他干脆把自己的人生规划说了出来,其实这个想法在很早之前就在构想,只是一直没决定好上什么大学而已。
白鸟游不懂别人的理想,正如同别人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信介哥是舍不得什么吗?”
“想留在兵库,因为那里永远都是家。”
北信介很难不去爱上兵库的每一个秋天。仿佛为此而生,他留在那里的光景亦是没有人能称量的。
“难过或者不开心都没问题,记得你在兵库还有依靠就好了。”北信介不知道这种自然而然出现的话对白鸟游来说有没有意义,他们是近亲,缘分自然不深不浅。
“信介哥。”她的手心覆盖着北信介的手背,只有亲情相伴两人左右。白鸟游感动是感动在她还有亲人可以去依靠,肆无顾忌的胡闹也会有人放纵,“我以后还要做你妹妹。”
“本来就是了。”他动了动手指,随后不再作为,“我对妹妹很好的。”
好到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关心这个表亲。
不受控制的行动是因为血脉驱动。
“回去兵库会遇到宫君吗?”白鸟游没有忘在IH给她打电话的宫侑,稻荷崎就是兵库县内的学校。
“他估计会来我们家。”
白鸟游看着窗外,“为什么呀?”
“我不在家的那段时间,他们有空会去帮奶奶的忙。”北信介拿出手机,淡笑道。
他在读大学的这一年里,不少收到宫侑或者宫治发来的短信。虽然一般只附了张图片,但他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的用心。北信介给白鸟游看的照片展现的是正在田里插秧的宫侑抓着秧苗准备丢向摄像机的愤怒表情,仔细看还会觉得这个样子的宫侑好笑幼稚。
“哈哈,话说他们是…什么意思呢……除了宫君还有其他人吗?”白鸟游不清楚除了宫侑还有别的人会参与无偿服务。
“我没和你说过的人。”北信介的话很难不像故弄玄虚,他思考着该怎么介绍那个比起宫侑还厉害几分,选择敛起自己天赋的家伙,“侑的双胞胎兄弟,名字是治。”
“前不久他们吵架了,死咬着排球不肯让兄弟和自己选择不同的路,侑的性格是真够胡闹的。”
“现在看那些照片,他们应该和好了。”
北信介没想过两兄弟可能是害怕北信介的教育。白鸟游看到他谈起老家的事情如此悠然自在,心里多了些向往。
“一个人真的要有归宿吗?”白鸟游问一个即将迈入二十岁的青年,这种需要成熟才能知晓答案的问题,本应该没有人能告诉现在的白鸟游。
往前走吧,自认不足的女孩。
“只要你想。”北信介的十九岁没有回头的经历。
白鸟游下车的时候注册了Facebook,要不是光来曾经提到让她去关注他的脸书,她还不知道有这个软件,她的生活比一般人都要封闭。
兵库是关西面积最大的县区,降雪量和长野不同,一下车站,呼啸的风给了来自外县的旅人狠狠的下马威。白鸟游从车站附近收到了旅游宣传指南,封面是姬路城,她还没见过那座远近闻名的古城,收起这份宣传指南,心里想到时候再拿给北信介看。白鸟游承认她有点不会玩手机,脸书的按键,她琢磨一阵才找到星海光来的刚注册不久的账号。
星海光来发了一条动态,时间刚好就是昨天,上面有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排球部团建的集体合照。
第二张照片是她和星海光来拍过最正式的照片。
两个人红热的脸颊,互相靠近的肩膀,以及面向镜头没有动作的不自然感,把这张照片的价值推到顶点。
白鸟游翘起原本向下的嘴角,点亮为数不多的赞。
答应你的每件事,我都会做到——星海光来的真心话变成了该动态的配文。
青涩的味道浓重,她觉得相不相信都没关系,因为没人知道后来会怎么样。
-我想你了,光来。
她现在克制不住感情,缓缓打出这几个字发送到星海光来的邮箱。
人是自私的,往往只追求自己当前最想得到的事物。
白鸟游想让星海光来只喜欢她。
她甚至自私地去想,星海光来没有她是不会幸福的,可转念一想,那个鸥台的小巨人是什么样的人,白鸟游并不完全了解。
在北家空余的房间安置,她听北信介说这是姐姐原本住的地方,后来姐姐去外县工作,搬出去也就空出来了。
北信介休息没多久,从奶奶手里接过几张便签,算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收好便签条以后走到白鸟游所在的房间门前。
“咚咚咚”
白鸟游拉开了传统的日式纸拉门,抬头看着北信介。
两人面面相觑。
“一起去买东西吧。”北信介温柔地告诉她。
白鸟游点头,从地上捡起收拾好的外套,重新穿上。说起来,兵库的冬天刺得脸颊发痒发红。要不是突发情况,白鸟游在雪势如现在般的时候不会冒然出门。
“多穿点,你的身体看起来就薄。”他提醒正穿着外套的白鸟游围上围巾,穿上舒服的棉袜子再出门。
“关心人的表情好冷淡。”白鸟游嫌裹着太重的衣服麻烦,又不得不向窗外可怖的寒风屈服,接过北信介手里找来的围巾,仔细查看没有多余的东西附加,接着不客气地套到脖子上。
北信介不惧寒风,他挡在白鸟游的身前,打开家门的时候故意停顿几秒让白鸟游接受并适应这样的温度。
走出去不到十秒的时间内全身涌入风流的感觉让白鸟游内心直打退堂鼓,她感觉毛孔在不顾她的身体有如何感受般,用力吸入寒气。
白鸟游打了个寒颤,“好冷!”
“习惯就好。”北信介放慢了脚步,与其嘴上说些漂亮话,他更偏向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内心所想。
他确认路线,凭记忆回想起曾经跑腿时走的方向,嘴里漫不经心道:“小游刚刚不听劝的样子和现在比差太多了。”
“唔,因为很冷啊。”白鸟游裹紧了衣服。
雪堆在松树上不肯下来,那片看似很大的湖坐落在小盆地,远看都能看出澄澈清明的湖水已经结冰了。兵库的自然景观在外来人眼里算作奇怪,白鸟游忍不住看多了几眼。高三以后她没敢在长野到处找奇怪新颖的地方和风景,不用考虑太多的时光早已远去。
她收起了心思,北信介家离街区只有一段小路的距离。走到平坦的公路边,她体会着平凡日常的美好。
出生在平凡的世界,野心却不想让自身变得平凡。
“我们要去买什么呀?”白鸟游仰头,看着走在身边的北信介。
北信介目光向前,拍了几下女孩的头,垂着眼睛看那张清单,回答道:“今晚吃寿喜烧,买点肉和素菜。”
“我好久没吃过了,平时一个人吃会觉得很无聊,果然来这里真好啊。”
“你说是吧,信介哥。”
北信介一开始不能和白鸟游拥有同样的感受。可要是联系起他在北海道上学时性子比较被动,没有主动去交朋友,那么一切都将了然于心。
他不动声色地点头,顺着白鸟游的话回答:“你的话一点错都没有。”
北信介的任性根本不明显。
略微透出身为哥哥的骄傲,发觉他的责任感不那么强烈的时候就可以证明北信介在任性。
他们刚回到家就发现了玄关处多出来的两双运动鞋,和鞋柜里堆着的那双旧运动鞋一样的牌子。北信介大概知道了来家里的人是谁,把白鸟游手里提着的食材拿过来。
北信介嘱咐道:“你先去客厅,那两个人估计在厨房。”
“治君和侑君吗?”
“嗯,说实话有点没想到,毕竟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了。”北信介如实说着自己的想法,他猜宫侑宫治两兄弟估计是因为某些原因才过来这里的。
白鸟游闲着也是闲着,在客厅什么事都不敢会让她感到不自在的,她跟在北信介身后,“我去帮你忙吧。”
“好。”北信介不再拒绝。
拉开厨房仅留一条缝隙的毛玻璃门,北信介抬眼看到的场景是已经拉开身高差距的两兄弟,其中金发的那位把脚从拖鞋里拖出来,接着一脚踹在银灰发那位的膝盖侧边。
“喂!北奶奶说不吃盐!你还加!”拿着汤勺抗议的宫侑不由分说地看着旁边那位宫治。
宫治也不废话,一拳捶在他的腹部,之后语气颇为冷淡地解释:“现在这盘是额外做的啊,你没看到我旁边还有一盘吗?”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宫侑和他打架基本都不留情,他捂着肚子,一时说不上来话,锁骨处还贴着膏药也不能让他现在老实下来。
宫治无言以对,他把自己调的那盘拿走了,貌似生气地甩下一句话:“别逼我新年前打你。”
“喂!你早就打了吧?!”
“是谁先动的手?”
北信介看不下去,在他的认知里兄弟姐妹就应该相亲相爱,他走上前,以极其诡异的身高差握住了两人的肩膀。
“是在吵架吗?”
完了!宫侑手里动作一僵,即使过了一年,即使北前辈去了北海道念大学,他也难逃被压制的结果。如果刚刚和宫治吵来吵去的样子被他看见了,现在就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我不会和这种无聊的人吵架。”先回答北信介的人是宫治,他走去看了眼汤锅里煮的汤。宫治余光没给到宫侑,话却是对他说的,“汤勺拿给我。”
宫侑和宫治虽然有很多吵嘴的时候,但基于双胞胎的本质上还是默契十足的。不出宫侑所料的话,宫治的行为应该是和好的暗号。
北信介的手松开了,把买好的材料放上厨房台面,“今天吃寿喜烧,因为有客人来。”
“噢!北前辈真好!”两眼放光的后辈在北信介眼里是好孩子,宫侑看了看袋子里的新鲜食材,熟练地从厨台下的储藏间拿出寿喜烧用的锅。
宫治吹凉了一口汤,用舌尖触碰汤水,发觉有点烫,回过头来说:“傻子。”
“阿治,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说你傻,阿侑。”
白鸟游跟着北信介过去,暂且不提她对宫侑的印象,光是她和北信介近亲这层关系,她也会觉得兄弟姐妹之间吵架不是好事,“恕我冒昧,侑君是在和弟弟吵架吗?”
“小白鸟……?”宫侑愣在原地,他高二的时候见过白鸟游一面,前不久也见过一次,可如今再看到白鸟游居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女孩已经十八岁了,他为什么没察觉呢。
白鸟游现在要用淑丽二字形容简直不在话下。宫侑嘴皮动了动,“你原来是北前辈口中的客人啊。”
宫治简单地看了两眼,不感兴趣地回过头去调味。他想起来IH的时候宫侑打的那通电话,现在出现的场景便完全可以理解。
喜欢的类型不是这种还去折腾自己。宫治在没有人看见的情况下翻了白眼,当然他想要表达嫌弃的对象是宫侑。
“我来吧。”宫侑接过白鸟游手里的菜刀,切香菇和青葱之类的事情还是交给他这个187的男性好了,让一个目测一米六都不到的女生做这种事,显得自己超废。
……虽然成品有点惨不忍睹。
“吃寿喜烧之前首先要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在新年前一天晚上来我家帮忙,家里没事吗?”北信介接过宫侑拿来的配菜,笑眯眯地说。
宫侑的话噎在嘴边,来这里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宫治和他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家伙今天中午在老妈面前打我,然后被老妈哭着说教了,都快十九岁了还这个样子。理所当然,阿侑直接离家出走,我吃完晚饭才来找他的,结果帮着他一起做晚饭了。”
“嗯,我认同。侑,你都快十九岁了,还做没出息的事情。”
“是他故意激我!再说了,我也不想让老妈哭啊。”
北信介拍拍宫侑的后背,他还在稻荷崎的时候就能看出来这两兄弟虽然火花擦出来的孽缘不是一般多,可说到底是这两个人谁也离不开谁。身为北家这一代唯一的男性,他沉稳道:“那你就乖乖吃完这顿饭,和治一起回家,诚心诚意地和伯母道歉。”
宫侑小声地和北信介说了什么,白鸟游和宫治都没听清。
对于宫侑和宫治而言,他们对彼此都太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