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跷

    是夜,皎洁的弯月高高悬挂于墨黑色的夜空中,给世间这浓重夜色洒下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偏院那朱红漆木大门上方已经被挂上了‘棠院’的匾额,在两侧昏黄灯盏的照耀下泛出淡淡的光泽。

    今夜并未下雪,但依然有寒风呼啸。

    屋内,门窗紧闭,将那瑟瑟的寒风挡在了外边儿,宋夷光此时已经沐浴更衣完毕端坐在了榻边,只着一身藕粉色的里衣,仅仅将锁骨下方的位置包裹住,露出了白皙优美的肩颈线条,她外披着一层开衫的轻薄纱裙,将圆润的肩头及纤细的手臂微微遮掩,若隐若现。

    院内的丫鬟们知晓陆倾泽要过来,早早地便回了屋子,将这第一次的时间留给了二人。

    未几,伴随着吱嘎一声,烛台上原本平静的火光微微晃动,一股寒风从屋门处钻了进来,惊得宋夷光微微颤栗。

    屋门很快被关上,将寒风阻挡在外,陆倾泽抬手轻轻解下了身前的大氅的绳带,将其随手挂在了一旁的红木架上,将寒气留在门口,这才抬脚走了过来。

    宋夷光微微低着头,朱唇微抿,垂着眸子不敢看他,只能借着余光瞟到其修长的身形缓缓走近。

    “将军。”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上的绸缎,轻声道,“将军昨夜的大氅,昭昭已经洗好了,只是现在还未干……”

    “无妨,我不着急。”陆倾泽淡淡道,随即轻轻在宋夷光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垂下眼帘,看了看宋夷光那不自觉收紧的手,眸中染上了一层笑意,开口道:“很紧张?”

    宋夷光张了张嘴,迟疑道:“有……有点儿。”

    见此,陆倾泽轻笑一声,大掌一挥,直接就搭在了宋夷光的手上用力捏了捏,将其原本拽着衣料绸缎的手捏开,无奈道:“我若今日还不来,你没法儿在季琰那儿交代吧?”

    听了陆倾泽这话,宋夷光浑身一震,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连忙站起身走到陆倾泽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声音微微颤抖道:“将军,昭昭……昭昭不懂将军何意。”

    陆倾泽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心底说不出的滋味,八年了,原本那个笑意嫣然的小娘子,如今竟成了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

    从昨夜入府到现在,他就未曾见过宋夷光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怅然若失地轻叹了一口气,伸手用指尖碰了碰她柔软的脸颊,又很快收回手,开口道:“起来,我让你跪了?”

    闻言,宋夷光睫毛微微一颤,颇为迟疑地抬眸看了陆倾泽一眼,见其面上确实没有恼怒的神色,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她朱唇微抿,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站起了身子,伫立在陆倾泽面前没敢吭声。

    见宋夷光这般,陆倾泽这心里是说不出的心疼,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宋夷光纤细的手腕,直接将其拉进了怀里。

    宋夷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定睛时自己便已经坐在了陆倾泽的大腿上,他的怀抱很宽大,也很温暖,不知怎的,宋夷光也并未觉得有何不自在。

    “我知道你来的目的。”陆倾泽看着宋夷光姣好的侧脸轻声道,“季琰怎么跟你说的?”

    “将军,昭昭不懂。”宋夷光朱唇轻启,并没有就此承认的意思。

    陆倾泽也并不意外,瞧宋夷光这幅样子确实是并不记得自己了,对于一个只识得不到两日的男人,她保持警惕很正常。

    他明白这很正常,可心里却难免有些失落,他压下了心底的情绪,双手轻轻将宋夷光圈抱着,开口道:“他怎么跟你说的?叫你设法让我沉迷美色,还是叫你窃取书房里的军事机密?”

    宋夷光朱唇微抿,只是低着头故作镇定地看着前方,并未吭声。

    陆倾泽眯了眯眸子,开口道:“昭昭,信我,比信季琰更安全。”

    “将军说笑了。”宋夷光浅浅一笑,抬手主动勾住了陆倾泽的脖子,眉目含情地看着他,“昭昭现下身在将军府,是将军的人,心自然是同将军连在一起的。”

    “至于二殿下,不过是从前暂时庇佑过昭昭罢了,昭昭对将军……别无二心。”宋夷光勾了勾嘴角,眼眸带着些许挑逗。

    闻言,陆倾泽眼眸微眯,紧紧地盯着宋夷光,半晌,他身躯一动,便倾身将其放倒在了自己和床榻之间。

    宋夷光惊呼一声,待反应过来时便已经被禁锢在了那一方狭小的空间中。

    陆倾泽手撑在宋夷光的脸颊边,微微倾身在她的颈间轻嗅了一番,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

    感受到男人的动作,宋夷光身子微微颤栗,片刻,男人开口道:“今夜我不动你,你且安分点儿,好好睡觉。”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向陆倾泽,就这么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坐起了身子。

    一时间,宋夷光不免开始有些怀疑自己,自己的魅力……应不至于能让一个正常男人临阵收枪吧?

    “睡进去些。”陆倾泽垂眸看着宋夷光,淡淡道。

    宋夷光水灵灵的眸子就这么看了陆倾泽一阵,随后便乖巧地挪动着身子,往软榻里靠。

    而陆倾泽则是站起身自顾自的解开腰带,褪下外袍,便吹灭了烛灯,在宋夷光的身边躺下。

    他将被子搭在自己和宋夷光的身上,轻声道:“睡吧。”

    夜色中,宋夷光怔怔地看着房梁,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过了一阵,见身边的人确实没有任何动作后,僵硬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

    她拢了拢被子,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佩,一时情绪有些复杂。

    宋夷光想要利用陆倾泽,令其信任自己,心悦自己,用他手中的势力替她查清宋家一案。

    虽说一直在按照这个目标努力着,可为何……发展好像有些偏了?

    陆倾泽为何不动她?为何对她这么好?又为何要同她说那些话?

    她真的可以信任他吗?

    ……

    翌日,一缕扶光从窗上的薄膜处照进了屋,陆倾泽睁开眼眸,正欲起身,却发现身侧的人儿不知何时缩成了小小的一团,靠在他的身边。

    许是夜间太冷了吧,陆倾泽这样想着。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给宋夷光盖好了被子,随后便自己穿好衣裳,出了门。

    刚关上房门,萧竭就走了过来,笑嘻嘻道:“将军昨夜睡得可好?”

    闻言,陆倾泽冷冷地瞥了萧竭一眼,抬脚便往外走,淡淡道:“你还是太闲了。”

    “不不不!”萧竭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说道,“将军,小的已经将昭昭娘子以前的事儿打听清楚了,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走出棠院,外边儿的积雪已经化了个七七八八,陆倾泽脚步并没有丝毫的停顿,道:“说。”

    “娘子原名宋夷光,其父生前为朝中户部度支司主事,只是个小官,并无妾室,其母为江南一带常州首富虞氏独女,二人只有宋娘子一个独女,昭昭许是宋娘子的乳名。”

    萧竭接着说道:“三年前朝中接到匿名举报,说宋大人贪墨官银,祸乱朝纲,大理寺的人前往宋府,在其床底、书房等地发现了大量官银。”

    “人赃并获,官家大怒,给宋家判了抄家之罪,男子不是流放就是杀头,女子年轻的充入教坊司,老点儿的便入宫为奴,只是……”

    陆倾泽挑了挑眉,脚步放慢,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这二老死得蹊跷,宋大人被关进囚车当街游行,却正巧撞上了失了惊的马,正巧就被马给踩死了,而宋夫人偷偷从戒备森严的狱中跑出来,在前往大理寺的路上穿过了一条小巷,在里边儿遇上强盗被杀害了。”

    萧竭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将军,小的怀疑……”

    “有人故意灭口。”陆倾泽眼眸微暗,淡淡道。

    “没错!”萧竭点了点头。

    陆倾泽来到前厅,看着桌上摆好的饭菜坐了下来,道:“待会儿做些热食送去棠院,再给昭昭屋里添些暖炉。”

    “是。”萧竭偷笑道,“不过将军,您为何现在还不同宋娘子相认?她说不定还记得咱呢?”

    闻言,陆倾泽叹了一口气:“我见过她高高在上如扶光般明亮的模样,也见着了她现在这般尘埃里自甘堕落的模样,落差太大,若被她知晓……我担心她心里不好受。”

    萧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晌才道:“说得也是,将军英明!”

    “行了,我已经回朝任职了,官家昨日便任命我为节度使兼辅国大将军,封了我为异姓王,现下边境并无战事,不必唤我将军。”陆倾泽将一勺热粥送进嘴里,开口道,“宋家之事蹊跷,你且暗中走访,我待会儿入宫去面见官家。”

    “是。”萧竭点了点头,抿着嘴唇想了想,道,“昨夜王爷与宋娘子……”

    陆倾泽冷眼瞥了萧竭一眼,道:“一百个俯卧撑,去,不做完不准吃饭。”

    “啊?”萧竭微微睁大的眸子,欲哭无泪,“王爷,您来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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