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我是从来不信算命这种事情的，什么算命啊、看风水啊，完全没有科学依据，像骗子一样。”
“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什么算命大灾，就是胡扯，她只是想找个理由把我拘在海棠湾里。”
“因为她在海棠湾外遇见了舅舅……”
……
当初她用一笔不菲的金钱和一纸合约将他带走。
可她低估了人心。
金钱满足不了舅舅的贪欲，合约也无法约束赌徒。
“我找你那天，被她撞见了。”
“她不让我去找你，而是与我约定了个地点，说会替我还赌债。”
“我信了她。”
他面无表情看着舅舅一副唯唯诺诺，缩着头像个鹌鹑的模样，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只是垂头盯着自己被绷带包扎的双手，打了个哆嗦：“讨债人说如果我再还不上钱，就要砍断我的手脚。”
“可她比讨债人更狠，她面无表情拿过他们桌子上的刀，直接对着我的手砍了下来。”
舅舅颤声的话让他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涌上，紧跟着心颤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身体都是紧绷的，就连搭在腿上的手都用力的攥在一起。
明明舅舅的话还在不断响起，可他却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没断，可那种感觉更生不如死。”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人，她说她不怕死，也不怕进监狱，但是如果再被她发现我去找你，就算坐牢了死了也要拉着我给她做垫背。”
“她说我要为犯下的错赎罪。”
舅舅说到最后，几乎是近哀求恐惧道：“我真的不会再找你了，真的不会了，你千万不要告诉她我们见过，她真的就是一个疯子！她什么也不怕，她真的会杀了我，她是个疯子……”
她确实是个疯子，他这样想到。
可是她怎么敢的？他想不到。
他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撞了人也只是机械般地说着对不起。
他想不明白，她怎么能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出现在他的身边。
她掩盖的真好，整日都是笑着的，笑到他永远都猜不出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不是这次在街上意外遇见舅舅，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拿刀的时候她怕吗？平日里连条鱼都不敢杀，可舅舅却说她能面无表情的砍下去。
是因为吓的麻木了吗？
晚上会因为这个做噩梦吗？
他控制不住自己去乱想，更想快点回家。
可家里没有人，房间里空荡荡的。
他拉开阳台的纱帘，蜷缩在她平日里总爱躺着的那个躺椅上，周围是花香，就像是她在身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的阳光被遮挡住，他缓缓睁开眼，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开口：“我见到舅舅了。”
面前的人视线飘忽：“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你还有一个舅舅，而且见到就见到了呗，他——”
“他在街上看见我撒腿就跑，我觉得奇怪，追了他好几条街。”他从躺椅上‘噌’一下快速站起来，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下一秒却被他扣住肩膀动弹不得。
“所以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往外蹦，她没吭声。
满不在乎的模样让他压在心底的火彻底蹿了上来。
从跟舅舅谈完到现在，他的心脏就像被人用力紧紧挤压，喘不上气，哪怕呼吸一下、哪怕动一下，就会有彻骨的痛意从心脏蔓延到身体的各个神经。
“赌徒和欠债人！现实中没见过你电视里还没看过吗？”
“舅舅会怕，是因为所有人把他溺爱的太厉害了，他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纸老虎，稍微一戳就破，怂的像个鹌鹑，所以才会被你唬住。”
“可那些欠债人，他们什么场面没见过？”
“你不怕进监狱、不怕死，你什么都不怕，所以你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什么都能替我扛下来？”
“没有。”她平静与他对视：“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沾染这些肮脏事。”
“那你就能沾染了吗？”
他手顺着她的胳膊往下，颤抖的握住她的手。
“如果因为我，你进了监狱，如果因为我你遭遇了不幸，你真的觉得我能心安理得的过好下辈子吗？”
怒火、恐惧、担忧、后怕一连串的情绪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最后的理智彻底崩溃，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万一你出了事，我怎么办？”
他紧紧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泪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一滴一滴的落。
“我喜欢你。”
“就像爸爸喜欢妈妈那样喜欢。”
“所以出车祸的时候，爸爸愿意护住妈妈，同样我也应该永远挡在你的面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泣不成声的话，他从来没觉得失而复得会变成这样一个具体化的成语。
可她似乎一点都没有意外他会喜欢她。
仿佛她早已经知道。
她也依旧没有回应，一如这些年她没有回答过的那些问题。
“还记得你小时候我教你的吗？不要为了爱的人失去自我，就算没有了爱的人也要好好生活。”
他缓慢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是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