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

    “喵呜~”软绵绵的叫声骤然飘进了卧房。

    屋内的二人不约而同看向窗外,只见小小的毛团子身手矫健地跃下墙头,一身光滑的长毛白得胜雪。

    金光照耀其上,溢出粒粒零碎的光点。

    它微微弓起背,沐浴着阳光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蓬松的尾巴在它身后摇摇晃晃。

    小家伙有一双异色的瞳孔,犹如西域最珍奇的宝石般夺目。

    风回雪记得它,西域进贡来的波斯猫,它的主人赋予它的名字很好听,叫细雪。

    此前它跑进东宫闯了不少祸,而后贵妃的七皇子亲自来赔礼道歉顺道接了它回去。

    她也是借着七皇子那一趟,才从那箱礼品中摸到了拂忧传递进来的消息。

    风回雪下榻来到窗前,对着小家伙招了招手,温柔地唤着它的名字,“细雪?”

    “喵呜!”它轻轻叫出声,迈着优雅的猫步一摇一摆地穿过庭院,从敞开的窗户中跃进了卧房里。

    雪白的身影坐在妆镜前,抬起左前爪舔了几口,端着王者的姿态歪头打量女子。

    “细雪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风回雪掩唇笑了笑,并不急于抱走猫。

    她先是把手凑到它的鼻子前,等它熟悉了自己的气味并且没有表露抗拒的态度,才慢慢触碰毛茸茸的小脑袋,顺着毛发轻轻抚摸。

    柔嫩的手转移到细雪的下巴,手法娴熟地挠了几下,它就眯上了眼睛,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倒是会逗猫。”苏霁打趣了一句,蓦然想起她头次见呦呦的时候。

    在满山的枫林中,看似凶猛的白虎收起利爪,十分亲近地跟在女子的身旁,甚至主动凑上虎首索取她的抚摸。

    乖顺又爱撒娇,和面前的波斯猫简直是一模一样的状态,哪里还有它身为兽王的觉悟!

    为此,苏霁当初一度嘲笑呦呦没出息。

    “嗯?”风回雪还没有反应过来,懵懵地眨了眨眼睛,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好笑地摇摇头,重重的叹息实在让人怀疑是刻意所为。

    “孤记得呦呦也很喜欢你这样逗它。”他上前为女子添了件外披,垂眸一同观察毛团子,“这小家伙——胖了许多。”

    细雪放下爪子,扭头躲过了风回雪的手,旋即起身冲着男子嚣张哈气。

    “啧,个头不大,脾气反而不小。”苏霁轻嗤,淡淡出手按住了它的后脑勺。

    它被捏着后脖子提了起来,恶狠狠地喵了几声,边张嘴边探出前爪,想要去挠那个扼住自己脖颈的人。

    小短腿在空中乱蹬,尾巴却直直地耸拉下来。它清晰感觉脑壳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双耳立刻捕捉到女子柔和的制止。

    “殿下放下它吧,它脖子上好像有蹊跷。”

    苏霁也看到了,细雪的脖子上套着一圈红绳,藏在茂密的白毛中若隐若现。绳子正中挂了一枚小巧的锦囊,其上用金线绣着“恪”的字样。

    “这锦囊的做工挺精细的。”风回雪凑近,取下红绳细细查看,“恪?”

    “这是七皇弟的小字。”他提领着细雪,转手换了个方向,把它随意放在了地上。

    小毛团不满地叫唤了几声,见两人都不搭理,只一味说着它听不懂的话,于是傲娇地跑开,独自参观这间清雅的宫殿。

    红帐被它拱开了一道缝隙,彻骨的寒意充斥着里屋,女子冻得一哆嗦,喉间生出阵阵干痒的刺痛感。

    她掩上窗户,将帐慢合得严严实实,做完这些之后拉着男子钻回了被窝里。

    被角塞好,暖意逐渐流遍四肢。

    风回雪的半张脸都躲进了被褥中,一双杏眸冒着明亮的光彩,探究地看向他手里的锦囊。

    “七弟把细雪送进来,应该是在锦囊里面藏了什么。”

    两道视线同时盯紧了那东西,打开后只从里面翻出来一张莫名其妙的纸条。

    纸上画了一架秋千,旁边洋洋洒洒绘有五六片枫叶。

    定睛一看,每片叶子的叶脉纹路各有差异,没有一处重复。

    屋里的炭火发出噼啪的声响,炉中冒出星点的火焰。

    寒风朔朔,火苗跳跃不定。

    二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谁也不会出声打断对方的思绪。

    光影悄悄偏移,柔光映出他们完美的侧脸。

    风回雪对这位七皇子的了解不算深入,半晌也摸不透纸上的涵义。

    她坐起身,隔着一手臂的距离凝望着榻上衣冠整齐的男子。

    他手抵着下颌,浓密纤长的眼睫遮住凤眸中的情绪。不过须臾之间,他抬眸瞥了眼日光,忽而扬了扬唇,幽深的瞳孔掠过一道了然于胸的笑意。

    见他像是解开了谜题,风回雪轻声问:“这是何意?”

    苏霁也不隐瞒,照实为她解惑,“七弟画的秋千,你看看是否熟悉?”

    “东宫后院那里的秋千?”

    他摸摸女子的头发,给以肯定的眼神,“那里是他约我们碰面的地方。”

    “那这些叶子何解?”她恍然,接着提问。

    男子光是浅笑望着她,却重又保持沉默,手上的锦囊下一秒就落到了她的眼前。

    这是——让她自己解?

    风回雪撇了撇嘴,轻哼出声,学着他往日的口吻阴阳怪气了一句,“故作高深!妾身自己想就是了。”

    说完,她拾起锦囊,埋头苦思冥想。

    长发飘飘散散地垂在被褥上,红与黑的碰撞形成了画面上的绝妙享受,看起来颇有种末路彼岸盛开的错觉,危险而引入清醒地沉沦。

    仿佛过了好久,又仿佛仅仅经过了几个呼吸,她松了锦囊,眸光猛地一亮。

    瞧她这样子,苏霁就知道她也得到了答案。

    他面露满意,极轻地笑了一下,“看来太子妃解出来了。”

    风回雪颔首,“约定的时辰,对吧。”

    自上而下,每片树叶上的脉络代表了一个数。根据顺序,依次是月份、日子和时辰。

    其中也有干扰想法的数字,但是只要顾及枫叶的提示就能排除错误的那串结论。

    “既然解开了,把那个小家伙送回去。”苏霁下榻,捉住正在晒太阳的细雪,重新系上那条红绳,“纸条留下,七弟就会明白孤的意思。”

    风回雪跟着出了卧房,边挽发边扫视外头的日光,“东宫的门口有守卫,它从正门出去必然会惊动旁人的眼线。还是放到墙边吧,回去的路它应当不会不记得。”

    不等苏霁提着它出去,细雪自己溜到了院子里,从来时的位置跃上宫墙,而后转头看了看清风院就跳到了另一边。

    它的动作很轻,圆滚滚的一团出人意料的敏捷,没有惊动门外任何人。

    风回雪和苏霁双双收回视线,对视一眼后相伴去了膳厅。

    次日深夜,东宫旧院之中一派安宁。

    月光缓缓倾泻下来,给地面盖上了一层白霜。

    玄衣的男子长身而立,面色沉静如水。他一圈一圈地转着掌心的紫玉扳指,周身萦绕着清冷的气息,双眸低垂,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在他身边,女子着一身雪青色的宫装,外罩一件同色的斗篷。

    她姿态闲散地坐在秋千上,双脚堪堪触到地面。

    衣摆逶迤曳地,随着轻微的晃动时不时擦过男子的锦袍。

    苏霁侧目而视,深邃的眉骨流露出严肃的关怀,“夜间本就风大,还贪玩打秋千?”话音未落,他已经扣住她的腰身,帮她拢紧了斗篷。

    言辞虽不赞同她的做法,他却也没有阻止她继续。

    风回雪笑眯眯地望着他绕到自己身后,随后后背覆上温热的掌心,她乖乖坐稳,由着他的力道推了一把。

    秋千荡得幅度正好,斗篷的衣摆再没能散开。

    “喵呜~”

    细雪蹲在墙头,居高临下俯视二人,小尾巴甩得甚是欢快。

    它望了望身后,跳进了庭院中,再次叫唤了一声,紧随其后的是一道调笑的声音。

    “冬夜寒凉,皇兄皇嫂此时倒是好兴致!”

    七皇子纵身翻过宫墙,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袖口沾到的落叶。

    细雪窜到他腿边,站起身体探出两只前爪,用力扒拉上他的衣袍。

    他抱起毛团子,对着二人略施一礼,“让皇兄皇嫂久等了。”

    秋千停下,风回雪缓缓起身,陪同苏霁上前客套了两句,“七弟客气了,你来得正巧,殿下方才还说着你们儿时的趣事。”

    七皇子不爱读书是打小就开始的毛病,偏偏当时的贵妃一心争宠,无心儿子的学业。那时候他总会央求苏霁帮着掩护,好让自己可以多逃几天的学。

    小时候的苏霁还不算太过难以接近,除了昭华这个亲姐姐,他也能容忍七皇子和安阳公主的打扰。

    于是,他虽觉得聒噪,但每次都照样帮了忙。

    岁月流逝,时间一晃而过,七皇子一如既往地讨厌学堂。

    只是如今的情势看来,七皇子表面上纨绔,实则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风回雪立在苏霁的右手边,静静观望少年的表情,暗自揣度他的来意。

    云层涌动,黑暗蒙住了朦胧的月色。

    少年抱着雪白的波斯猫,似笑非笑地瞟了眼神情凝重的女子,眸光一转看向了苏霁。

    意味不明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梭巡,最终向远处眺望,停在了院中的秋千上。

    他的嘴角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拖长了尾音说:“皇兄皇嫂,你们用不着如此谨慎,我今晚来是要助东宫脱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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