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可谖兮

    张时臣呈递给圣上的奏折中,关于仙乐散的部分他只道有些苗头,但是具体关于清原王氏以及刑部尚书的部分他并没有说明。

    如果不透露仙乐散,那么他在安平县几天就是碌碌无为,惹得圣上不悦。可若和盘托出,那便容易打草惊蛇。

    于是他选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本来以他的职务,若因县令被杀害一案长久留在这里确实不妥,但若要是牵扯到了仙乐散,他便有了多待在这里的理由。

    这段时间,他吩咐手下将近年来关于仙乐散的案卷调出来,在关于清水县的部分里他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清水县常遭水灾,前工部尚书曾主理过清水堰这一工程,但被举报其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将工程款占去了一多半而撤职。

    清水堰也因此不了了之。

    这件事经户部证实后,龙颜大怒,恰逢此时,清水县的群众联名称当地水灾并不至于需要修堰,反而因为这项工程劳民伤财,搞得当地居民一个个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万民书呈递到御前,白纸黑字,虽为民众名氏,却诉说着工部尚书的桩桩件件罪行。

    因而,前工部尚书何竹被抄家流放,至今生死不明。

    本来这只是一桩官员贪污案,不该引起张时臣的注意,但他却发现,在工部尚书流放的前一年,清水县曾逮捕过一个走私母犁花汁液的胡人。

    虽然这个胡人被他的国家接走,但从那会开始,市面上便开始有了关于母犁花的东西,只不过是量少不成气候,一直没被发现而已。

    而现在从安平县青楼流出的仙乐散来看,也许清水县便是整个事件的源头。

    现在,梁晓声既然要去清水县,虽然危险,但她说的不错,她和萧桓去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一来,以张时臣的身份确实不合适,二来,梁晓声为人心思缜密,对这件事了解也多,另外还有,虽然张时臣不想承认,就是肖远为人虽然烦了一些,但他功夫不错,脑子也还凑活,确实能帮到梁晓声。

    综合考虑下,张时臣便将他所了解的清水县的消息都告诉了梁晓声,当然还有萧桓。

    ****

    京都皇城内,当今圣上看过张时臣的折子后心烦难耐,接连几日把大理寺卿提溜到御前。

    都说是三司会审,凭什么光拉我一个人,刑部,都察院一个都没来。这里大理寺卿边擦着头上的汗,边往皇宫赶。

    允王丛青楼被查开始便得知了仙乐散被发现的消息,本以为这点人在那个偏远的县子不能成什么气候,偏偏没想到那青楼老板是个软骨头,居然把能交代的全交代了。

    虽然张时臣还未将刑部与之的牵扯写进奏折,但这对他允王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

    如果张时臣写进去了,他仅仅凭着一个青楼老板的口供,不会成什么气候,但他没有写。

    以他对张时臣的了解,这个人做事必要十拿九稳,不能一击必中便会一直忍耐。

    前些日子洛城北定王贪污银钱一案,张时臣便是这样,压着都察院没有直接弹劾,而是千回百转搜集证据,直到确认了北定王再无翻盘的可能,他再一一奏上。

    现在,安平县一案,怕是张时臣已经找到了调查的方向,只待收集证据。

    他安排好缺子,时刻注意着张时臣的动向,然后自己坐着马车赶往皇宫,眼下父皇那边定是龙颜大怒,若他再不去规劝几句,真怕这件事会变得越来越不可控。

    好巧不巧的是,允王刚一下马车,便看见了着急忙慌的大理寺卿,大冷的天,连风都是干冷干冷的,这个人居然出了一头的汗,

    “大理卿,怎么一大早的这么着急?”允王老远拦住了大理寺卿的脚步。

    宫门外的人一听是允王,连忙弯腰做辑:“微臣拜见允王殿下。”

    “哎呀,免礼免礼。”允王将右手握着的玉牌扔在左手上,然后将大理寺卿扶起。

    “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大理寺卿抽出帕子沾了沾额头上的汗,说道:“陛下着急召见微臣。”

    说着他就要走,但很快便又被允王按住,“大人说的可是安平县仙乐散一案?”

    大理寺卿听后一怔,现在朝廷局势分为太子和允王两派,太子为人虽然看上去不勤于政治,但倒底是有不少大臣追随拥护左右。

    而允王,精明能干,为人谦卑,礼贤下士,也博得了不少大臣的支持。

    可他大理寺卿,从没站队,虽然说到最后仍旧避免不免被两派拉拢,但现在至少皇上圣体健康,自己若站错了队,只怕到时候三头不讨好。

    而现在,允王这么问自己,若是自己把圣上召见自己目的告诉了允王,允王会不会默认自己已经站他的队,据他所知,刑部尚书已是允王的人。而张时臣虽未明确表示,但张太傅恪守礼法,支持皇上所支持的,

    既然皇上立了东宫太子,张太傅自然是要支持太子一党,那么张时臣即使不表示,也会被暗暗纳入了太子的党派。

    眼下,三司只剩他一人没有站队,他设想过被两党相争的局面,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允王看着大理寺卿犹犹豫豫,不知所措,于是大声笑道:“大人不必害怕,本王只是随口一问。”

    “正巧本王也要去见父皇,不知大人可否同去?”

    大理寺卿前脚刚舒了一口气,后脚又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和允王一同去,这一路上走在一起,会被多少大臣们看到,这一刻大理寺卿有种被赶着站队的窘迫。

    恰逢这时,身后传来了叶明焅的声音:“哥,哥,你也是去见父王的吗?欸?大理卿也在啊?”

    叶明焅声音清脆,笑容天真烂漫,根本不像是有皇家人该有城府的样子。

    大理寺卿连连弯腰做辑:“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他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能放下来了。

    “免礼免礼,怎么?大家都是要去父皇那吗?一起走啊”

    允王冲叶明焅微微做辑笑道:“确实是巧了,那么大人便和我们同去吧。”

    太极殿上,皇上面前的书案上铺着成堆的奏折,他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因为愤怒而呼出的气体将他发白的胡子吹得一上一下。

    皇上先问大理寺卿:“爱卿,这几日让你去翻查仙乐散的案子,你查得如何了?”

    大理寺卿闻声当即跪在青玉石铺成的地板上,那“扑通”一声,听得叶明焅眉眼都挤成了一团。

    大理寺卿虽然声音略有哆嗦,但条理清晰,他苍老浑厚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大殿:

    “回禀陛下,臣这几日细细翻阅了近年来关于京中仙乐散的案件。”

    “京中多处贩卖弦乐散的窝点都是少量多卖,来源五花八门,但最终都可以敲定来自安平县。”

    皇帝转了转扳指,声音威严:

    “既然早就出现了,为何不早查明,一定要事情闹得那么大,民心不安才去翻查?”

    大理寺卿额头微汗,他继续陈述:

    “早前确实抓住了些贩子提审,但他们的口供大多都是之人这些是胡人入境时携带。又因为之前说的数量稀少,来源分散,一些官员为了躲懒便将那些人收押草草结案。”

    皇上捏了捏眉心,刚要问关于刑部尚书的问题,允王率先开口:

    “父皇,那青楼老板实在是胆大妄为,仗着地处偏远,大肆兜售仙乐散这一毒物,儿臣认为县令之死与这青楼老板脱不了干系。”

    允王看了眼大理寺卿和叶明焅,接着对皇上做辑道:

    “不若将那青楼老板押解之京都,由刑部加以拷问,待定罪之后问斩,以示皇家威严,安抚民心。”

    皇上听完允王这一段陈词慷慨激昂,微微点了点头:“允王说的确有道理。”

    他看了眼下面站着的叶明焅在宽袖下拨弄着手指,不禁叹了口气,他今日把太子拉来本想让他学学如何处理这些问题,哪知道他的心思依然不在。

    于是皇上收回在叶明焅身上的目光,改问蹲在地上的大理寺卿:“爱卿,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这么大的问题问我干嘛啊,我要是同意,我就是站队,我不想战队啊。

    我要是不同意,就是公然跟允王造反,万一他以后真的当上了皇上,那不得整死我。

    我要是说不知道,您老人家又会觉得我没用,迟早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撸下来。

    大理寺卿跪在地上打起了鼓,他觉得今天全世界都在为难他。

    此时,叶明焅收起了在宽袖下的手,向皇上道:“父皇,儿臣觉得允王说的有道理,张时臣在那繁忙或许不好审判,倒是刑部之前有处理那青楼女尸案子的经验,这样一来审讯那青楼的老板岂不是更加方便。”

    他说完还冲允王眨了个眼,大约是说:哥,你看我多支持你。完全没有注意到允王逐渐沉下的眼眸。

    倒是大理寺卿跪在地上狠狠地喘了口气,心道今日太子救了他两次。

    叶明焅这次虽然失了礼数,但他本就给皇上无拘无束,天真烂漫的印象。

    这样一来,皇上非但没有怪罪他,反而思考起了他所说的话。

    允王提议中肯不假,但此案的最开始的原因不就是刑部没有处理好青楼女尸一案的原因吗?

    考虑起叶明焅的话,皇上回绝了允王的提议,决定继续让张时臣主理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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