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予承的办法,不是想着如何撇清关系,也不是想着如何自证清白,而是让虞倾城坦然地承认,以确保将这项罪名给切实地坐实了,好不给慕家任何推脱说辞的可能。
同时,“罪人”以及“罪证”又全都交给了南宫家,风险也随即转移。
南宫家不仅要保护好这些证据,还是能澄清虞家堡清白的人证。
“南宫夫人,这些虞天纵和丞相往来的书信,小女在此呈递,其中除了私下囤积马匹外,还有很多非比寻常之事。”虞倾城一脸的正气,不卑不亢。
“虞倾城你休要胡言乱语!你伪造证据,若单单是要污蔑我便也罢了,但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吗!”虞天纵急的不行,甚至亲自上前去抢。
可虞倾城的心腹也不少,他们牢牢地将虞倾城围护在最中间的位置,一面抵挡开虞天纵爪牙的攻击拉扯,一面向着南宫夫人的位置慢慢走去。
祁家人见状,连忙说要告辞。
“你们虞家的事,可与我们祁家无关!中毒一事我们也不与你们虞家堡计较了,这便自行离去求医。”祁家的长老原本正看热闹看的高兴,一听说虞倾城要将书信交给南宫家,上达天听,他们就恨不得没来过这里,满脸晦气地连忙就要走。
可这院子本身也就这么点大小,几方人同时冲着不同的方向涌动,反而全都跟无头苍蝇是的,全都撞成了一团。
院子里霎时间更乱了。
风雪霁趁机将轿椅举过头顶,踏着其他人的肩膀,直接就凑到了南宫夫人的面前,与她来了个面对面。
“南宫夫人,虞家堡这一头说完了,接下来苏某该说将军府这头了。”
“你这人好生无礼,不懂男女大防吗?离我母亲远点。”南宫赐直接上手就要推人。
“呵,鄙人有人生没人养,确实是不懂。”风雪霁冷笑连连,直接将轿椅对着南宫赐就砸了下去。
南宫家的人见状,自然也不再客气。
而放下轿椅的风雪霁,身形柔软地就跟泥鳅似的,除了让场面更乱之外,还趁乱将南宫夫人推到了青鸟的轿椅前。
“南宫夫人是忘了,还是不想记得,真的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吗?”
被逼着近距离直面那张和南宫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南宫夫人屏住呼吸飞快地转过了头,并且反手就是一个掌风,往风雪霁的喉部劈去。
南宫夫人本就是将门出身,是有些功夫在身的,真要是被她劈中,只怕不死也晕。
岂料风雪霁就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如此一般,早在南宫夫人出掌前就已经侧身避开不说,还反手一推,叫南宫夫人推倒在了青鸟的身上。
这可是长生教的毒使啊!
南宫夫人瞬间浑身僵硬,但紧接着她就察觉到了腿臀间的不对之处,火烧眉毛般地跳了起来。
她厉眼从青鸟的身上扫过,见她一直不曾动弹,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将人从头观察到了脚。
越看,南宫夫人的脸上就越是黑云罩顶:“这人被点了穴无法动弹,根本就不可能是青鸟。来人,将这个妖言惑众的浪荡子给杀了!”
杀心十足。
可训练有素的将军府护卫,此刻却突然不是莫名磕绊了一下,就是被人群给紧紧地夹着,挤到了反方向。
别说是杀人了,就连靠近都无法。
苏灵犀虽然早就被湛予承拉着,三人排排站在了院墙上,远离了拥挤的人群,可还是有些看不懂:“怎么能乱成这个样子的?”
“想乱还不简单?”顾星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虞天纵居然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堡主,居然连一点托底的东西都没有,真是没意思啊。”
“人家一个混江湖的,凭空成了逆贼,还被你们烧没了老巢,又日日夜夜又活在虞倾城的监听之下,你们还想他有什么托底的东西?”苏灵犀都有些觉得他可怜了。
“不枉湛兄苦心谋划数日,将南宫眠给骗了过来。”
随着顾星望的一声感叹,苏灵犀的脑子里豁然像是被雷劈了一下。
难道说,湛予承在武林大会之前,就已经在做这个局了?
他一面自身犯险进入天玄山庄,将天玄卫给一锅端了,另一面利用南宫眠将大将军夫人给引了过来,然后借着虞倾城之手,假造了军马。
也就是说,短短几日之内,慕家囤积兵马的事就被接连爆了出来。
苏灵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即就表示撤回此前发出的“低级”的不实评价,并对湛予承竖起了大拇指,同时好奇地问道:“可你既然需要南宫家的帮助,为何还要在这个节点,将南宫慈的事情公开刺|激他们?”
“西京柳家已经被灭门,慕家的罪证也已在路上,柳贵妃独木难支,此时将其翦除,便是再断慕家一臂,何乐而不为?”湛予承说的轻松,可脸上的神情凝重的很。
“你没有提到南宫家的同仇敌忾。”苏灵犀一脸探究。
湛予承则想也不想地反问:“苏姑娘觉得,会有?”
好嘛,原来不止她一个人看出来了。
南宫夫人在看到青鸟的脸时,那下意识的反应,可不像是一个母亲在忽然见到失而复得的女儿时,会有的反应。
她只有害怕、恐慌和抗拒。
这让苏灵犀很是看不懂。
但很快她就没有时间纠结这个了,因为南宫赐死了。
一直无声无息,被南宫夫人断定为点了穴道难以动弹的青鸟,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风雪霁身上的时候,突然站了起来,一刀抹了南宫赐的脖子。
刹那间,热血四处喷洒。
骚乱个不停的院子里,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赐儿!”南宫夫人难以置信的哀嚎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寂静,她跪倒在南宫赐的身旁,双手紧紧地按在他的脖子上,嘴里不停地喊着太医。
可南宫赐在抽搐了两下过后,就陡然没了丁点动静。
“赐、赐儿,别睡……”南宫夫人轻轻地唤着,祈求者,可她紧贴在南宫赐脖子的双手,却让她完全无法欺骗自己。
她下一秒就松开了手,拍开那些想要搀扶她的手,自己独自缓缓地站起了身。
“帕子。”南宫夫人将双手一左一右地平摊打开,立即就有两个侍女冲了过来,取出柔软的丝帕各自为南宫夫人擦拭着手上的血渍。
她们的手一直在颤抖,加上丝帕薄薄的一张,怎么都擦拭不干净血渍,于是她们就抖得更厉害了。
南宫夫人却只是平静地按住了其中一人的手,拎起她的袖口,自个儿仔仔细细地,一根一根地将自己的手指给擦拭了个干净。
“真是好巧,方才乱成一团,此刻却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地跑到我的身侧来。”南宫夫人的声音同她手上的动作一样,很平和。
“燃狼烟,调守军。在将事情查清楚之前,此处的人半个也不准放他们离开。尤其——是这位说书人,同所谓的魔教毒使,杀了我儿却不逃跑,我希望你们稍后的胆子,还能和此刻一样。”
当看到南宫夫人拿出了半块用以调动军队的虎符后,湛予承啧了一声。
苏灵犀的脑子里还在不停地自动循环播放南宫赐喷血的画面,此刻有些不适地皱着眉,同样啧了一声:“不是很懂,你为什么要杀南宫赐。”
“因为被黄雀咬了。”湛予承淡淡地说道。
“什么意思?南宫姑娘她失控了?”这是苏灵犀冒出来的第一个猜测,亲眼看着生母与哥哥两人母慈子孝,可同时对自己又厌弃无比,情绪上头后一个冲动,也是有可能的。
“不。南宫和苏无奇换了身份,她自以为掌控住了苏无奇,没想到反被利用了。苏姑娘,你手下的人,不俗啊。”
对于湛予承的“夸奖”,苏灵犀完全不敢当。
她手下的说书人,就只是单纯的说书人,因为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文弱书生,除了一张嘴皮子利索外,几乎手无缚鸡之力。
哪怕是真被逼急了,想要杀人搏命,苏灵犀也能肯定,他们做不出那样利落的抹脖子动作来。
“这个苏无奇,只怕也不是真的苏无奇,南宫姑娘如若不是找错了人,便是被骗了。”苏灵犀眼睛一眯。
好哇,原本只是看个戏,结果竟看到自己头上来了!
苏灵犀此刻比南宫夫人还热切地想知道,这只利用、败坏苏无奇名声的黄雀,究竟是何方神圣。